《大风刮过还是你》暖阳灿烂

13、第 13 章

　　宋陵和陈昊然放了学结伴骑自行车回家，骑到体育馆附近等红绿灯，见对面空荡荡的马路上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不知道捡了什么又快速往人行道上跑。

　　那熟悉的破旧外衫和格子长裤，宋陵瞬间认出是林年芝。

　　这里离她平常捡瓶子的街道要远几个公交车站，她怎么跑这里来了？

　　宋陵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又劝服自己也许林年芝只是想来这边捡瓶子，毕竟这里有个常开演唱会的体育馆。

　　眼睛却紧紧盯着前方的交通灯，红灯刚变绿，车子就冲了出去。

　　“宋陵你骑那么快干什么！”陈昊然望着宋陵的背影，跳上自行车赶忙去追。

　　他们过了十字路口，就见前方不远处有个戴草帽的人一边跑一边喊抓小偷。

　　宋陵突然回头，朝陈昊然喊，“报警！”

　　“什、什么！”

　　陈昊然一时间懵了，停在路边，眼睁睁看着宋陵骑远。

　　林年芝站在人行道上，身上红得触目惊心，很快吸引来几个过路人。

　　陈昊然报了警，他担心宋陵，又见失主站在路边一动不动，只能推着自行车过去，“阿姨，你没事吧？”

　　走到面前才看见这人一身的红，吓得陈昊然差点把自行车给扔了，“阿姨，你受伤了！”

　　林年芝转头见是陈昊然，摇头，“放心，不是血。”

　　陈昊然捂住小心脏，上下打量眼前的人，惊奇这位“阿姨”的声音竟会如此年轻，又感觉在哪里见过。

　　林年芝想起兜里还有一只小生命，沾满红色液体的手小心翼翼扯开宽大的衣服口袋，示意陈昊然看。

　　“什么东西？”陈昊然好奇地问。

　　“一只小猫。”

　　陈昊然瞪大眼睛，待看清口袋里蜷缩的毛茸茸一小团，糙汉心便化成了温柔水，忙从林年芝的口袋里捧出来。

　　“它好像后腿有问题。”陈昊然观察了下，不知所措道。

　　林年芝赶忙去看，猜测应该是刚刚从高空落下造成的。

　　小奶猫痛得喵喵叫。

　　“好可怜。”陈昊然怜惜地摸着它的毛。

　　他们身边已经挤了一圈人，都在问发生了什么事，林年芝不开口，陈昊然也摸着头，说是在抓小偷。

　　宋陵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见林年芝一身红，吓得忙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伤到哪儿了！”

　　双手又黏又难闻，林年芝蹭了蹭手心，猜测，“没事，应该是油漆。”

　　“你的手套呢？”

　　“不方便抓东西，扔半道上了。”

　　宋陵见林年芝无关紧要回答得无所谓的样子，隐忍着怒气，脸色不好看，“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如果那人手上是一把匕首，你身上就不是油漆，是个血窟窿了！”

　　如被兜头一棒，林年芝脑子嗡地一声，从头到脚都震了一下，她瞪着眼睛看向宋陵一张紧绷的脸，一股后怕猛烈袭来。

　　是啊，如果黑衣男人身上有伤人的武器，她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林年芝发着冷汗，吓得一时说不出话。

　　陈昊然第一次见宋陵发脾气，也惊在当场，他偷偷看了眼旁边全副武装的阿姨，心想他们两个竟然认识，那么她是谁，竟然会让一直情绪稳定处事不惊的宋陵生气。

　　“对不起，当时我没想那么多。”林年芝小声道。

　　宋陵见林年芝低垂着头，双手紧握，一副不知所措地样子，心软下来，他想拍拍林年芝的脑袋，刚抬手就见陈昊然两眼探究地望着这边，手也就没动。

　　“没事，下次注意。”

　　林年芝乖乖点头，这次她确实太莽撞了。

　　宋陵平复了心情，转头问陈昊然，“报警了吗？”

　　陈昊然点头，随后问，“小偷呢？”

　　“体育馆的演唱会刚好结束，他混进歌迷群里，我跟丢了。”

　　“他不是小偷。”

　　宋陵陈昊然望向说话的林年芝。

　　林年芝看着他俩，“他是传播虐杀动物视频的嫌疑犯。”

　　“什么！？”陈昊然盯着手里的小猫。

　　警察局里。

　　三人坐在一处，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只有气无力的小白猫。

　　林年芝取下草帽和口罩，陈昊然看清她的脸，又惊呆了，指着她结结巴巴道，“你、你……”

