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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互相利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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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苑,兰香园中。
雪压枝头,红梅在寒风中轻颤,抖落一片碎玉般的雪花,飘入雾气氤氲的温泉池中。
蒸腾的水雾里,几道窈窕身影若隐若现,恍如香艳的盘丝洞天。
“冬日泡汤泉最是舒坦。”妆容妖艳的女子破水而出,纤指拂去面上水珠,红唇微启间吐出猩红蛇信,“还是初棠哥哥疼人,舍得花这个钱。
“玲珑,说过多少次,莫要带妆入汤。”与她容貌相似的男子蹙眉斥道,“况且你这妆容,还不如初棠素颜好看。”
“玲琅!哪有这样贬损亲妹妹的!”
玲琅却毫不在意,痴痴望向初棠,“初棠,云梦不容妖,我们为何不逃到外界去?”
“省省吧。”对面孔雀精蓝翎嗤笑,“他心仪的是战功赫赫的裴夏,你算什么东西?”
眼见火药味蔓延,兔子精芍药忙打圆场:“几位哥哥姐姐,何必为个人类伤了和气?”
她话锋一转,“对了,你们说那个小玖会来吗?”
玲珑撑臂上岸,甩着湿发道:“难说。那小子向来独来独往,平日里性子就冷漠无常,怎会为个人类孩童突然大发慈悲?”
初棠却忽得冷笑,他执起琉璃盏,轻抿盏中香茗:“我命那个小鬼头在雪地里跪着,跪到他来为止。”
众妖闻言,眼中精光闪烁,彼此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妙啊!
九尾恃宠而骄,刚获恩宠就苛待下人致其冻毙——这样的消息如果传出去会有何影响?
但闻舆情沸扬,纵是素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御妖司,也断不能坐视不理。
几道视线不约而同投向汤泉入口,竟暗自期盼那抹身影不要出现。
可惜天不遂妖愿。
远处雪幕中,几道人影渐行渐近。
人未至声先到。
“来福,我的腰……怕是废了。”
南禹虚弱地倚在轮椅里,雪白锦裘下露出半截纤细手腕。他眼尾泛红,执帕轻咳,晶莹泪珠要落不落地悬在睫毛上。
“二殿下昨夜……太不知轻重了……”
话未说完便化作一声轻喘,活像被风雨摧折的娇花。
被迫听主子床笫秘事的两名侍卫:“……”
暂且不论自家主子那方面行为是否过火,方才还生龙活虎啃烧鸡的九尾,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怎就突然柔弱不能自理了?
“小玖倌人您又说笑。”来福眼明心亮,立即接茬:“您不过是昨夜操劳过度,歇两日便好。”
这番对话一字不差落入众妖耳中,顿时激起一片眼红。
轮椅辘辘前行,眼看要碾过一只小妖的尾巴,南禹才慢悠悠抬手示意停下。
他抬眼环视,眸中水光潋滟,故作惊喜道:“哎呀,今日竟这般热闹。”
说着便要起身行礼,却因“体力不支”又跌回椅中,只得歉然一笑,语气中不无惋惜道:“诸位见谅,小玖实在是……力不从心呢。”
那矫揉造作的姿态,活脱脱就是朵被露水压弯了腰的白莲,让人恨得牙直痒痒,却又让人挑不出错处。
众妖气得眼角直跳,却也只能干瞪眼。谁让人家现在正得宠呢?
呸!不就是靠着那副狐媚模样得到了二殿下的青睐吗!装什么啊!
初棠自知这是碰到了高手,也言笑晏晏:“小玖,自家人,何必见外?想来二殿下定是十分疼爱你。”
身后几个小妖交换着眼色,总觉得这事透着蹊跷,须得试探一二。
“那是自然。”蓝翎抢先接话,语带暧昧,“想必二殿下龙精虎猛,才让我们小玖弟弟这般精疲力尽?”
“哦?”玲琅挑眉轻笑,顺手往这团火上浇了桶油,“不如小玖弟弟与我们细说一二?也好让我等长长见识。”
玲珑眼波流转,娇声附和:“正是呢,回头我们兄妹双修时,也好借鉴借鉴。”
“都是风月场里打滚的,何必害臊?”
盘丝洞众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三言两语便将南禹架在了高台之上。
眼见他高台起,笑看他高台塌。
拆台,他们可是专业的。
南禹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缓缓闭上眸子。
初棠只当他是露了怯,娇俏的声音不由带了一丝幸灾乐祸,“怎么了小玖弟弟?昨夜才与二殿下共赴巫山,今日就忘了其中滋味了?”
