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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审判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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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邈现在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屠于曼已经无心探究。
“我只问你。我的记忆是真的吗？”屠于曼的声音在断壁残垣间激荡，探究、冷漠：“我真的一出生就在灯塔世界吗？你来审判我，是为了什么？”我真的恨过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吗？！
屠邈依旧沉默，但屠于曼从他微微波动的面容中读出了答案。
她的怀疑没有被屠邈否认，后面的那个问题更是没有答案。
一丝冰冷的了悟在屠于曼眼底蔓延。
方舟基地的所有玩家都挂念屠邈，即使他们很少对屠于曼提起她，屠于曼也能感觉到。屠邈是一个战无不胜的符号、代表责任感和正义的符号。
屠于曼作为她的女儿，在基地人没人质疑，属实是占了屠邈的光。
屠于曼缓缓扫视这片由华美威严光环构成的审判庭。
屠邈即使是死了，看上去也体面无比。
那么为什么要给屠于曼注入那么不堪的仇恨的力量？
废墟中残留的气息，竟与眼前的人隐隐共鸣……那些被屠于曼抹杀、困于此地的虚影，那些快要风化残骸……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当屠于曼发现什么都是假的，反而生出一种去伪存真的野蛮力量。
“屠邈，无论你问多少遍，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屠于曼笑着说：“我的过去是一片空白，是任你们涂鸦的画纸，我问心无愧。如果你们觉得我有罪，不妨问问你们自己，错的人是谁。”
“我问心无愧！”屠于曼向前一步，无形的压力瞬间弥漫开来：“但是你们呢？屠邈？你们问心有愧吗”
她无视了两人外貌的相似与差异，无视了虚影的诡异，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屠邈的表情上。
“屠邈，”她的声音不高，看向屠于曼的目光说不清是探究还是冷漠：“把我放进战神计划，你问心有愧吗？”
“让我像个垃圾一样被遗弃在灯塔世界自生自灭，你问心有愧吗？”
“用一张破地图当诱饵，把我引到这鬼地方接受你的审判，你有愧吗？”
“你又守护了什么？是守护到自身灰飞烟灭吗？”
“屠邈，看着我的眼睛！你！问！心！有！愧！吗？！”
【审判庭】的规则森严。即使屠邈只残余一丝意识附着在这抹虚影上，规则之力依旧生效。
连珠炮般的质问，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积压的孤愤、被遗弃的怨怼和被当作棋子的屈辱，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屠邈意识构成的躯体上。
漠然的面具终于碎裂，虚影眼底深处翻涌起痛楚、无法言说的无奈……还有一丝被彻底洞穿的仓惶。
虚影抬起手，想要抚向屠于曼，被她侧身避开。
一声极轻、几乎消逝的叹息从屠邈口中逸出。
“我问心有愧。”
那叹息仿佛抽走了支撑这具躯壳的最后一丝力量。
只是空壳的虚像开始簌簌剥落，从眼角、嘴角无声滑下。
屠邈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无声吐出最后的词——
“活下去。”
不巧一阵风吹过。
构成屠邈身体的存在瞬间失去了所有凝聚的力量，如同被推倒的沙堡，无声地、彻底地崩塌、溃散，模糊的虚影簌簌落下，在她站立之处堆成一个小小的丘。
同时，星星点点的光从那堆中飘飞而出，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和解脱感，纷纷扬扬地涌向屠于曼，悄无声息地融入她的身体。
屠于曼的审判庭，居然成为了屠邈的自我审判之地。
副本深处，仿佛传来一声无声的叹息，又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悄然解开。
嗡——
一股强大、精纯的力量突然从审判王座降下，带着一种冰冷“扫描”感，瞬间穿透屠于曼的身体。她感觉自己像一件被放在强光下仔细检视的物品，每一道裂痕、每一处修补、每一片不属于原物的镶嵌物都被清晰地映照出来！
审判者烟消云散。留下的是被强行灌入痛苦记忆、濒临崩溃的继承者。
“呃——！”屠于曼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她的身体猛地弓起，双手死死抱住头，眼前的一切瞬间扭曲、撕裂。
剥离感和暴露感。
屠于曼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意识开始模糊。在崩溃的边缘，一个冰冷而清晰、绝非她自身意志的念头突兀地在她脑海中炸响：
【拒绝融合！拒绝净化！否则……抹杀！】
这念头充满了恶意和恐慌，像病毒一样试图污染她的意志。
屠邈不可能伤害她。
即使痛恨屠邈，屠于曼也坚信不疑。这个念头在混乱中再次浮现，成为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所以她毫无顾忌地……在意识模糊中对着试图植入恐惧的恶意念头呐喊：
“接受融合！”
她放弃了抵抗，甚至主动拥抱了那撕裂和扫描的痛苦。
紧接着，副本官方的声音响起：【玩家屠于曼，恭喜您，通关了副本‘审判庭’，观众席的审判，获得了他们的认可。】
紧接着：【玩家屠于曼，恭喜您，成功得到初代玩家屠邈的记忆传承。】
屠于曼真实的记忆苏醒了——她在女娲体内成长的岁月，连同屠邈的记忆一并涌现。
亿万记忆碎片在她思维中狂暴切割，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喉头涌上血腥。
“执行战神计划。”是屠邈的声音。
“否则，你会死。”
继承记忆的过程，就像被强行塞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审判场的场域消失，但是地缝仍然在，四人飞跃下去到屠于曼身边，
“屠于曼？”岑青试探着问她。
屠邈庞大的记忆碎片在屠于曼的脑海中激烈冲撞、咆哮，让她一时恍惚，分不清自己是谁。
沈元毓在接受沈虹的记忆的时候，也这么痛ma?
