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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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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从客观上来说,我爸的自杀没有疑问,出事的时候车上就他自己,车后也没有其他车辆,行车记录仪里甚至有一段简短的遗言,这些足以说明,他是自愿走上了这条路。
但负债这件事真的足够把他逼上绝路吗?
他出身高门,从小就敢想敢干,当年国企改革多少人被迫下岗,从此一蹶不振,可他没有,他迅速调整心态,下海经商,闯出了一番名堂,那么多同学同事中间,他是最早出人头地的。
商海浮沉这么多年,他不是没走到过绝路,零八年股灾,我们家认识的人里光跳楼的就有三个,我爸的全部家当也打了水漂,可后来也缓过来了。
这些年他老了,判断力不如以前,这次又把家产全输了进去,得益于现在的网贷横行,还借了不少出来,滚雪球似的,成了天价数字。
可钱没了可以再赚,跌倒了也能爬起,他不是脆弱的人,脸皮也够厚,要是这点事就能把他干趴下,那他早死多少回了。
会不会他也和我一样,在死前经历了很多死亡威胁,对方的实力又深不可测,才让他感受到了绝望,不得已而为之?
再者,这个闯门小队的雇主要是想让我还钱,那么首要的就是把话说个清楚,可他不说,就这么阴恻恻地吓唬人,让人摸不清他的底细,这明显不是债主该有的行动。
他到底是想让我死,还是让我还钱?
如果我死了,那钱岂不更还不了了?
我不明白,那就没法和警察说,而且说了人家也未必当回事,经济纠纷不归警局管,即便有所关联,那也只能作为佐证,不可能当成突破口——因为我确实没出事。
如果我出事了,这就能当做线索。
但现在只是个疑似盗窃案,顶多加上个寻衅滋事罪,小喽啰自杀是事实,也没人逼他,所以不存在什么杀人凶手。
即使我们都看得出,他是受到了胁迫。
从警局出来,我的眉头一直展不开,顾音不知我在想什么,只一味提出各种猜测,说那小喽啰的死必有内情。
但不管内情如何,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要是知道他死了,那些人肯定没那么卖命了,这么一想咱们倒更安全了些。”顾音得出一个天真的结论。
我苦笑摇头,但不准备反驳她。
我也乐得看她能放松些。
沉默着回到公司,顾音忙活着去喂狗,我则回到办公室,开始翻看父亲的电脑,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但,没什么成效。
他也不可能用办公室的电脑赌。
也许,他的手机里能有什么线索,但是给他处理丧事之后,我就直接把手机给扔一边,具体扔哪儿都不记得了。
可能在我家,不过不确定。
现在我家那边的危险还没解除,现在回去肯定不妥,可这么拖着我更难受,简直像被无数只蚂蚁啃。
而且,顾音肯定不同意。
我站在窗台上看了一眼,她正在楼下溜那只狗,趁着她忙,我倒是可以偷偷跑回去看看,但这样一来,如果遇上危险,我也只能自己面对了。
要不要冒险呢?
我心里非常清楚这样很危险,但不知为何,冥冥中有股力量一直在催促着我,让我立刻回去看看。
犹豫一阵,我决定听从内心的声音。
我偷跑下楼,打了个车直奔家里,快走到的时候,那司机突然“咦”了一声:“奇怪,怎么这么多人?”
我朝窗外看去,发现外面堵了很多车,还有交警在路边维持秩序,人们都很急切,不时大喊着什么,我半天才听明白,原来是发生了火灾。
地点就在我家所在的别墅区。
我心中一沉,朝我家的方向看去。
那边果真有股青烟正往上飘,因为别墅区在半山腰,所以被树木遮去了大半,没能一眼被我发现。
这地方起火,威胁的可不只有财产安全,万一引起森林大火,那可是天王老子来了都难救的场面,所以才会来了这么多人。
问题是……起火的是谁家?
我的预感很不好,有些坐不下去,给司机付了钱,沿着小路攀了上去,越往上走,那股预感就越强烈,直到确实地看到结果,我心中的石头终于砸到了地上。
是我家。
并且已经被扑灭了,只剩个框架。
我呆呆地看了一阵,才被旁边的消防员发现,他走过来赶我,让我远离火灾现场,我指着黑乎乎的别墅,说:“这是我家……”
“你家?”他同情地看了我一眼:“节哀顺变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你出门没关煤气呢?”
煤气?
