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开启下一副本？》女巫跳大绳

210、审判庭【一】

　　“跟上去。”

　　队伍跟着三十多具生锈的机械义肢往前走，玩家没有发出声音，画面沉默得像是恐怖默剧电影。

　　这些机械义肢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线牵着，自动排成一条长队，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六个玩家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

　　因为副本“沙源”只被通关了残缺副本，所以周围环境里的沙子还没完全褪去，脚踩在沙地上仍然会陷下去。

　　岑青默默盯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屠于曼，她从始至终处变不惊，真不像是只成为玩家一个月的样子。

　　“这方向真的对吗？”佟万艳忍不住问，声音在寂静中有点突兀。

　　“应该是对的。”岑青压低声音，“路上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越往前走，城市垃圾和废墟就越多。

　　一开始是巨大的无法降解的钢筋水泥混凝土块，这些城市巨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再往前，变成了车前引擎盖、破旧的单车、油桶和电瓶车，这些东西都锈迹斑斑，仿佛下一秒就要风化散架。

　　突然，前面的路被截断了。

　　事发突然，凭空出现的柏油马路断片呈90°竖立，像一堵怪异的墙，挡住众人的去路。报废车辆估计没躲过这突然出现的障碍，嵌在路面，像是车祸现场。

　　两块对称的广告牌竖在竖起来的柏油马路边上，像是一个门架子。

　　带头的机械义肢毫无阻碍地“融”进了那竖起的柏油路面，像水滴入水一样消失了。后面的义肢一个接一个，排队般“渗”了进去，眨眼间整队都消失在众人眼前。

　　眼看着整队机械义肢就这么凭空消失在大家面前，众人的眉头微微皱起。

　　带头的林镜已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她挑了挑眉，扫视队友：“跟不跟？”

　　“跟进去。”屠于曼声音干脆。

　　作为队伍里唯一的空间天赋者，她率先走上前。

　　她试探着伸手，指尖触向那扇所谓的“门”——其实不过是一块竖立的柏油路。

　　指尖本该撞上坚硬的地面，可此刻触感却陡然一变，像是触碰到了水幕，漾开一圈圈波纹。

　　“诶？”佟万艳瞪大了眼，“真能进啊？”

　　屠于曼眼神一凝：“跟上。”话音未落，人已毫不犹豫地迈了进去，整个人瞬间像被波纹吞没，消失在路面之中。

　　其他人对视一眼，紧随其后，踏入未知。

　　穿过扭曲的波纹，一股浓重的锈铁腥气直冲鼻腔，呛得人发闷。黑暗浓得化不开，瞬间剥夺了所有方向感。

　　佟万艳本能地弹响手指，一簇火红的火苗“噗”地窜起，撕开黑暗一角。

　　摇曳的火光，勉强照亮了周遭。

　　佟万艳抬头便对上屠于曼黝黑的眼睛。

　　“靠！”屠于曼就站在她面前，佟万艳差点把火怼到屠于曼脸上，“吓我一跳。”

　　“嘶，这是哪儿？”佟万艳嘟囔了一句。“这个副本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没完没了，套娃呢？”

　　复合型副本就是这样，随时可能触发新危机。

　　黑暗中，依托着佟万艳的火光，大家的得以分辨出周围的场景。

　　几米开外，一个锈迹斑斑的公交站牌半埋在黄沙里，站名栏上凝结着厚厚的盐霜，字迹已经完全模糊。

　　这是一个简陋的公交站台。

　　方不徊蹲下身，手电扫过站牌底部，仔细查看着什么。

　　“看后面！”林镜已突然吹了声尖利的口哨。

　　众人猛然回头，只是仍然是一片黑暗。

　　佟万艳放大火光，火光刷地向前铺开，前面的场景一点一点亮起来，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大小小的老旧居民楼斜插在沙丘里，七扭八歪，一半被掩埋在沙子里。

　　“像条……被整个埋掉的废弃街道？”佟万艳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惊叹，“保存得这么‘完整’，规模怕是不小。”

　　“带路的机械义肢全消失不见了。”岑青皱眉，看向还蹲着的方不徊，“有发现？”

　　方不徊收起手电筒：“这个站牌的形制我以前在亏度市的一个副本里看到过，但只是偶然一瞥，没有注意。”

　　“哪个副本？我怎么没印象？”林镜已问。

　　“【广告栏】的子副本。当时你不在，只有我和与云姐。”