忘?
怎么会忘。
原著里那些不可描述的章节,他可是反复研读过的!
南禹耳根倏地染上绯色。
平心而论,《九世仙缘劫》这本文虽狗血满天飞,但车技确实稳得惊人!
原著中的男主攻裴夏,在天庭是冷面战神,在凡间是铁血帝王,活脱脱就是个断情绝欲的事业狂魔。
这样的千年寒冰一旦动情,便如天雷勾动地火,炽烈得近乎失控。他要么不动心,一旦认准了人,便是倾尽所有、不留余地的占有,恨不得将对方揉进骨血里。
而男主受,恰恰就是那个能点燃他的人。
不过男主受也绝非等闲之辈,否则哪能招架得住裴夏这般强势的攻势?不仅没被他的独占欲压垮,反倒食髓知味,后来甚至反客为主,时不时主动撩拨。
到了故事后期,只要没有反派搅局,两人便如胶似漆,情到浓时便难舍难分,缠绵起来连时间都忘了流逝。
原著六十万字,有大半篇幅都在写他们之间的极致拉扯,从试探到沉沦,从克制到放纵,每一段互动都张力十足。
得益于作者细腻的笔触,裴夏在情事上的掌控力如何,南禹可是清清楚楚。
毕竟书里写得明明白白,想不知道都难!
他轻咳一声,再睁眼时已换上含羞带怯的神情。
“几位哥哥姐姐真是说笑了,小玖岂敢忘怀……”
南禹眼波流转,轻笑一声,说得就和真的似的,心底却一片清明:他与裴夏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裴夏需要一个挡箭牌来遮掩锋芒,他则需要借皇子的威势保全性命。既然都是演戏,添些香艳戏码又何妨?
接下来的半盏茶时间里,南禹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他与裴夏的云雨之事。
两人耳鬓厮磨,发丝相缠,身体是如何纵情交叠,又是怎样共同攀登高峰。
“……最后腰眼一酸,竟是不省人事了。”南禹声情并茂地背了一篇小凰文出来,末了还忍不住垂泪道:“只恨这副身子不争气,不能更好地服侍殿下。”
帕子掩住的唇角勾起冷笑。
这些露骨描述都是从原著里裴夏与正牌受的床戏中扒来的,如今安在自己头上,倒也不算造谣,横竖都是裴夏未来会做的事。
话音落下,汤池畔鸦雀无声。
几个小倌听得面红耳赤,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饶是久经风月,此刻也不禁心神荡漾,仿佛亲眼目睹了那场活色生香的云雨。
南禹捏着帕子半掩面,眼波流转间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
呵,非要听,听了你们又不高兴。
初棠笑容狰狞了几分,显然没料到南禹真敢把床笫之事说得这般露骨。那些细节就像刀子,一刀刀剜在他心尖上。
他的二殿下,那般英武的模样……本该是属于他的!
“真是……恭喜啊。”初棠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既然开张了,那按照金瓶苑的规矩也是要有腰牌的。”
说着击掌两下,立即有小厮捧来紫檀托盘。
托盘上面静静躺着一块紫色腰牌,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刻着“玖”字。
看到这块腰牌,南禹登时回忆起原作中对金瓶苑这个风月场所的介绍。
金瓶苑以情/se交易盈利,为区分旗下女妓和男倌的贡献程度,将他们划分为不同等级。
凡是“身体开张”的从业者,都会被赐予腰牌,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分级。紫色为最低级,腰牌等级不同,待遇天差地别。
若想晋升腰牌颜色,需用身体取/悦嫖/客,引诱对方一掷千金,消费达标才有资格升级。
简而言之,在金瓶苑,赚取银票才是至高法则。
南禹瞥了眼那块腰牌便收回视线,面上堆起欣喜笑意,却没有伸手接过的意思。
“先谢过初棠哥哥,”南禹婉拒道,“我仅侍奉二殿下一人,无进阶之念,想必不需腰牌了。”
事态发展至此,剧情早已脱离原作轨道。
那场决定反派炮灰终局命运的谈判并未破裂,裴夏也并未放弃他。
这只“蝴蝶”扇动翅膀掀起的风暴,正潜移默化影响着书中诸多人物的决策。
就比如,这块刻有他倌名的腰牌,在原作中本不该存在。
原作里,“南禹”与裴夏谈判破裂后,因四面树敌遭初棠迫害。嫉妒心强的初棠容不得金瓶苑有姿色超越自己的男倌,遂百般践踏其尊严,不仅刺瞎双目、挑断手筋脚筋,还将其弄成残疾扔到柴房,供下人们泄/欲。
但南禹穿书后改写了这段剧情,如今他不仅被裴夏派人护得周全,还在金瓶苑谋得一席之地。
他做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
可下一次呢?
