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不堪言》南山有喵

2、第 2 章

　　8

　　那个兵荒马乱的晚上，入目的先是刺眼的红，后是醒目的白。

　　我在太平间里哭到近乎晕厥，医生提醒我手机一直在响。

　　我颤抖的手都拿不稳手机，划了好几下才接通电话：

　　「喂。」

　　从我沙哑的声音中，闻辉立刻察觉到出事了：

　　「怎么哭成这样，跟我说说？」

　　我还没开口，刚忍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我哭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闻辉耐心的引导我将情况表达清楚。

　　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出现在了我身边。

　　我绝望的心情在那一瞬间得到些许宽慰。

　　原来还是有人要我的。

　　闻辉与我一同请了丧假，在我六神无主时，帮我一起完成了我妈的葬礼。

　　我回到那个与我妈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小房子，闻辉说不放心，要陪着我，我拒绝了。

　　他走后，我去整理我妈的遗物。

　　我翻看着她的手机，想知道她有没有什么遗愿。

　　她的手机里只有我一个联系人，我的外公外婆我都没什么印象了，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总之我妈活着的时候一次也没提过他们。

　　不经意间竟然看到了她的短信草稿箱：

　　「闺女，我虽然恨你们姓林的，但你到底是我的孩子，我这样活着挺没意思的，还不如死了，你以后要好好的。」

　　我大概猜到她最终为什么没有发给我，我心痛难忍，握着手机捂在胸口，哭不出声，蜷缩在她睡了很久的床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我梦见我小时候常常赖在她怀里不肯起来，她总是假装生气打我屁股，可是根本舍不得用力。

　　就像现在，她嘴上说着要我养她一辈子，可最终的选择还是成全我的爱情。

　　这一切我都没跟闻辉说。

　　我只告诉他，我妈瘫痪好几年了，这样没尊严的活着令她痛苦不堪。

　　其实这样也好，她解脱了，希望下辈子她能幸福快乐。

　　如果跟我成为家人要遭遇不幸的话，那来世，愿我们别做一家人。

　　经历丧母之痛后，我更加依赖闻辉了，这另我们的感情迅速升温。

　　当他问我要不要搬过去跟他一起住时，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9

　　我不知道别人的爱情是不是也这样。

　　甜蜜期时，我和闻辉一下班，就回到我们的小窝。

　　我们一起做饭，打扫卫生，看电影，然后□□。

　　我很快从悲痛的情绪中走了出来，跟闻辉过上了蜜里调油的生活。

　　可是报应来的如此之快。

　　同居的第三个月，闻辉不再跟我一起回家了：

　　「林瑞，我的生活里不只有你，我还有朋友，你也可以交点朋友，没必要天天围着我转。」

　　我懂事的点了点头。

　　我以为闻辉一个星期可能也就跟朋友出去聚一次，没想到他夜夜笙歌，有时候连着几天喝到两三点才回来。

　　我毫无怨言的给他煮醒酒汤，擦脸，收拾呕吐物。

　　好不容易得来的爱情，总是不能轻易放弃的。

　　直到我无意间看到他跟别的女人的暧昧短信。

　　我大哭大闹，砸了他的手机，甚至动手扇了他一耳光：

　　「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林瑞，你竟然翻我手机，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我最讨厌别人翻我手机。」

