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红叶路的雨夜（十一） ...
-
秋风瑟瑟，明明隔着防护服，却让她浑身发凉，打了一个寒颤。
“小宇，是不是冷呀？赶紧回去叫妈妈帮你多穿点衣服。”
女主人关心地帮屠于曼拢了拢衣襟：“衣服穿这么紧呀？”怪难拉的。
在屠于曼的视野里，就是女主人不懈努力把平滑的防护服拉出了两个小揪揪接在一起。
……行叭。
被大人抱着的感觉还是挺新奇的，还挺舒服。
抱她的女人话并不多，全程说的话也只是和几个邻居打招呼而已，这减少了屠于曼暴露的风险。
暮色沉沉，屠于曼不知道自己会被送到哪一家，索性不动弹见机行事,倒是目光不停的扫视周围。
既然现在有光，那就趁机摸清这栋居民楼的细节。
女人不急不缓往楼上爬，带着屠于曼上了六楼。
等到女人快走到六楼的第三间门前时，屠于曼突然意识到她要送自己去哪里——606户。
寄生体的巢穴。
小宇和副本寄生体有关系——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屠于曼松开抱着女人脖子的手，充分利用自己现在作为一个小孩的优势，闹着说要下来自己走。
“怎么要自己走了？”女人柔柔笑着把她放下，刮了下她的鼻子，眼里满是对“小宇”的喜爱，倒弄得屠于曼有些不知所措。
女人看他的反应，笑：“呦，小宇还会不好意思了呀~”
她的普通话算是这栋居民楼里比较标准的，轻微一点口音，不影响理解。
屠于曼抬头，看出来了女主人想和606的屋里打声招呼，先开口委婉制止:“我回来太晚了，妈妈会说我的，我自己偷偷回去，姐姐不要告诉妈妈。”
青年女人小吴愣了愣，摸了一下屠于曼的头顶，然后笑着说了声好：“对，妈妈很辛苦的，你自己乖乖地回去吃饭哈，别惹妈妈生气。”
她还特意叮嘱了一句：“不要老是跑到外面玩，也不要惹妈妈生气。”
屠于曼满声答应。
508的女主人小吴下楼的时候自顾自想：小宇的普通话，这么好了呀。
女人走后，边上的604的邻居开门出来，看着也是正常人。
邻居大婶看见屠于曼似乎是有些诧异，吐出一串南腔北调的方普，那是她和小朋友说话才用的：
“小宇，侬怎么又出来噶？这么快饭就吃完了呀？”大婶的声音很洪亮，措不及防传了整条走廊。
“又”，出来了。
“她”刚刚从哪里出来了吗？
屠于曼从问话中得出信息，头皮一炸，淡淡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她当即意识到，现在附近还存在另一个小宇。
自己变成了“小宇”的模样，并不是替代了小宇——真正的小宇还在屋里。
刚好，远处的606屋里突然传出一道高呵的声音。
“小宇，我听到三婶叫你呢，快出去看看。”
三婶离得远，耳朵又不太灵光，没有听到房间里的声音，但屠于曼听到了。
有人在屋里叫小宇出来。
而她这个盗版小宇就在门外。
嘶——
当下的情况有些麻烦，平白让屠于曼的行动增添了很多困难。
她快速摇头向“三婶”解释自己只是出来帮妈妈拿东西，稚嫩的声音明明白白告诉屠于曼自己现在占着另一个人的身份。
“您先回吧，我马上就回家了。”
屠于曼踮脚，摆摆手就飞速往楼梯的转角走。
这孩子性子怪急嘞，跑那么快嘎。
邻居大婶笑着说小宇懂事，然后就进了屋。
她不知道，在她进屋后，邻居家的门打开了，一个和屠于曼一模一样的小男孩钻出头，他手上拿着筷子，朝屋子里面疑惑道：“妈妈，三婶不在外面。”
“啊？她进房间了吧。那就是没事，赶紧进来吃饭吧。”含混不清的方言在屋内响起。
小男孩把门关上，一碰一跳回屋门。
躲在墙角楼梯间视线盲区的屠于曼松下一口气。
她从系统商店里买了件带帽兜的普通儿童雨衣套上。
宽大的雨衣隔着防具挡住人脸，虽然奇怪，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屠于曼真的和“小宇”撞上了，副本里出现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被副本原住民发现了，那才叫地狱难度。
此时屠于曼十分惦念已故玩家检继东的天赋【千面】，但是只能想想。
好在她现在个子小，屠于曼下楼找了个套脱水机的大纸箱回来，她钻进纸箱合上盖子慢慢移动，最后蹲在“小宇”家边上的转角。
小男孩的身高视线够不到窗户里面，屠于曼只能乖乖听墙角。
间里飘出饭菜的香味的碗筷碰撞的声音，这段声音太过熟悉。
哦吼，原版环境声。
和她进居民楼前听到的其中一段一模一样。
碗筷声在这里，那么争吵和叫骂声呢？
屠于曼凝神，仔细听，确定周围没有这样的声音
“小宇爱吃肉，多吃一点。”
依旧是含糊不清的方言，但是屠于曼听得懂。
隔着一面墙，说话的母亲声音透着慈爱，那是陌生人都可以窥见的感情。屠于曼愣了一下，听到里面传来小男孩的的声音。
“妈妈，今天爸爸回来吗？”
那是现在的屠于曼现在使用的声音。
这感觉很奇怪，自己装成了副本原住民。
