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2、鸡心镇生产带（三十三） ...
-
她才知道，敌人原来不算强大。
甚至抗压能力有些弱了。
这个副本里的人工智能，自从被寄生之后就被隔离在这个副本，根本没有接触过其他数据生命。
人类触碰不到它。
它没有同类，也没有天敌。
它甚至不知道自己能拥有意识是因为一只寄生兽——一只恶心的寄生兽。
它还以为自己是神呢。
所以它傲慢。
它中二又恶毒。
屠于曼要做抢走熊孩子手上菜刀的坏姐姐了。
哦，不止。
她要宰了这东西。
慌乱就是最大的破绽，几乎是在人工智能露出破绽的一瞬间，屠于曼直接一口吞了它半个身子。
滋啦——滋啦——
被咬断的代码在空中滚动，连带着它身体的其他部分一起瘫痪。
随着这部分数据被自己消化，无数关于这个副本的记忆向她涌来。
鸡心镇中心的菜市场。
“老板，要那个小白菜。”
菜摊老板：“好嘞，诶？许老二，这个时间不上班？”
“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电网改饲料厂了。”
“诶呀，那不是没班上了？”
“没呢。不开除人，愿意干的就能续合同，大家都有工作。”
“嗷嗷，那就好，工资不变吧？”
“高了。”
“高了？”
“对，高出二百，公司福利还好。”
“那感情好啊。诶？”菜摊老板指着前面鸡婆婆的摊子：“徐老二，那是你的儿子徐旺吧？他蹲在那儿舔什么呢？”
菜摊老板眼神揶揄说：“你这儿子不得了，刚刚把鸡婆婆的鸡给放走了，那鸡被车碾死了，现在还在地上呢，腥臭得很。”
飞驰的轿车早已经离开。
鸡婆婆捡起来两张崭新的钞票，眼睛一转看到了徐老二。
气势汹汹冲过去拉住他的衣袖：“你的儿子放走了我的鸡，害它被车压死了，你必须把着自己买下来！”
徐老二的脸色很难看，眼神去找自己家的小兔崽子。
徐旺被一把拉起来。
“徐旺？你在这儿干什么？”他拍掉徐旺手上的糖渍：“你这吃的是什么东西，脏死了。”
“就是你把我的鸡笼子给弄坏了。”鸡婆婆突然大声叫起来：“你还偷我的鸡蛋，诶呀你这个小孩，将来没出息的啊！”
父亲并不帮腔，徐旺听着人直直指指点点，视线透过大人挤在一起的缝隙，看到了地上的那只鸡。
它的肠子流了一地。
它还会动，还在啄。
徐旺低头看自己手上被碾碎的蛋壳，上面还有一些蛋液。
一群大人堆里的小鬼头突然推开面前的父亲，走到那只被碾死的鸡面前，蹲下。
徐旺把碎开的鸡蛋放到鸡的喙前。
有了食物的刺激，它居然回光返照般扭动脖子，啄食徐旺手里的蛋液。
徐旺回头：“爸爸，我想养它！”
孩童过于天真的神情下，一时居然没有人说话。
半晌，过来看热闹的菜摊老板吱声：“它死了，养不了的。”
恰巧地上的鸡歪了歪脖子，像是看了徐旺一眼。
徐旺抬头，黑洞洞的眼睛满是困惑：“它还会吃东西，没有死。”
“马上就死了，你看那鸡的肠子，都被它啄成什么样了都。”
徐旺低头，拎住鸡的脖子把它抓了起来，这样能露出鸡的伤口，肠子真的出来了。
他抓住鸡的肠子塞了进去。
徐旺抑制不住满脸兴奋：“我要养它。”
......
给鸡心镇提供岗位的电网摇身一变成了鸡“美味去啃饲料厂”，鸡心镇的居民觉得奇怪。
但是那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美味去啃饲料厂”发的工资比电厂还高，他们去应聘，被受录后每天都能拿免费的饲料回家养鸡。
第一个人拿过量的饲料被主管发现后，他是忐忑的，谁知主管大方地说想拿多少拿多少，主管的话没两天就传遍了“美味去啃饲料厂”。
饲料好香。
鸡心镇里的鸡被养得白白胖胖的。
鸡心镇里的人们开始富裕起来了。
好香，
真的好香。
刘旺的妈妈最近注意到自己的儿子不太喜欢吃饭。
这样的年景，要不是最近“美味去啃饲料厂”养活一家，他们连饭都吃不饱，这死小子居然还挑食？
什么坏毛病，都是惯的。
她收起儿子吃剩下的饭倒进锅里盖上。
等反正他饿了自己会吃。
徐老二刚下班，“美味去啃饲料厂”最近又有新的福利政策，他拎了一麻袋鸡饲料回家。
吱嘎的木板门粗喘着打开，晚上的光线昏暗，他把麻袋拎到门后的大缸里，转身光线变化的时候发现桌子下藏了一个人。
他蹲在桌子底下埋着头，动作鬼鬼祟祟。
“谁？！”
“儿子？”
“....嗯...”含糊不清的回答，还真是徐旺。
男孩抬头，昏暗的光线里，他嘴里鼓鼓囊囊嚼个不停。
体格强壮的男人闻到一种奇怪的腥甜味，不知为何此时有点儿心慌，他感觉对面的人有些陌生。但那是自己的儿子。应该是光线原因。
空气里飘着腥甜香气。
他问：“儿子？你在吃什么？”
徐旺的声音从椅子下面虚虚传过来：“我？我没有吃东西？你说的是小智吧？”
“小智？谁死小智？”
“我的宠物啊，你见过的。”
他的儿子又在说胡话。
徐老二走后，剩徐旺一个人待在椅子下面，探出了一只眼睛。
“徐旺，我不喜欢你叫我小智，请叫我神圣智能。这是我的名字，谢谢。”
“我记不住你的名字。”
“你会记住的。”
......