　　闻辉没有第一时间安慰我，反而指责我侵犯他的隐私。

　　我气的又去挠他的脸，他没想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我，生起气来竟然像个泼妇。

　　他轻轻松松的控制住了我。

　　我发完脾气提了分手,因为我忍受不了另一半的背叛。

　　这个时候闻辉应该让我走的，这样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都不会发生。

　　可是他没有，我猜他可能是可怜我才刚刚失去母亲不久。

　　「对不起，宝贝，我跟她是逢场作戏而已，我对你好不好你感受不到吗。」

　　闻辉抱着我解释，他们是玩游戏认识的，游戏里的角色而已，没必要带到现实，他不知道对方竟然会喜欢他。

　　我想了下聊天记录，闻辉确实没对那个女人说过喜欢。

　　吵过架后，闻辉又变回了刚恋爱时的闻辉。

　　我从小就会自我安慰，这是长久的苦难下形成的一种自我保护模式。

　　所以我每天暗示自己要相信闻辉，不相信他的话，日子大概就会变得鸡飞狗跳。

　　闻辉为了哄我，答应介绍他同事以外的朋友给我认识。

　　本来他想安排在家里，我说想去看看他们平时聚会的地方，闻辉就答应了。

　　昏暗的灯光下，人群跟着音乐扭动着身体，我的心脏也被震的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一般。

　　闻辉介绍他的朋友给我认识。

　　打了招呼后，他们跳舞的跳舞，掷色子的掷色子，喝酒的喝酒。

　　我一不会喝酒二不会跳舞，而闻辉在这些游戏里游刃有余。

　　我看着在舞池里与平时不一样的闻辉，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他们没一会儿就喝醉了，闻辉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拘谨的坐在位置上频繁的看手机上的时间。

　　这时一位刚打过招呼，我已经忘了他叫什么的男人举着酒杯坐在了我旁边：

　　「你就是辉子说的那个处女？」

　　对方晦暗不明的眼神另我十分不舒服。

　　我见他醉的不轻，不愿听他胡说八道，就往旁边的位置移了下。

　　没想到他追了过来：

　　「辉子艳福不浅啊，没想到还真给他追到了，我他妈这辈子还没见过处女呢。」

　　我立刻意识到什么，我在公司是一个不起眼的存在，是什么吸引了闻辉的注意力。

　　兴许是我单纯的目光激起了他的兴趣，再加上他又喝晕了，便什么秘密都往外说：

　　「早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我也跟他们打赌，不就一万块钱嘛，你这么可爱，不管怎么样都值了。」

　　说完竟然上手想捏我的脸，我厌恶的躲开了。

　　「装什么，不都跟辉子睡过了，还装纯呢。」

　　我一言不发的走了。

　　闻辉回来的时候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他摇摇晃晃的走过来躺在沙发上，双腿一伸，像往常那样搁在我的大腿上。

　　我猛地推开他，他的腿磕在了茶几上。

　　我的动作并不轻，也许是磕疼了，他「嘶」的一声睁开了醉眼朦胧的双眼，没几秒钟又闭上：

　　「怎么……不睡觉？」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他不回答我，我就抓着他一个劲儿的问，本来就晕乎乎的他，被我问烦了，推了我一把：

　　「程子奇说你难追，我就说试试，行了吧，烦死了，睡觉。」

　　以前他喝醉的时候，我都是小心翼翼的百般照顾着，今天我就反常了一次，他就立刻暴露出真面目。

　　我终于明白书上所说的万箭穿心是什么滋味。

　　我揉了下眼睛，竟然没有哭。

　　我看着呼呼大睡的闻辉，第一次这么痛恨人的想象力。

　　我几乎能听到，他们在饭桌上是如何用一万块钱拿我做赌注的。

　　原来处女摸还能用钱换算。

　　原来我不过是闻辉的消遣。

　　越想越恶心，我冲进卫生间吐了个肝肠寸断。

　　10

　　警察来的时候，闻辉尖叫的捂住□□，沙发上都是血。

　　我看的出来他恨不得杀了我，但是他痛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林瑞，我超你妈，老子杀了你。」

