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友》莓莓雪冰

4、1号床

　　“要不哪天我们跟宁启说开吧？”明茉提议。
　　“反正之后他总会知道的。”

　　林渝不置可否，只是温声问：“说开到哪种程度？”
　　“我们互为初恋这件事，”他微顿，“…也要跟他说开吗？”

　　有些微妙的断句，让明茉忍不住看他。
　　林渝依旧保持着惯常浅浅的笑意，对上视线，那双眼睛温润宁静，并不带任何旖旎的暧昧，似乎只是在单纯的询问。

　　明茉有些懊恼自己怎么这么喜欢脑补。
　　“…应该不用吧。”她清了清嗓子，“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

　　包厢门被推开，明茉适时止住话语，状作很渴地端起饮料来喝。林渝也垂下眼睫喝水，让人看不出情绪，只在明茉望过来的时候回她一个浅淡的笑。

　　“怎么了？都这么渴。”林渝母亲看一眼明茉，又看向林渝，明显感觉到气氛微妙，可两个孩子表情平常，她也不确定了，“刚刚在聊什么？”

　　“就聊了点过去的事。”明茉抿嘴，看向林渝。

　　林渝会意，顺着开口：“以前小茉做什么都喜欢拍照留念，忽然又想起那个时候了。”
　　他的眼眸温和，好像真回到了那个时候。

　　明明是向母亲说明，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明茉身上，但后者陷入自己的思绪，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因为林渝的话，明茉微怔，此刻思绪飘飞，也不由自主回忆起那段时间——
　　不过想起的不是为了纪念拍下的各色各样的照片，而是一直跟在她身后，充当她摄影师的林渝。
　　为了给她拍出好看的照片，还专门上了摄影课。

　　“是啊。”林渝母亲笑着，目露怀念，“当时你就脖子上挂着个相机陪着小茉到处跑。上学也要带着，不是还被老师找了？”

　　明茉想起那个场景，也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
　　林渝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压着写了好多条保证：保证不会上课使用，保证不会影响到其他同学，保证不会拍不该拍的，保证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学习…
　　保证书自然也被相机记录了下来，现在还在明茉的手机相册里，和相机拍的其他照片一起，整理在一个特殊的相薄里。

　　风景、食物、动物，除了帮她拍照，林渝也会拍一切美好的事物，一切明茉其他想拍的事物。
　　明茉总是直接用他拍的照片来发朋友圈，也因此他们的朋友圈高度重合。每次看到相似的图，共友们就都知道他们两家又一起出去玩了。

　　这么一想，上了大学后她好像很少见到林渝的相机了。
　　最后一次见，应该是在大一刚进来时的迎新晚会上——
　　当时明茉抽到奖品上台领奖。她清楚地记得，号码是32，奖品是一箱纸巾，以及黑压压的人群里，有一台只将镜头对准她的黑色相机…

　　和宁启交往后，明茉就很少拍照了。宁启也拍得不错，但是大概是因为有林渝在前，那些照片怎么看怎么不对味。
　　但为了避嫌，林渝没再给她拍过，她也不会找林渝拍照了。

　　额角被轻轻敲了敲，明茉终于回过神，下意识看向四周，只剩她和林渝两个人了。她有些呆地开口：“…怎么了？”

　　林渝已经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站在她面前，微微俯身，与她平视。
　　“叫了你好多声你都没听见。”他的目光无奈，却又饱含纵容，“怎么了，在想什么？”
　　“怎么感觉要哭了。”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眼角，不是疑问，是肯定的陈述。

　　明茉却连林渝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只下意识凑近林渝闻了闻，有些疑惑又惊讶地开口：
　　“你是喷了香水吗？”

　　明明刚刚吃过烤肉，微微俯身时最先靠近的气味却是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少女的鼻尖离脖颈处还留有一段距离，只在空气中像小狗一样嗅嗅，林渝却变得异常敏感，好似她的气息正轻柔抚过他的每一寸皮肤，实施着最旖旎又最单纯的凌迟。

　　原本随意垂在一旁的手攥紧成拳，青筋蜿蜒。
　　“嗯。”他回答的语气沉稳平静，只是嗓音微哑。
　　微顿，他接着开口：“…空气里烤肉味有点重，要凑近些闻么？”