我立刻反驳:“我很久没回来了,不是我没关煤气,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火的,有几个人前几天还闯进了我家,警局那边……”
说到这儿,我突然明白了。
是手机。
那些人闯空门,不是为了杀我,也不是为了钱,这年头大家的钱都在手机里,就算闯空门也偷不到财物,他们要找的,绝对是某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而被我发现后跑上来追,也是为了迷惑我,让我不敢回来,这些天他们一直在家里翻找那部手机,但没有找到,不得已才放了一把火。
我被真相惊出一身冷汗,自杀的喽啰,别墅区放火,这都不是普通小贼能干出来的事,一不小心就会引起极其糟糕的后果,可他们却做的这么肆无忌惮,这说明他们背后的那个人一定身份非凡。
那么我的命,就只是他的一念之间。
这些想法电光石火般滑过,我立刻意识到,那部手机就是他的软肋,里面一定藏着非常重要的证据。
可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放在哪儿了。
我锤了锤脑袋,恨自己当时没当回事,不过房子被烧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手机应该不在家里,要不然肯定被那些人找到了。
而如果我真那么衰,手机就在家里,那我也失去了最后的底牌,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绞尽脑汁想了会儿,没想出来,手机倒是响了,一接起来,就传来顾音的质问:“老板,你人呢?”
“我……”我握着手机往人群外挤,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个人正阴恻恻地看着我,好像在等我说什么似的。
几乎是瞬间,我就明白了他的身份——就是他放的火!接下来,他的目标一定是我!
我假装没发现,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求助的人,但好在人多,他就算再胆大,也不可能当街杀人。
于是我慢慢往人群外蹭,果不其然,那人也偷偷跟在我身后,这种情况落单当然是不妥的,而偏偏再往前就没什么人了,我只能停下步子,想着怎么安全脱身。
手机那边顾音还在问:“怎么不说话?”
“哈哈哈,咱们的猫那么调皮?”我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其实脑子乱得要死,要是能到警察身边是最好的,但警察在山脚,想和他们汇合,至少要走三四公里的山路。
顾音声音顿了顿,忽而道:“老板,你是不是遇到危险了,如果是的话就嗯一声。”
“嗯嗯!”我装作很开心地样子,偷偷看了一下身后,那人依然和我保持着距离,暂时还没接近的意思,大概也是看不清我的底细,不敢贸然过来。
“那你现在在哪?是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吗?”顾音的声音极其冷静,真亏她有定力,我的心也放下了不少。
“嗯嗯!”我试图给她提示:“我出来给它买猫粮嘛,开什么车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开车的技术那么烂,安全带都经常忘。”
安全带这个词成功让顾音想起了那晚的事,她立刻意会道:“你就在原地,我马上过去,别挂电话,到空旷的地方去!”
到空旷的地方?
我有点没明白,但随即就意识到这是个好办法——人群中看似安全,其实容易浑水摸鱼,而一旦我把自己放在显眼的地方,让大家都看到我的话,反而不会给那些人可乘之机。
毕竟,还不知道是不是只他一个。
我想了想,直接往警戒线里一跨。
里面的消防员当然有反应,有个直接就要过来赶人,刚才和我说话的消防员见了,不知和他说了什么,那人的表情立刻变得同情。
我也装得特别心塞,和他诉起苦来:“火警同志,我问你个事,就是现在我的房子烧了,保险赔不赔啊,我的贷款还没还完呢!”
“这个……”他看起来也不清楚,只安慰道:“赔不赔我不清楚,主要看你买过相应的保单没有,不过就算没买也别太担心,这么大的损失,不会让你个人承担的。”
我心知他是扯淡,但就算是废话也得说下去,于是更揪着他不放起来,他看起来有点困扰,但又看我实在可怜,也不好对我说重话。
就这么拉拉扯扯的,顾音到了。
她大喇喇冲破警戒线开了进来,后面还跟了辆不住喊话的警车,把围观群众都吓了一跳,然后她打开车门,直接朝我走了过来。
不夸张地说,我快哭了。
“你怎么才来啊……”我过去抱她。
“没事没事,不怕了。”她边摸着我的头,边和后面的警察解释,说是来安抚我这个房子被烧了个干净的倒霉蛋的。
那些警察一开始还很生气,但见到我这个倒霉蛋本蛋,也有些说不出苛责的话了,毕竟以这儿的房价,基本等于烧了几千万,任谁也得寻死觅活。
生死是大事,闯路卡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我安全地在警察们的护送下进了车,并在警车的跟随下下了山,临走前我看到人群里的那个人,正气急败坏地想跟上来,但山上没车,想下山得靠腿,等他追上来,黄花菜都凉了。
我这才放下了心。
下山后,我把那个可疑人物的特征和警察说了一下,并且提了前几天报案的事,如果把闯门和放火放在一起,那些人的嫌疑的确很高,警察也很重视,承诺会返回去找那个人。
但如果没有直接线索的话,还不能抓。
我也知道他们的难处,便说了谢谢,和顾音离开了现场,一开始,顾音并不说话,看起来面色不善,到了安全的地方,她才把车一停,问我为什么要偷偷跑出来。
要是她没发现,我又打算怎么脱身。
我和她告饶,简单说了一下心路历程,并表示自己真的没有甩下她的意思,就是那时候特别着急,着急到忘记叫她一起了。
顾音一脸“你觉得我信么?”的表情,但看我可怜巴巴,倒也没有继续质问,只拿手在我脑门上点了点:“你啊,真要气死我了。”
“对不起嘛。”我谄媚地笑了笑,说实话,刚才我也真是吓坏了,要是没有顾音接应,真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你是说,他们是为了找你爸的手机?”