606屋子里的母亲没有马上回答小宇，而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屋里的小宇没有注意到母亲的沉默，一直追问：“妈妈，爸爸呢？他怎么还不回来。”
“我想爸爸了。”
母亲的声音似乎平淡了下来，她平静地开口：“爸爸有工作呢，不回来了。”
“爸爸有工作了吗？”
“嗯。你多吃点肉。”
小男孩听到爸爸有工作了，不顾妈妈后面说了什么，开开心心地和母亲分享他在补习班的趣事，全然没有注意到母亲声音里的抵触和勉强。
屠于曼本能地意识到不对劲。
“妈妈，为什么这段时间我都不用去许老师家了，我不用补课了吗？”
妈妈抚过孩童的头顶：“这几天要下雨，不用去了。看看，你的头上都是汗，待会儿吃完饭你就先去洗头。”
“好！”
不用上课总是令人雀跃的，小男孩开心起来，说话尾音拖的老长，忘了爸爸不回家的事：“妈妈，你也吃。”
小宇吃饭很慢，还坐在餐桌上，妈妈早就吃完了，先起身去卧室打了个电话。
这个年代的电话还是固定的。
虽然屠于曼没有在废弃的606里看到固定电话，但还是顺着脚步声移到卧室对应的墙壁外。
屠于曼听见一句句模糊的低语。
她把耳朵贴近墙面，试图辨别出里面说话的内容。
卡次卡次——
墙面传来轻微的声响，是小物件摩擦的声音。
屠于曼甚至能想象出来房间里的那个人打电话的同时，漫不经心地靠在墙面上，指甲还百无聊赖的刮着墙上的墙皮。
但能听到的声音实在太模糊了。
按理来说，经过强化之后的听力，能听到的范围很广，不至于连这间隔音不太好的老房子里面的声音都听不到。
但无论她怎么费力，都还是听不到。
卧室没有窗子吗？
她绕着墙又走了一圈，这周围连个老鼠洞都没有。
房间里的声音好像经过了一层模糊处理。
模糊的声音带着点催眠的意思，屠于曼没有注意到，原本闹腾的居民楼慢慢安静下去，楼下大爷下象棋的声音、邻居的聊天声......统统淡去。
屠于曼只觉得越听越困，越听越困......玩家头盔的面板上显示了时间，两点一十八。
屠于曼自然而然地想到，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这个点大家都该睡觉了。
再不睡觉明天早上会犯困的。
明天早上。
明天早上......屠于曼恍恍惚惚想到，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做完？
像是触发了关键词的NPC一样，屠于曼猛然清醒。
对了。
明天早上之前，她得通关副本......得完成副本，得做任务。
可是......好困啊......
“那就睡吧。”
一道怂恿的声音在屠于曼耳边响起来。
引诱的声音稚嫩单纯，按理来说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事实却却不是这样。
屠于曼一个激灵直接被这声音吓醒，刚刚的困意消失不见，只感到浑身发冷。
刚刚谁在说话？！
屠于曼觉得这声音耳熟，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脑子想了整整两秒才得出答案。
这是小宇的声音。
此时屠于曼的身上还套着大纸箱子，周围静悄悄的。
原来刚刚半梦半醒间，自己无意识用小宇的声音呢喃了一句梦话。
在副本里睡着无异于找死，屠于曼意识到这是副本力量影响的结果，毫不留情地抬手揪两把自己的大腿肉。
疼痛令人清醒。
606房间里打电话的声音已经不见了。
屠于曼看了一眼视镜护具的显示屏，上面显示两分钟过去了。
明明才过去两分钟，天色却变暗了很多。
刚刚整整两分钟她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连周围和里面的声音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
屠于曼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副本里显然是越到夜晚异能量就越活跃。
左右是楼道和走廊，微弱的灯光聊胜于无，昏暗的口子延伸到到视野尽头。
这栋楼虽然结构简单，但拐角太多，实在太容易藏东西了。
之前屠于曼担心这样的构造会导致寄生体躲她轻而易举，现在反倒是给了自己便利。
吱嘎——606的房门开了。
屠于曼打起精神拢了拢纸箱，打开一条细细的缝，眼睛凑过去往外看，然后竖起耳朵。
“小宇，你乖乖呆在家里，别出门哈。”
“好——妈妈，你去干什么？”小孩子的语气天真烂漫。
“妈妈去买菜。”
“好——”
小孩没有意识到刚刚吃完晚饭出去买菜的不合理，只是应和妈妈的话。
大概是儿童说话的习惯，他们喜欢把语调的尾音拖得很长很长，就像在读课文，长长的尾音隔着一层墙面，像是加了一层隔音，模糊而含混不清。
男童的悠长声调在黑暗中有些诡异。
主人出门了。
现在外面没有下雨，但是赵昭带了两把伞。
屠于曼想起自己之前听到的天气预报，说是有雷阵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