　　林年芝面色有些苍白，她朝陈昊然点点头，“我叫林年芝。”

　　陈昊然指着她，又看向宋陵，两只瞪得圆溜溜的眼珠子来回扫动，宋陵面无表情看了眼陈昊然，陈昊然赶忙坐好，心里却在想，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两位警察问了情况，林年芝把经过都详细复述了一遍，说可能与近期的虐杀猫狗视频有关。

　　这两天警察局也陆续接到学校有学生在传播虐杀动物的不良视频的举报，上级特别重视，现在有了目击证人，周边摄像头也清晰拍到嫌疑人的行动轨迹，相信案件很快就能突破。

　　做完笔录，三人与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白猫从警察局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陈昊然心疼地抚摸怀里小猫，问其他两位，“这只猫你们要养么？不养我就带回去了。”

　　宋陵说道，“你带走吧。”

　　林年芝摇头，“我家也不能养。”

　　她的手在警察局没有洗掉油漆，只能用唯一一根干净的小拇指蹭了蹭小猫的头，抬头对陈昊然道，“你要好好照顾它。”

　　陈昊然点头，看向林年芝欲言又止，有很多话想要问。

　　“那个……”他结结巴巴犹豫着开口。

　　“快走吧，小猫需要治疗。”宋陵提醒。

　　这才是现在紧要的事，陈昊然赶忙跨上自行车，“我先去宠物医院！”

　　两人注视陈昊然消失在夜幕中。

　　宋陵转头看林年芝，她取了口罩，脸上也红了一片，就道，“我家在附近，要不要去洗一下？”

　　油漆已经干透，黏在衣服上，用力搓表层出现几条列横。其实林年芝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可以直接坐公交回家，不过这个样子被父母看见，肯定会招来许多不必要的问责，她只好点头。

　　宋陵弯腰把林年芝手中的编织袋挂在车头，拍了拍后座，“上车吧。”

　　九月的夜风有些凉爽，吹落路边树枝上的紫色花瓣，明明是看起来很美好的一个晚上，林年芝却出了一身大汗。

　　她抚掉砸在脸上的花蕊，尴尬地直起腰板，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宋陵注意到林年芝手足无措，好笑道，“你抓我衣服。”

　　林年芝在犹豫。

　　“我不怕痒，也不怕被油漆弄脏。”

　　林年芝还没动，有点别扭，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宋陵本来还想回头，这时自行车不知骑上了哪儿，颠簸了一下，吓得林年芝一声惊呼，赶忙抱住宋陵的腰。

　　陌生的身体接触，从未有过的体感瞬间涌上大脑，两人都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林年芝僵住，宋陵也僵住，两人都沉默起来。

　　林年芝本来只考虑抓宋陵的衣服，现在抱住人家的腰，松手不是，不松手也不是，空气中满是尴尬的气味。

　　她想跳车。

　　宋陵的腰被两条温热的胳膊紧紧缠住，也是无措，不一会儿就出了汗。

　　他时不时扫向那两只红彤彤的小手，心想，抓得还挺紧。

　　当林年芝站在宋陵家院子门口时，车上的尴尬已被此刻视觉上的震撼所覆灭。

　　面前的别墅简直像一个城堡。

　　而城堡的王子，哦不，宋陵把车停在开满鲜花的院子里，开了大门，向林年芝邀请，“请进。”

　　别墅里只点着几盏暖黄的小灯，一眼望去，好像望不到尽头。

　　厨房有人，动静不大。

　　林年芝以为是宋陵的父母，宋陵却轻声道，“没事，是齐姨在收拾厨房。”

　　他领着林年芝往楼上走，“带你去我房间。”

　　林年芝跟着宋陵穿过宽敞的客厅，精美的家具边上都摆满了鲜花，芳香四溢，十分好闻，地上铺着花纹繁复的地毯，奢华复古的水晶灯垂在头顶上方，无数颗菱形水晶闪着耀眼的光。

　　林年芝张大嘴巴，惊得都不敢呼吸。

　　她站在这里，显得如此渺小。

　　宋陵带她到二楼，进入自己的房间，打开浴室门，向林年芝道，“我在网上查过了，用橄榄油可以洗掉油漆，我去一楼厨房拿。”

　　宋陵把编织袋递到林年芝手中，“浴室的东西随便用，我马上来。”

