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无伤之失踪》君玩

2、结果

　　刚不见了秋玉书，厉无伤的袖子却被某物绊住了，那物会动，是一小孩，全身脏兮兮的男女莫辨，鼻子上挂着一筒货真价实的鼻涕，用一只比碳还黑的手拽他袖子，“老爷，老爷。”
　　厉无伤长叹口气，蹲下身，“小家伙，我其实不是很老。”
　　小孩听不懂，继续道：“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老爷。”说完，不顾厉无伤愿不愿意，把张比他全身更脏的小纸条塞到他手上，转身便跑。
　　忍着做呕的感觉，展开条子，上面写着：秋同书在我们手上，尽快释放我们大哥，潜龙寨帮众上。
　　那条半死的病“龙”？秋同书怎么连他也扯上了，真是大手笔。“龙头”梁少龙是江湖中恶名远播的匪首，聚千人在巍波湖上安营扎寨，劫掠各方商贾，公然与朝廷对抗，直到半年前才将其逮捕在押刑部大牢。现在留他一条命，不过是为了诱其余悍匪来投，一举成擒。秋同书把他们搬出来，声称被他们掳去了，果然有进步，比上次称是被什么踩花大盗劫去进步得多了。
　　也罢！就跟去探个究竟。厉无伤施展脚下工夫，轻松跟上脚程不快的小孩。
　　不想小孩刁钻，尽捡小巷子走，脚程不快却让厉无伤跟得辛苦。近午时，两人一前一后便出了城，小孩一头扎进城外密林不见了踪影。
　　能摆脱厉无伤跟踪的人会是一个小孩吗？厉无伤突然想起潜龙寨逃逸的匪徒中有一个人称“小郎君”的人，传说此人身型、相貌自七岁起便未曾改变过。这样一想，密林不由得更阴暗几分。
　　逢林莫入！厉无伤手心渗出冷汗……
　　正午的阳光也进不来的密林，分不清时间是否在流动，单调的鸟鸣称上脚下沙沙的脚步声，静得可怕，这片密林厉无伤很熟悉，几年前，就在这里，他几乎误杀官涅予，旧地重游却仍凶险。
　　仿佛为了验证厉无伤的不安，密林里突然群鸟齐飞，惊恐的鸟鸣和无数双羽翼振动的声音中，几柄利剑同时从四方杀出来，气势汹汹，早有准备的厉无伤长剑出鞘迎战。
　　双方恶斗杀得是林中落叶纷飞，几个杀手占不到便宜，往林子深处渐渐退去。本着穷寇莫追的道理，厉无伤急急原路退出林子，施展轻功往城里掠去。
　　无论如何，该是时候去秋同书那里看看，莫非他想用几个神秘人把自己引去？厉无伤暗中好笑，再见时，定要告诉他，下次找人假扮“小郎君”时，找个对京城不那么熟悉的！哪有外乡人对京城的小巷子比他这地头蛇更熟悉的？还有，哪有杀手在溃败时不是分头逃逸而是逃往一处的？这岂不是明摆着他们的主使者是一个对京城很熟的，还很想自己上当！
　　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陪他。

　　城门渐近，时已过午，艳阳西斜。所经处一个相识的人影吸引厉无伤的目光。如果没有看错，那人是自己那从不旷职的属下，孟适。
　　再定睛一看，自己已身处京师外的乱坟岗，专收敛浪人的地方。
　　树阴下的孟适一身麻布白衣，阴影在他清瘦的脸上做出深深的影子，气氛使然，他看起来也阴森森的，让人不舒服。
　　“孟适？”厉无伤停驻，左右无事，回学士府不急在一时。
　　“大人？！”孟适也很惊讶，在这遇见厉无伤，“为何……”
　　“本官只是散步而已……反倒是你不在衙门里，在这里干什么？”厉无伤总不好说自己被秋同书的人引到此，一语带过把问题丢给对方。
　　孟适见厉无伤反问自己，坦然道：“下官今早已向大人您告过假，莫非大人一时忘记了？”
　　想想，那——不是没准吗？只不过你跑得快！
　　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厉无伤干咳一声“……那本官不打扰你了。”说完抬脚要走。
　　“厉大人！”孟适叫住他。
　　“何事？”
　　“大人不想知道属下为何在此？”孟适反常地问。
　　听这口气，他是要厉无伤听了。厉无伤毫不客气停下，“请讲。”
　　“属下……”孟适颇有深意缓缓开口，同时，几道影子从路旁过人的草丛飞蹿而出。
　　“你是潜龙寨的人？”
　　“请大人屈尊到我寨中做客。”不久前才见过的小叫花“小郎君”道。孟适则垂首立在一旁，看来他不过是人家手下。
　　厉无伤犯了一个错误，潜龙寨中所有的情报本是由孟适上承给他的，“小郎君”既是京城人士也不足为奇。
　　幸好，秋同书不在他们手上，否则他们何必如此费心思围捕自己？