本能让屠于曼认出了眼前的人。
“嗯。”声音的主人十分虚弱。
屠于曼的“空间领主”之眼被动地“注视”着身下深渊，她的精神被剧烈搅动。裂隙深处骤然传来一声低沉悠长的咆哮，仿佛源自亘古。
缠绕她的铁链猛地迸发刺目红光，如烧红的烙铁，滋滋作响！空气震荡，周围灯光疯狂闪烁、爆裂！
屠于曼在忍耐。她意识模糊。
她看到了世界之间的缝隙。
更诡异的是，她感觉到了所谓世界缝隙对自己的亲昵。
她试图在屠邈的记忆里找到解释这些情况的理由，但是巨量的记忆把她的思维冲散，无法思考。
裂隙内黑雾剧烈翻腾，伴随着更多非人的嘶吼涌出。
仿佛有烧红的烙铁被强行按进了血肉。暗红色的纹路如同拥有生命的岩浆溪流，从她的心脏开始向外蔓延。
它们扭曲、分叉，灼热异常，所过之处，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凸，带着一种原始、蛮横、毁灭性的力量感，霸道地在她身体上攻城略地。
肩膀、脖颈、左脸颊……半边身体如置熔炉，灼痛刺骨。
几乎同时，一种截然相反的阴冷滑腻感自她眼角滋生。粘稠、漆黑如石油的物质，带着寒意，如活物般无声向上蠕动攀爬。
它贪婪覆盖皮肤，留下湿冷印记，所到之处皮肤灰败麻木，生机仿佛被瞬间抽离。
“她怎么会……”佟万艳指着屠于曼身上残留的黑气和翻涌的裂隙，声音发颤，“寄生兽！”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屠于曼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恐怖诡异的战场。一道无形的分界线赫然显现。
“嗬……”她喉间只剩破碎气音。躯体如同被投入冰火炼狱的顽铁，一半熔于烈焰，一半冻裂于寒冰。
意识在极致撕扯下濒临熄灭。
屠于曼的身体在虚空中无意识地抽搐，加剧两股力量的对冲，带来更深的撕裂痛楚。
她正在被从内到外地撕开、吞噬。
红与黑，热与冷，生与死，两股源自不同时代、不同存在的恐怖力量，在她的肉体凡胎之内，展开了最原始、最惨烈的争夺。
岑青脑中所有线索瞬间贯通：最初屠于曼眼中的黑色、孟影安异常的态度……
“她是寄生体。”
人类的终极武器被污染了。
她们太相信屠邈了，居然没想到她的女儿可能有被寄生的可能。
“岑青，不要吓我们。”佟万艳脸色难看，不知道战神计划的执行者被寄生兽污染了代表着什么。
林镜已眼神骤沉，厉声道：“冷静！不管她是不是寄生体，战神计划只有她能执行！”
铁链上的屠于曼似乎耗尽了力气，悬在深渊边缘剧烈喘息。
她在和身体里的异常对抗。
方不徊和林镜已几人合力都控制不住这些锁链。
“等等。”佟万艳目光扫过那泾渭分明的红黑分界，瞳孔骤缩，紧盯着红光脉络：“这是【命运编织】？！这是顾峙仁在她身上使用过玩家天赋的迹象！”
但是这些踪迹正在被侵蚀。
“稳住！屠于曼！”佟万艳厉喝，“守住你的心！你是屠于曼！想想我们！想想灯塔世界，想想你要活下去！别被它们拖下去！”
已经通关副本了，为什么这条地缝还在？！
四个人和这条地缝一起抢人，绝对不能让屠于曼落到下面。
“屠于曼！稳住心神！别让它控制你！”岑青的呼喊穿透黑暗：“你是玩家！你身体里有祂的力量，你可以对抗寄生兽！”
“对抗……”屠于曼低语，混乱脑中似有一线灵光闪过——路卓菲的面容瞬间掠过。
“有用！”佟万艳捕捉到那丝波动，嘶声急喊，“屠于曼！醒过来！”
“屠于曼！清醒！”其他人也紧跟着呼喊。
“呃啊——！”一声非人的嘶吼自她喉间爆发，沙哑重叠，如同两个声音齐鸣。
当屠于曼再次抬头看向岑青，痛苦深处竟燃起探究与冰冷的评估？
她的异化加深，思维似被外来记忆碎片搅得浑浊。
“两个……世界……”屠于曼头颅不自然地昂起，颈上青筋暴突，皮下的红黑纹路搏动如狂，“快……连上了！要…撞上了！”
“孟影安在哪？”屠于曼的声音突兀响起，“让他来见我。”
她的视线穿透岑青和佟万艳的惊疑，看向那条吞噬光线的巨大裂隙上，声音如梦呓一般：
“钟乳石即将连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