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86具体 ...
-
周日，融旭带慕乐和去看了一个画展。
举办画展的是一位归国而来、小有名气的新世代抽象艺术家。画展陈设极为简洁干净，背景只有纯白，这样最能凸显出墙上挂着的无框画作的鲜明。
融旭一边沿场馆设定的连环走廊走着，一边打量着墙上的抽象艺术画，说：“我看不太懂呢……”
慕乐和走离画更近的那一侧，融旭观画时视线总免不了带过他，偶尔，慕乐和会觉得他其实是在看自己。
又或者，是不懂画的人在期待培鹰特招的艺术生能做出多了不起的讲解。
现实是，慕乐和只会无情地吐槽他：“那你还来这种画展？”
融旭打着哈哈尴尬地挠挠头，说：“我以为你能看得懂……”
“我当然能看得懂。”慕乐和转头看向他，“其实大部分人都能看得懂，只是每个人看懂的东西都不一样，不敢确认罢了。”
说罢，他又将视线转回到右手边的墙壁挂画上。
他右手边的这幅画：杂乱碰撞的黑红色的正中间有一滩与墙壁别无二致的白，仿佛是画中心破了个洞。
网上有人就这幅作品解读说是“打破规则”云云，也有人说这摊白是“性”的一种，还有一种最为乐观天真浪漫的看法——那一摊白是融化了的冰淇淋，是甜的。
这幅画是作者在国外读书时创作的，当时就在外网的博客上传播很广，如今在画展中出现，自然成了值得被拍照打卡的一幅“网红”作品，因此二人在这幅画前驻足时能听到周围不少人在讨论它。
融旭好奇地问慕乐和：“你看到的是什么？”
慕乐和看了他一眼，而后环顾了起整条走廊的画，说：“我看到的都是不好的东西。”
如果说这些杂乱无章还要硬让人猜意义的东西能冠以“抽象”的名义称之为艺术的话，那妈妈在墙上的涂鸦早就凑够六七个巡回画展的作品了。更何况妈妈本身就是技艺高超的画家。
“这么说可能有点扫兴，”慕乐和抿了抿唇，明知扫兴依旧直白说道，“我不喜欢这里的画。”
因为它们让他想到不好的事情。
“那走吧。”融旭说。
就在慕乐和抬头怔住的时候，融旭已经抓起他的手腕带他快步往画展外走。
出画展后，两人在附近的甜品站买了冰淇淋边走边吃。甜甜的冰冻奶油是夏天最好的情绪调剂物。
“还以为画展会很有意思呢~”融旭舔了舔嘴角的冰淇淋，满是无奈地笑叹道。
慕乐和朝他瞥了一眼便匆匆收回视线，连续吃了好几口冰淇淋降温，“还是会有有趣的画展的……我和妈妈看过很多线上画展……”
“这样啊……”融旭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是心里有了什么打算，“那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去看那些你觉得有趣的线下画展吧？”
慕乐和盯着他的笑容愣了好一会儿，才张了张嘴，说：“可是你不是看不懂吗？”
“只是这次的展看不懂，不一定每个画展的画都那么抽象啊！”
“也是。”
“而且，怎么说呢，即使看不懂也并不会觉得无聊，可能是因为有所期待吧哈哈！”
期待……融旭在期待什么呢？
我呢？我答应陪他来这无聊的画展，又是在期待什么？
慕乐和垂眸看向自己手里逐渐融化的冰淇淋，切实的甜味正在口腔中蔓延。
“我还是更喜欢具体的东西。”慕乐和突然开口道。
他这话前不着调后不着尾的，反倒是有点抽象了。
融旭眨了眨眼表示没听懂，可慕乐和却是看着他疑惑苦恼的表情笑了。
任凭融旭怎么好奇发问，慕乐和都只笑眯眯地继续吃着冰淇淋，什么也不说。
之后，融旭领着慕乐和按网上搜索到的风景最好、人行道最舒适的路线在城市里散步。
他们途径书店或有特色的服装店会一起进去看一看，但一路上除了街边小吃两人什么都没有买。
华灯初上，他们赶在排长队之前抢到座位，在一家评价还不错的餐厅吃了饭。
饭后消食，二人又接着继续散步。
这一天散的步步数实在不少，但最累的不是脚而是嘴，慕乐和口水都快干了。
他感觉今天的融旭话好像比以前更密了，一路上他们都在聊天，只要对话停下一会儿，融旭又会立马发起新话题，绝对不让空气冷下来让步散得无聊。
因为已经放假离校了，关于学校和同学的话题也就失效了，融旭就问他喜欢的画家、喜欢的绘画风格，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听说他是跟妈妈学的画画后，又围绕他的画家妈妈追问了很多相关的东西。
当然，融旭的提问总是带着好奇与礼貌，并且会真心夸赞他所喜爱的事物，比如画画、比如他口中的“大艺术家妈妈”，虽然唐突，但不冒犯。
慕乐和在不经意间回答了他的所有问题，当他回过神来，他对自己、对对方都感到匪夷所思，心想：融旭这是在对我做背调吗？……我干嘛要这么诚实？
圆月高悬于夜空当中，月色照映着广场中央的舞台。
舞台地面由太阳、星、月的纹样组成，四周有镶嵌的地灯，其中一盏灯被音响压住了。交际舞爱好者们自由地在曼妙的乐曲中手牵着手摇晃起舞。