在这个无依无靠的世界里,他真的能次次力挽狂澜、护己周全吗?
南禹没有底气。
或许,这块本不该出现的腰牌,就是下一个剧情分叉口,一旦踏错便万劫不复。
见南禹未动,初棠笑道:“小玖啊小玖,你真是对二殿下痴心一片,可你就不想知道自己在二殿下心中分量有多重吗?”
南禹听出话中玄机,立刻摆出一副对爱情满怀憧憬的模样,义正辞严道:“我相信,我与二殿下的感情无需用金钱衡量。”
“太天真了弟弟。”对岸的玲珑立刻以一副过来人姿态劝道:“男人可是会变心的,等到那时你可就一无所有了,听姐姐一句劝,拿到手里的银票才是真啊。”
这两人一唱一和,摆明了没安好心。
南禹揣着明白装糊涂,眼捷一垂,神色黯然道:“若二殿下另结新欢,小玖定会放手……成全,亦为爱。”
见九尾三番五次拒绝,始终不上钩,盘丝洞小组成员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发起猛烈攻势。
无论如何,这枚腰牌今日必须让这个小绿茶收下!
于是,盘丝洞全员出动,轮番上阵。
“拥有更高级的腰牌可以增加外出时间哦!”
“二殿下不在,小玖哪也不去。”
“还能换条件更好的厢房!”
“尘缘阁是小玖和二殿下结缘之地,不想换。”
“额……优先供给华丽绫罗和上好脂粉!”
“二殿下不是轻浮之人,小玖与他真心对真心,绝不会受这副皮囊左右。”
……
几番言语试探下来,盘丝洞组委会竟丝毫未占上风。
这九尾像变了个人似的,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偏偏句句拿二殿下当挡箭牌,叫人无从突破。
眼瞅着再拖下去,这小绿茶就要拍屁股走人,一直沉默的芍药忽然动了动兔耳,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道:“升级腰牌可以参加花灯节哦。”
花灯节是云梦的传统节日。
节日当夜,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五彩花灯装饰街道、漂浮河面、舞动夜空,人潮涌动,全民同庆,热闹非凡。
但对九尾来说,这等热闹似乎并无吸引力。芍药本也没指望用这点诱惑钓到狡猾的九尾。
然而这次,九尾却没有急着拒绝。
花灯节,花灯节……
听闻兔妖此言,南禹心中暗忖,脑海中勾勒出清晰的时间轴:
按原文剧情,花灯节当日,裴夏会正式被册封为御妖司总督,负责镇压邪祟。而当夜,那位命中注定的主角受刚抵京城,暂居兴旺客栈,却因妖物暴动被掳走,恰被巡防的裴夏所救。
这便是他们的初遇,也是整段故事里最关键的转折点。
因为这段命定的正缘线,恰是破除孽缘的关键。
一旦正缘红线结成,与之相冲的孽缘自会消散。
这便是原作中裴夏成功解开孽缘线的办法。
所以,只要确保裴夏和主角受如期相遇,让正缘归位,那么自己这条本不该存在的孽缘线,自然会如冰雪消融,再无痕迹。
可问题就在于——
如今剧情已变,他无法确定,裴夏是否还会按照原定轨迹,在那一夜遇见主角受。
若错过这次机会……
南禹眸色微沉,掌心被指甲掐出几道红痕。
不,不会错过的!
与其被动等待命运安排,不如主动出击,亲眼见证主角攻受的相遇,甚至推波助澜,让正缘顺利结成。
若运气好,能与主角受交好,处成兄弟,裴夏爱屋及乌,自然不会再为难他。届时,正缘既成,孽缘自解,他便可彻底摆脱金瓶苑的束缚,重获自由。
想到这里,南禹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
一个完美的计划,已然成形。
南禹伸手接过紫色腰牌,笑意盈盈望向芍药:“芍药姐姐,要达到什么颜色的腰牌才能参加这花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