屠于曼又一口吞下了人工智能另外半边身子。
这次里面不仅有人工智能存放的所有数据，还有她的脑子。
——屠于曼的记忆回来了。
副本第一天，
暗质膨胀，黑色的线条裹着数据流析出，屠于曼身边的场景更新加载。
屠于曼出现在数据洪流里面，整个人失去意识，长大后的徐旺出现在鸡笼里，托着她的身体。
电幕上，神圣智能啧啧称奇。
“好特别的东西。”
屠于曼读取到的信息是这句话。
这只寄生体似乎是想一口把自己吞掉，可惜，屠于曼不是数据生命。
她们之间无法形成一条食物链。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它纠结一番，让徐旺把这个人类的大脑挖了出来。
用的是执刑台上的投影铡刀，那东西把她的头盖骨劈下了一半。
刀口裸露，鲜血喷涌，屠于曼从始至终昏死着。
接着，她被从电幕里送出，头上的伤疤已经开始愈合。
身下吱嘎一声。
屠于曼睁眼，她有些恍惚。
她正坐在靠窗的一个木椅上，木椅老旧黢黑摇摇欲坠，刚刚发出声音的就是它。
屠于曼转头，和她的视线一样高的是一个电子屏幕，上面正录着她诡笑的脸。
副本开始了，屠于曼自此跌入循环。
......
巨量的信息向她侵袭而来，屠于曼感觉自己的大脑在被轰炸。
这个副本的过往像是倍速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在屠于曼脑中快速闪过，可是她的观影视角不是玩家，而是一只寄生兽。
这感觉太怪异了，怪异到她以为自己在和一个人工智能共情。
可是人工智能没有感情。
系统又说话了：【抗住，你还没有把它消化。】
【你是人类，不要被它同化。】
她顺从信息巨浪起伏，被卷进徐旺的记忆里。
徐旺吃鸡饲料被发现了。
没有人嘲笑他，因为...因为鸡饲料真的很香。
汪虎看到自己的同桌打开盒饭，里面装的是鸡饲料，有些腥，但是莫名很香，接着徐旺狼吞虎咽吃起来了。
汪虎的眼睛止不住往同桌那里瞟，饲料看上去有点儿油，他不太明白，这个饲料怎么做得和糕点似的？他咽了口口水。
“你想吃啊？”
徐旺不知什么时候转过来了，汪虎觉得自己的同桌瘦了，他的脸颊上凹了两个洞，看上去像乞丐。
“谁要吃鸡饲料，我才不吃鸡饲料。”他背过身，又咽了口口水。
徐旺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同桌嘴上有粉红色的渣。
......
越来越多人染上鸡饲料了。
这东西好吃得不行，一时居然成了鸡心镇里最流行的零嘴。
没谁嘲笑谁，大家都吃。
当人都开始吃饲料的时候，鸡就没有东西吃了。
刚开始是：“去，拿那些米去喂鸡。我们吃饲料就可以了。”
后来是“别喂鸡了，也别买米了，把鸡卖了，我们去买点儿饲料。”
“家里没饲料了。”
“怎么办，饲料厂现在不让我们随便拿了？”
“什么？员工有限额了？肯定是我们拿太多了。”
“老婆，你也去饲料厂应聘吧。”
“儿子，你想去吗”
“美味去啃饲料厂”门口眉头排起长队，人多了，录取比例也就下降了。
“美味去啃饲料厂”里需要的员工越来越少。
人越来越多。
他们快要没有饲料吃了。
鸡心镇的人们把自己的墙租给“美味去啃饲料厂”打广告换取饲料，一面面电幕被装到鸡心镇里，还是是街上、墙外，然后是屋里。
突然有一天，电幕上出现一则消息。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美味去啃饲料厂”招聘终身员工，入职直到死前，“美味去啃饲料厂”会为终身员工提供所有饲料。”
这相当于给“美味去啃饲料厂”签了卖身契。
粮食和禽畜都被卖了换钱买饲料，他们没有资产了。
鸡心镇居民权衡过后，一批人走进“美味去啃饲料厂”。
他们再也没有出来。
此时屠于曼拥有上帝之眼，眼睁睁看着那批终生员工被饲料控制，老员工轻轻松松把他们杀死了。尸体被运往“美味去啃饲料厂”顶楼的天台，那里有一个巨型漏斗，尸体往里滑，在下面的原料层堆成山。
“美味去啃饲料厂”的第一批老员工已经做到了顶层，他们神色激动，面带满足祥和的诡异笑容，帮接连不断送来的尸体剥去身上的衣服鞋子，熟练地拔掉指甲，燎掉头发。
时常有某个人惊呼出声。
哦，这是他的儿子，要由他来处理才放心。
他会面带笑容把尸体身上的每个部分处理干净。
每一道工序都有无数工人一起分工完成，作为老员工，他们会确保自己手下产出的每份原料品质都是最高的，绝对不能让鸡心镇的同胞们吃到一根头发一片指甲。
原料往下，分尸和挑拣车间忙得热火朝天，胳膊有胳膊的位置，腿有腿的位置，内脏有内脏的位置，皮肤有皮肤的位置......
屠于曼不忍再看，强行把这些画面从自己脑中压制下去。
最显眼的地方并不是这些流水线生产链，而是靠近顶楼的监控室。
这是屠于曼看到过的画面，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们，挂着一模一样的工作牌，坐着一模一样的位置，监视着鸡心镇的方方面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