走到离舞台不远不近处，二人默契地停了下来，视线一同看向台上跳舞的人群。
慕乐和听着音乐，看着台上牵手转圈的成双结对的人们，想起他在论坛里看到的毕业典礼那天的照片。
他知道融旭和贺高驰一起跳舞了。他还知道贺高驰第二天和副会长跳舞了。
就在他呆愣的时候，融旭忽然向他伸出一只右手，半鞠身问：“你想跳吗？”
慕乐和收回来的视线紧紧盯着身前那只作邀请的手。他喉咙一动，说：“我不会跳舞。”
“我也不太会，”融旭笑着说，“不过教一个零基础的新手应该绰绰有余~”
慕乐和再度张嘴，咬唇，再张嘴，说：“我要跳男步。”
融旭愣了一下，笑着说：“可以。”
融旭的手依旧作邀请状举在身前，慕乐和依旧没有抬手。
他眼神闪烁地往满月舞台的方向瞥了一眼，合舞者们配合着音乐跳着慢而轻盈的舞步，看上去如此温馨和谐。
“……人太多了，不想跳。”
最后他们没有跳舞就离开了广场。
从广场离开后，二人沿着绿化带人行道漫步。
他们默契地往灯光稍暗的方向走，往人少的地方走。在此期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慢慢地，他们走到一个虫鸣漫没的公园，然后在一处仅一盏黄澄澄的路灯照射的石砖平地上停住。
如此泛黄的灯光属实少见。慕乐和在想，自己是不是曾经来过这个公园？
一年前，他在一盏光线同样焦黄的路灯下纠结：到底要不要去培鹰上学。
如果这是同一个公园的话，南门那边应该有个禁止停车的告示牌，告示牌边上是一道长石阶，长石阶两边种满了桂花……
对了，融旭好像喜欢桂花来着？
啊啊为什么又想到融旭！？明明跟他无关，却总是像这样突然在自己脑海中冒出来……惹人烦……
总而言之，慕乐和对那个种满桂花的公园印象很深刻，因为他第一次不知不觉、误打误撞走到那边，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吓人状况——
他在石阶前见到了一个倒地昏迷、面容被血糊去一半的人。
在确定对方还有鼻息之前，在慕乐和眼里一动不动的“它”更像是一具流浪汉尸体。
那天晚上，他背着磕破脑袋生死未卜的“流浪汉”去到附近的一个小诊所，中途“流浪汉”好像醒过来了，还对他说了“谢谢”。
把人安置到诊所后，慕乐和就赶着最后一趟公交回家了。
第二天他再去诊所，那人已经不在了，公园石阶下面的那摊血渍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晚上的经历如此惊奇虚幻，就像做了场梦一样，如果不是衣服上确实沾了血，慕乐和真的会把它当成梦然后忘掉。毕竟又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见慕乐和望着灯光下旋转好似在跳舞的飞蛾走神，融旭犹豫了一会儿，问：“困了吗？要不要现在打车回去？”
“不是，”慕乐和摇摇头，转头看向他，“我在想东西。”
“嗯？想什么？”
“想人。”
融旭看着慕乐和那双因仰起头而被一瞬照亮的眼睛，焦急地想要探明那乌黑之中究竟是谁的身影，“是在想我吗？”
说完，融旭立马又慌张地笑着补了一句：“还是想别人？”
融旭觉得慕乐和肯定已经把他看穿了，他眨了眨眼后竟老实地认真地点了下头。
可他点头的部分究竟是前一问还是后一问？
……太模棱两可了。不甘心。
抱着不单纯的心思，融旭牵起嘴角，以玩笑的口吻道：“诶~不是在想我吗？”
“不是。”
上扬的嘴唇逐渐放平，融旭无话可说了。
慕乐和看着他说：“你不是就站在我面前吗？”
此时四目相对，融旭完全看清了他眼里的人。如此的清晰，如此的令人焦灼。
——眼前的人是具体的，所以不需要想象，是这个意思吗？
融旭不确定，不敢确定。但此时砰砰直跳的心脏鼓弄出比阴暗处虫鸣更具穿透力的响声，不断影响着他的大脑进行判断。
尤其是慕乐和还朝他伸出了掌心向上的右手，说：
“现在这里没人，不邀请我跳舞吗？”
已经伸出手……却……让我邀请吗？好像有点怪诶？
融旭觉得有点好笑，不由得笑了一下，随即伸手搭上面前的手。
虽然男女步他都有打下基础，但以女步方做领导教男步还是第一次，融旭感觉非常微妙。
而且，看着眼前这个第一次跳舞只顾盯脚的人，看慕乐和如此笨拙单纯的模样，他的心里总抑制不住涌出许多更为微妙的情绪。
他想：是我不够愚钝，不能忽略那些模棱两可；我也不够聪明果敢，明知被钓着却不能决绝抽身。
好残忍啊，悦悦……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又这么狡猾……
慕乐和抬头时看到了他被灯光浸染泛黄的脸色，问：“我跳得很差吗？你怎么这副表情？”
“嗯，”融旭一脸沉闷地苦笑着说，“你又踩我脚了。”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86具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