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们》我是非我

1、第 1 章

　　午时三刻的钟声刚刚响起，赫伯伦先生家迎来了一位客人。
　　麦色的流苏坠在素色桌布的四个角上，太太们的裙摆扫过安静的流苏，将它晃了又晃。
　　瘦削的赫伯伦太太用涂了鲜艳颜色指甲油的手端起精致的咖啡杯，金色的勺子在褐色的液体中漫不经心地运动。
　　“中午好，亲爱的梅兹太太。”赫伯伦太太用一贯尖细又低沉的奇怪语调向梅兹太太打着招呼。
　　尽管所有人听见赫伯伦太太的声音都会遏制不住的皱眉，甚至，尼卡家刻薄的小儿子将其形容为老旧口琴被口水糊住发出的最后孤鸣。那可真是夸张。
　　然而赫伯伦太太很荣幸她拥有这一口奇怪的声音，在她心中，不啻于为上帝歌颂的诗唱班口中吟唱的福音。
　　梅兹太太是一位很有修养的太太。
　　她的眉头仍然舒展，像鸟雀张开的翅膀。
　　梅兹太太捏起一枚小巧可爱的饼干，送进嘴里，用黄色的牙齿轻轻磨碎，喉咙间发出满意的吞咽声。
　　“亲爱的赫伯伦太太——我——”梅兹太太年轻的面容闪过难以启齿的神色。
　　但是她的好朋友，好榜样赫伯伦太太用鼓励的眼神示意她讲下去。
　　“亲爱的，我实在是太紧张了。”梅兹太太又喝了一口苦涩的咖啡。
　　“没事的，年轻的太太……每个年轻的太太都是很痛苦的。”
　　梅兹太太马上顺着她的话“是啊……是啊！是十分痛苦的！”
　　这位痛苦的年轻太太的心马上安定了下来。借着精致的下午茶，她的喉咙很快就通畅了，她可以像停在烟囱口的麻雀一样讲话了。
　　“您知道的，每个女人都想杀了自己的丈夫……当然，我也不例外。”
　　“是呀是呀。”赫伯伦太太赞许地点头。
　　“但是我的丈夫，那位像腐肉一样蠕动在情人床上的梅兹先生，他还活得好好的！可真是怪事！”梅兹太太的声音猛地拔高，透露出她的疑惑。
　　“哦？”赫伯伦太太细细的眉毛挑起来“梅兹太太，您确定您杀了您的丈夫吗？”
　　年轻太太柔软的脸颊上浮现了一枚小小的酒窝，明亮的大眼睛诉说着那一刻的快乐:“是呀太太！我确定。我将昏睡药泡在他的水里，到了晚上，他的呼噜声打了第一百次时，我用斧头砍下了他的头颅！”
　　“那可真不错！”赫伯伦太太感叹了一声。
　　梅兹太太温顺地垂下头，眉头揉在一起:“可是……我将费姆丽小姐送来的茶叶泡在那只我最心爱的小茶杯时……”
　　“哦！费姆丽小姐的茶叶真的很不错！”赫伯伦太太忍不住插嘴。
　　梅兹太太的眼里闪过怀念，苍白的嘴唇微微弯起，柔软的舌头碾过嘴唇，似乎在回味茶叶的清香。
　　“是的……是的，费姆丽小姐是一位优秀礼貌的年轻小姐，希望她未来可以成功杀死她的丈夫。”梅兹太太真诚地祝愿这位善良的小姐有一个成功的未来。
　　“接着说吧，亲爱的梅兹太太。小茶杯…然后呢？”
　　赫伯伦太太好心提起刚才的话题。
　　“那个小茶杯…哦！然后我的丈夫坐在椅子上，对我说，不错的茶叶，他也要喝一杯。我看见他，好奇怪，他竟然没有死。我将他的头颅埋在后院的地下，没有人会发现的。” “梅兹太太，您的丈夫看来是一个幸运的人。”赫伯伦太太感叹道。
　　梅兹太太神色晦暗，她并不希望梅兹先生太过幸运，毕竟，一次就能杀死总比浪费时间杀两次来的轻松。
　　“说不定这是件好事呢，梅兹太太。”赫伯伦太太优雅地用绣着金线的手帕擦了下干净的嘴角“我听说——也有一位年轻的太太，奥索尔太太您记得吗？”
　　“那位院子里种了许多鸢尾兰的太太？”
　　赫伯伦太太点点头，她的声音像被拉扯的提琴弦回荡在富丽堂皇的别墅里“奥索尔先生也被杀了两次…他是一位很不容易死的先生。”
　　梅兹太太的脖子微微向前伸，表明她十分感兴趣。
　　“奥索尔太太是一位很坚韧的女士，她用强壮的手掌掐死了那位猴子似的奥索尔先生，两次。”
　　梅兹太太咯咯咯地笑起来。
　　“所以，放心吧女士。有的先生可能，天性就是要死两次的。”赫伯伦太太安慰着梅兹太太。
　　梅兹太太的嘴唇被咖啡润了润，更加柔软了。
　　“格蕾德先生还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呢咯咯咯”梅兹太太用手掩着唇笑道。
　　“是呀，当时都快把格蕾德太太气死了，后来还不是被按回墓里了，那一身肠子流的到处都是。”
　　梅兹太太厌恶地嗤笑:“这些先生们总是这样，死了也不让人安心。”
　　“是呀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