　　我在动手之前就报了警。

　　警察来的时候，救护车也到了。

　　在闻辉的一声声谩骂中，我竟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哭了。

　　救护车拉走闻辉的时候，我还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

　　「姑娘，感情纠纷而已，何至于此。」

　　警察见惯了各种犯罪现场，一眼就看穿了我。

　　我哭的不能自已，根本答不上警察的问话。

　　等我情绪真正平息的时候，我已经在看守所待了整整一天。

　　我回想起自己动手时的场景，那一下根本没剪掉，闻辉从疼痛中醒来的时候，一脚将我踹开了。

　　我恨自己下手的时候为什么不痛快一点。

　　我在他的一场赌注中失去了我妈和纯真的感情，而他呢，也总得失去点什么，不然我心里无法平衡。

　　之后的诉讼流程，我再也没见过闻辉。

　　我猜他伤的挺重，需要一直在医院治疗。

　　在监狱的日子，我过得很好，每天作息规律，按时劳作，大脑一直处于放空状态，没有比现在更轻松的日子了。

　　期间，我没想到我爸竟然会来看我，不过我没见。

　　狱警说他得了癌症，看起来很可怜，一把年纪了才发现辛苦养大的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我听完就笑出了声，在狱警不解的目光下，我把我和我妈的遭遇又讲了一遍。

　　狱警听完连连叹气。

　　10

　　我出狱那天，闻辉竟然来了。

　　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出现在我面前。

　　几年不见，闻辉看起来落魄了不少。

　　我的目光不自觉瞥向他的□□，他进医院的那天，我就被警察带走了，此后三年，再未相见。

　　察觉到我的眼光，他用扭曲的表情愤恨的看着我：

　　「林瑞，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咱们没完，至死方休。」

　　我愣了一下，缓缓开口：

　　「闻辉，你知道我妈为什么自杀吗？」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提我妈，我不管他的反应，自问自答：

　　「因为她要成全我们呀，她不想拖累她的女儿，她到死都不知道她成全的竟然是别人酒桌上的一个赌约。」

　　在我嘲讽的笑声中，闻辉恼羞成怒：

　　「你为了报复，就毁了我的一生，你可真狠。」

　　我真好笑，竟然指望一个骗子忏悔，他到现在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宁愿得罪君子也别欺负老实人。」

　　大概是因为这是在监狱门口，闻辉强忍着没对我动手。

　　他走后，我迷茫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好，没有家人，没有朋友，闻辉也走了。

　　我在监狱附近的马路牙子边坐到天黑。

　　闻辉的车又停在了我旁边。

　　我都没想到我竟然还敢上他的车，毕竟三年前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杀了我。

　　回到那个我们曾经住过的房子。

　　闻辉将我往沙发上一推，我以为接下来他会将我暴打一顿。

　　没想到他说：

　　「我说了没完就没完，我这个残废配你这个疯子，绝配。」

　　我低估性能力对男人的重要性，闻辉虽然没跟我动手，但是他折磨人的手段跟东厂太监似的。

　　我不被允许工作，在他不跟我说话的时候，我不能说一句话，我每天的任务就是伺候他的吃喝，以及一些以前从没有过的怪癖。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名字是肖申克的救赎。

　　我从监狱出来后，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尤其是这个世界已经让我了无牵挂了，这是我之所以没有逃跑的原因。

　　11

　　一个月后，我上了天台。

　　有人报了警，闻辉才急急忙忙的从公司跑来。

　　他让我下来，说事情还没到不能解决的地步。

　　我看着他笑了笑：

　　「闻辉，谢谢你。」

　　他一定感到莫名其妙，他各种手段欺负了我一个月，我竟然还谢她。

　　「我之所以跟你回来，就是让你报复的，我出狱那天想着过了 12 点你要是还没来接我的话，我就去跳河。」

　　闻辉急了：

　　「你下来，我们以后好好过。」

　　我猜闻辉一定反思过了，要不然他不可能跟我说这种话。

　　可是我真的不想活了，人世间，太苦了。

　　「你以后要好好的啊。」

　　说完最后一句话，我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我看见闻辉趴在天台边缘伸出手想抓住我。

　　我感受到有水落在我的脸上，可是天气很好，也没有下雨啊。

　　坠落的过程中，我竟然无比的开心，想起我和我妈后来经历的一切，皆由封建思想而起，那我就用命来终结。

　　咚的一声，林家，终于绝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