　　随后关上房门离去。

　　林年芝猜到过宋陵房间会很大，没想到，他的浴室也会这么大，里面有许多没见过的高科技淋浴设计，还有一个不小的浴缸。

　　她茫然地想起家里的卫生间，现在还会有人用浴缸吗？

　　电视里常常会出现女主人在浴缸里泡牛奶或玫瑰花的场景，林年芝情不自禁带入宋陵，今天抱住他的腰的时候，好像摸到了腹肌……

　　林年芝打了个激灵，赶忙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太邪恶了。

　　好在校服放在编织袋里，没有被油漆浇到，林年芝换上，宋陵刚好敲门，递上来一瓶橄榄油。

　　“如果洗不掉，我再想办法。”

　　林年芝点头。

　　她费了点劲儿才擦掉油漆，打开浴室门，发现宋陵并不在房间里，发了个微信，一旁的桌上响起震动，宋陵没带手机。

　　这是宋陵学习睡觉最有隐私的地方，林年芝不知要站还是坐，有些尴尬，她想了想，决定出门找人。

　　即便在楼下坐着，也比在房间里等待要自在。

　　林年芝出了房间，按照记忆沿着走廊往外走。在经过一个房间时，听见里面有女人的说话声。

　　带着点软糯，撒娇的意味。

　　林年芝情不自禁停了下来。

　　“我老公不会知道的，嗯……下次我们去南非吧，你不是说那边的手工织布很有意思，我老早就想去了，记得带上照相机……”

　　“不会，他不会多想，亲爱的……我好想你……”

　　林年芝吓得不敢动，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捂住她的嘴巴，林年芝惊得差点尖叫。

　　“嘘！”

　　气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林年芝僵住，宋陵就在身后，她抬头，看清宋陵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发丝垂下挡住少年的眼睛，无声道：别说话。

　　林年芝慌忙点头。

　　宋陵缓缓弯腰，身体与林年芝如此接近，修长有力的手掌握住精致的门把手，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

　　走廊里唯一一条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缝隙跟着女人的轻声细语，消失在门背后。

　　两人站在漆黑的走廊里，林年芝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跟着我。”

　　宋陵侧身上前，主动牵起林年芝的手，带她往前走。

　　两人安静地在走廊上穿行，林年芝脑袋混乱，已经想不起刚刚上来的时候，走廊有这么长吗？

　　她尽量放轻脚步，避免帆布鞋踩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两人相握的手都有些凉。

　　林年芝落下半步，看着面前清瘦的背影，四周的黑暗笼罩上来像是要把他吞噬掉。

　　整座房子都太安静了。

　　房间里的那位贵妇是他的母亲吗？

　　林年芝不敢乱想。

　　两人下了楼。

　　落地窗前的圆桌上放着两份丰盛的晚餐，旁边亮着一盏落地灯，就像在黑夜里燃烧的篝火。

　　“我刚刚在叫齐姨准备晚餐。”宋陵带着林年芝坐下，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在房间里。

　　林年芝嗯了声，心中还是忐忑不安。

　　“吃吧，要凉了。”

　　林年芝点头。

　　今晚是圆月，高高挂在无云的夜空上。

　　两人都没有吃下什么。

　　林年芝放下筷子，悄悄瞥了眼宋陵的脸色，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没事。”宋陵平静道。

　　林年芝看不出他的喜怒，见对方端起玻璃杯喝水，好像真的不在意一样，林年芝心中挣扎，鼓起勇气地说，“我想回去了。”

　　“好。”宋陵抬眸看向她，轻声道。

　　宋陵这个样子，有些吓人。

　　他送林年芝到小区门口，穿着整洁制服的保安早已在外面等候，他帮林年芝开了出租车的车门，林年芝快速钻了进去。

　　宋陵站在车外，弯腰看向林年芝，“今晚的事不用在意。”

　　他顿了顿，继续，“注意安全，车钱已经付过了。”

　　林年芝赶忙说，“谢谢。”

　　“再见。”

　　“再见。”

　　出租车启动。

　　林年芝坐在后座，从后挡风玻璃望去，宋陵站在原地，望着她的方向，神色没有波动，随后转身，往回走。

　　林年芝想，他又要回到那座幽暗孤寂的城堡里了。

　　一周后，市里侦破以虐杀猫狗来牟取暴利的案件，全体成员被一网打尽。

　　伍甜在手机上看到新闻后兴奋地跳起来抱住林年芝，“太好了，那些坏蛋被抓了！林年芝，你可真棒！”

　　她听林年芝说了遇上黑衣男子的事，简直要把林年级当英雄看。每天都夸她，都快把林年芝弄得不好意思了。

　　林年芝心里也高兴。

　　不过，当她每次想到那天晚上，脑海里都会浮现宋陵带着她穿过那条长廊，冰凉的手心，孤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