　　他的表情也平静，仿佛这不是什么暧昧的动作，只是一个普通的气味鉴赏。
　　“啊？”明茉不明所以，表情呆呆，咽了下口水，“已经…”闻到了，不用了。

　　没有等她说完，林渝凑近。
　　他微侧着脸，露出大半脖颈，因为用力，静脉血管扩张，显出清晰的轮廓。并不狰狞，而是饱含生命力的漂亮。
　　就像是主动将最脆弱的部分展现在猎人面前的猎物，想用自己最有生命力的部分堵住天敌的唇齿，好让她不要再用尖利的牙齿去撕咬其他猎物。

　　“要不要猜猜看是什么香水。”他轻声说，“…猜对了有奖励。”

　　明茉下意识看向包厢门口，好像随时会有人推门进来，“不会”两个字已经到了喉咙口——

　　“附近没有停车的地方，他们的车停得有些远，一时半会回不来。”林渝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适时为她解释，让她安心。
　　“不会有人进来的。”他承诺着，有些发哑的嗓音并不难听，反而像是蛊惑一般，引诱着明茉上前。

　　明茉却微微退开，站起了身。
　　林渝眼睫垂下，遮掩着眼底有些晦暗的情绪。

　　正准备若无其事地直起身，他的肩膀却被轻轻碰了碰，身后传来少女清澈的嗓音：“那小渝哥你坐着吧，我估计我要猜一会儿，你如果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会很累的。”
　　明茉为他搬来了凳子。

　　好贴心，好温柔，好单纯。
　　林渝都不忍心继续了。

　　但他还是坐了下来。
　　柔软白皙的手轻轻推着他的肩膀靠近椅背，直到整个后背都和椅背紧紧贴合，那双手才停了下来，只像蝴蝶一般在他肩膀微微停留，又飞向椅背最上面的两角。

　　明茉借着椅背两角支撑自己，微微俯身接近林渝的脖颈嗅闻——
　　她发誓，她真的想好好猜的！
　　但是脑袋晕乎乎的。
　　视线里一会是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一会是他米色针织衫下若隐若现的锁骨，一会是他略红的耳垂，那有些炽热的温度好像烫的她的眼眶都在发热，视线模糊，其他感官也跟着失灵了，更别说嗅闻他的香水味。

　　发丝微微垂落，明茉慌张捞起，别在耳后。脸颊微红，感觉身上出了一身热汗。
　　她想要退开，椅角处还未松开的手被同样有些灼热的手掌轻碰。
　　林渝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微微动作间淡淡青色纹路清晰可见。
　　明茉脑子好像变成面团，只能由着这双手的主人随意搅动粘黏，变成任意的形状。

　　而手的主人似乎将她的沉默当作许可，得寸进尺地领着她的两只手落在他的肩膀处。
　　“撑着我的肩膀吧。”林渝没有再侧头，眸光温润仰视明茉，“撑在这里应该会舒服些。”

　　他因生理性眼泪而有些湿润的眼睛在包厢灯光下仿若玻璃珍珠一般熠熠生辉，包容和耐心在其中流转，好像不管明茉做了什么样过分的事情在这样的眼神下都会被轻易原谅。

　　明茉知道林渝面貌如玉。不张扬，含蓄内敛。不是不好看，是过于让人舒服的长相，没有侵略性和攻击性，反而会被人会下意识地忽略。

　　但现在，明茉却意识到林渝的五官其实也和宁启不相上下。他透亮的眼珠专注看人，坦诚而清澈，所有情绪清晰可见，好像害怕受伤又摇尾乞怜的小狗。

　　手背被人轻按，林渝顺着力道侧过了头。
　　明茉又晕乎乎地俯身轻闻。

　　这次闻到了——很明显但并不刺鼻的烟草香，与蜂蜜香一起奇妙地融合，还有一点点果香。

　　明茉眼睛亮了，“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她兴奋地直起身，才后知后觉原来的姿势有些尴尬，自己好像强//迫民女的恶霸。
　　她微微别过眼，摸了摸耳垂，继续说：“…是凯利安的坠入黑夜。”

　　“嗯。”余光里林渝唇角上扬。
　　“小茉好聪明。”明茉的发顶好似正被他温和鼓励的目光轻揉，“奖励，想要什么？”

　　沉默中，明茉却有些突兀地意识到：林渝也好久没叫她小茉了。

　　他们原来真的变这么生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