我点头:“应该是,没有别的可能了,但是我实在想不起来把它放哪儿了,也有可能是真的被烧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的处境会更难。
顾音沉默一阵,突然道:“老板,还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打预防针,现在你的房子没了,下一步被盯上的很有可能就是你,这辆车型号太特殊不常见,不如换一辆车,一方面可以迷惑他们,另一方面也能拖延些时间。”
我也正有这个想法,便点点头。
只是换什么车才够低调呢?
顾音笑了笑:“比亚迪·秦。”
我愣了一瞬,立刻意识到这个想法有多精妙,这街上满是跑滴滴的比亚迪,没有比这个更适合隐藏的了,那些人就算能找到我,也绝对追踪不到一辆比亚迪。
当下我们一拍即合,往二手车市场开去。
车行老板听说我们要卖沃尔沃,还有些意外,说这车这么新,卖它干嘛,就是再开几年也保值啊,不是有别的原因吧?
我嫌他啰嗦:“还不起贷款了。”
“这样啊。”他看出我不耐烦,反倒放心了些,大概没少见这种装逼失败得卖车的傻子,于是估了个价,倒还算公道,只是比我预想的低了些。
顾音也是懂车的,便说他给的低了,那老板还嘴硬,说我们可以打听打听,他是这片最公道的老板了。
顾音拉起我就要走,那老板急了,说再商量商量,他提一万,让我们好歹让点利给他。
“两万。”
“一万五。”
“一万五行,把那辆比亚迪给我。”
顾音随手一指,我才看见角落里停了辆比亚迪,看起来很久没开了,破破旧旧的,老板当即说行,那车他正愁出不了手呢。
“新的也不要多少钱,实在卖不出去,就当送个人情吧。”他这话说的倒不假,新比亚迪也花不了多少,别说二手的。
“那你得给我洗干净,还有,送套新的脚垫。”顾音真算是竭泽而渔,那老板脸绿了绿,大概没见过这么会搞价的女的,但话都说到这儿了,再争也没什么意思,便答应下来。
留下电话,约好了取车的时间,我和顾音就扫了两个小黄车回了家,这一路路程不短,差点给我骑岔气了,顾音一点事没有,还精神抖擞地爬了几层楼。
我是不行了,从一楼喘到四楼。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们体力相差不大,没想到遇上事才看出真章,顾音趴在栏杆上笑我,说我喘得像个老头子。
“你等着……”我艰难地说:“等我上去了肯定撕烂你的嘴……”
“别说大话了老板,不是我看不起你,就凭现在的你,我能让你一只手。”顾音吐舌。
说罢她就去开门了,留下我一个人在空旷的楼道里喘啊喘,半晌才缓过劲来,又一点点往上爬,等终于进了门,等待我的是顾音递过来的一根雪糕,碎冰冰,长的那头。
“原来你还是心疼我的。”我往沙发上一瘫,忍不住拿她开涮:“刚才是谁要打人啊,怎么着,还是不舍得吧?”
“你……!”顾音为我的无耻目瞪口呆。
“我知道,打是亲骂是爱,你那么说,其实是想亲我爱我,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对吧?”我继续说着自己都觉得油腻的俗话,一边品尝着嘴里的棒冰,一开始食之无味,慢慢才吃出是水蜜桃味。
正在得意的时候,顾音边叫着“你还说”边扑了上来,我的脸被她捏了起来,嘴里化了一半的棒冰落在了前胸。
我俩同时看向那处棒冰,突然,顾音低头啃了上去,隔着衣服,我感觉到她温热的口腔,和让人脸红心跳的吸/吮。
……靠。
我绷直了脚尖,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