　　在末江不安定的时期，朝廷中的官吏时有失踪……
　　“师爷，”秋同书摇摇手制止缓慢、苍老的声音，清秀的眉头微皱，“最不可能的是堂堂宇国刑部司会失踪吧？！”
　　——厉无伤再怎么无耻，也不该光天化日下公然剽窃他的好主意，玩失踪吧！不过就是耍了他十次八次的（大概），他怎么能这么小气咧？
　　“可是大人，刑部的来人……”
　　“得了、得了，人口失踪该报京师衙门，打发他回去。”
　　失踪的厉无伤不巧正被人五花大绑丢在某间破庙里，看守只留下孟适一人。
　　早知会如此，他就该顺了秋同书的话，去找他才对。
　　“大人，您若信了秋大人的话，也不至于落此境地。”一旁孟适悠悠道。分明在和他说话，眼睛却不知看哪里。
　　“你是希望我信他还是不信他？”他对孟适的话微感兴趣。
　　孟适低叹一声，“他们去给秋大人下书了。”
　　答非所问让厉无伤警觉起来，追问：“你此言何意？我自然知道他们想以我为质，交换梁少龙。”
　　“若是才好。”孟适突然站起来面对厉无伤，“大人，看在卑职跟了您两年的份上，你可不可修书一封，请大学士大人做主放了梁少龙。”
　　“寨中有人想做梁老大的位子，说不定他们会杀了大人您激怒朝廷，借朝廷之手杀了梁老大。”
　　有此可能，厉无伤苦笑：“不是我不帮你，即便是见了我的书信，同书也未必信我，到时不害了你？”
　　“大人若肯应我，我愿立刻放大人离去，结果如何听天由命。”

　　——我身陷囹囫，望君速速放梁少龙以为交换。厉无伤字。
　　秋同书以故作的尖锐声音读出厉无伤的来函，底下师爷听了忍俊不禁，刑部来报信的人冷汗淋漓，好心的学士府丫鬟体贴地给他递上一方丝帕。
　　“秋大人，请、请……救救我们头儿！”刑部来人一鞠到地。
　　“请起。”秋同书不紧不慢，“师爷——”
　　师爷站出来，掏出另一张纸，道：“黄昏时分，匪人飞刀传书，说厉大人已然身亡。”
　　刑部的如遭雷击，“可、可、可、可是……”他是新人，分明听闻自己头儿和这漂亮的阁老关系亲密，可此时却有为何……！
　　“可是这确为厉大人亲笔是吧？”秋同书抖动手中信函。
　　“对、对！”
　　“本官已有结论，你家头儿又落入另一帮匪徒手中，暂时无性命之忧。”秋同书笑来温和，“你们速速向京师衙门报案去吧，这事原不该本阁过问。”
　　刑部的只好愤然离去。逃脱成功的厉无伤、孟适躲在学士府外，目送边骂边离去的刑部下属。
　　“大人，你不进去？”孟适轻笑，问道。
　　他身旁的人无动作。
　　“秋大人和您还真是心有灵犀，连打发手下的谴辞都一模一样。”
　　“我二人相识多年，相互学习也是人之常情。”
　　“您二位大人斗气，谁帮我去放我大哥呢？”
　　厉无伤顿悟般看他一眼：“有理。”
　　话说了但人还是不动。
　　“大人，今早下官开始真是要和您告假。”孟适突然道：“也许大人并无注意到，每年今日下官都会告假，然后去看我老婆。”
　　厉无伤不言语，等着对方继续。
　　“受命来京师做暗桩时，我就在一间脏乱的青楼里认识她。她不算是个好女人，又酒又赌。整天只会说自己病了要我陪她。一来二去，我信得就少了，然后她病故。”
　　呵呵，秋同书又不是窑姐儿！他若失了踪，全城的铁卫倾巢而出；他若生了病，全天下的名医倾尽全力！我去何用？
　　——你陪葬！
　　葬字音未落，一天未见的秋同书以最优雅的身姿出现。带点傲气的微笑创入厉无伤明亮的双眸。霎时间，天地似只存在他二人。
　　“你来这干嘛？不是说已成了人质吗？”
　　“养狗还要遛遛，人质关久了也能透透气。”
　　“透气用不着透到我府外吧？”
　　“迷路罢了。”
　　“真的？”秋同书笑颜加深，“直说你担心我中了人家圈套得了，我不会怪你的。”
　　未等厉无伤回答，秋同书不顾众人眼光，拽起厉无伤就往府里带。“传话下去，今天皇帝来了我也不见！”

　　余下众人目瞪口呆看着携手而去的两人，直至朱门在他们身后合上。
　　孟适朝学士府外守卫双手一摊，耸耸肩，“我赢了，我们头儿在六个时辰内进了秋大人府。”
　　其余众人纷纷露出不甘的眼神，暗夜的阴影中又走出另一拨人，细看之下居然是一众刑部的守卫。
　　“头儿也太不争气了，这就屈服了！害我白白又去了一百两！”刑部看门的不平道，“哪有人会……”
　　原来是厉无伤有所不知了，当他和秋同书大玩躲闪游戏时，学士府和刑部一大票人都凑着热闹，私下开庄下注，轮流坐庄赌他们每次胜负！这一次，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庄家，换秋同书。
　　门外孟适这帮凶忙着收赢来的银子，门内秋同书史无前例的温柔，吓得厉无伤欲进宫请太医。
　　“呐、呐，无伤，你不要生气，大不了下次我让你坐庄好不好？”
　　“你渴不渴？喝杯茶，我亲手泡的——”
　　“你跑了一天，累了吧，我替你揉揉？”
　　……
　　结果茶没喝成，倒把两个大活人泡到浴池里去了，“揉揉”则变成了上下其手。
　　厉无伤最后在床上险胜。
　　“你怎么买通孟适的？”
　　“他也下了注啊。他最后那个故事还是他自己编的，有天赋吧？同书听了都感动呐——”
　　“‘小郎君’是谁？”
　　“京城最红戏班里跑龙套的，有前途的小家伙！其他人都是大内的侍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