　　听到“广告栏”三字，屠于曼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啧，明白了。大家打起精神。”林镜已的指节无意识敲击着腰间的棱镜匣：“我们现在还在叠加副本里，而且可能出现了新情况。做好这个副本里会出现【广告栏】踪迹的准备。”

　　她们踏入了另一个空间，眼前的一切像是被时间遗忘的废墟。

　　黄沙裹着废铁，死气沉沉。远处高楼骨架歪斜得像要散架，汽车残骸堆得到处都是，活脱脱一座钢铁坟墓。

　　屠于曼现在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方舟基地给这个副本取名为城市冢。

　　太贴合了。

　　这里毫无生气，给人的感觉是连空气都不流通，氧气吸一口少一口。

　　屠于曼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觉得这画面有点儿眼熟。

　　一旁的方不徊摩挲生锈的金属残骸，说：“这个地方看起来已经废弃很久了。”

　　“别大意。”林镜已的声音吊儿郎当，目光却始终没有松懈。

　　“那边广告牌！有字！就是太糊了。”佟万艳踮脚指着斜上方一块巨大铁板。

　　岑青二话不说，脚尖一点，人已轻盈跃起，悬停在那块三米高的破广告牌前。她手指一碰，大片大片龟裂的漆皮就哗啦啦往下掉。

　　林镜已试着感应这个副本里是否存在镜面物体，遗憾道：“我感觉到了一些玻璃，但是大概积灰太多了，什么都看不清。”糊的玻璃没法给林镜已提供镜面穿越的条件。

　　“你包里那些宝贝镜片呢？别抠门了，扔几片出去探探路！”佟万艳把手挡在眉前，做出眺望的动作：“让屠于曼帮你扔远点，看看这鬼地方到底有多大。”

　　她忽地想起什么，转向屠于曼：“诶？对了。”佟万艳问：“屠于曼，你能感觉到这个副本有多大不？”

　　作为尚在磨合期的队友，佟万艳对这位空间领主的真正能力边界并不清晰。

　　屠于曼没说话，直接闭上了眼。

　　她的“空问领主”天赋如同不断生长的根系，其极限连她自己也在摸索。

　　屠于曼静立原地，无形的感知如同触须般向四面八方悄然蔓延。

　　片刻，她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可以感知到轮廓，”

　　屠于曼介绍：“这是一个形状类似漏斗的副本，我们站的地方在漏斗的敞口边缘。”她顿了顿，“但是奇怪的是，我看不出来漏斗底端该走那个方向。有东西屏蔽了我的这部分感知，我‘看’不清它的确切方位。”

　　所以这个漏斗口很可能是通关副本的关键场所，或者说出口。

　　“我的天，你这个玩家天赋也太好用了。这和开挂有什么区别。诶？岑青，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岑青落了地：“没有，虽然路边都有广告牌，但是广告大字完全看不出来文字信息，应该是被副本可以抹去了。”

　　“所以，这个地方很有可能是我们知道的某个地方，否则副本没必要撇去这么多信息给自己徒增麻烦。”

　　“我们可能知道的地方？”林镜已捏着下巴，看向方不徊:“不会真的是你说的，亏度市的那个副本吧,是它的衍生副本”

　　屠于曼的目光却落在了街边的建筑上。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恍惚，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她觉得这条路有点熟悉，可这句话在她嘴边滚了滚，终究没说出来。

　　她想不起来这熟悉感来源于哪儿。

　　六个人跟着机械义肢走进了这片废墟街道。

　　手电筒灯束四射。

　　这里的大多数建筑都是由废弃的金属、碎石、旧木板等材料随意拼凑而成，墙体上布满了裂缝。

　　一些稍微高大的建筑大概是旧工厂的残骸，它们的窗户被砸碎，黑洞洞的，里面没有一丝光线。

　　远处，一些半毁的高楼大厦矗立着，它们的钢筋裸露在外，狰狞又凄凉。

　　街道狭窄而曲折，地面坑坑洼洼，布满了裂缝，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脚下碎石的咯吱声。

　　这种时候，那些沙子反而不见了。

　　六个人小心翼翼地穿过这片区域，眼睛在黑暗中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佟万艳突然开口：“这里看起来其实还不错诶。”

　　林镜已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看着说话的佟万艳。

　　一旁岑青中肯地来了一句：“虽然很破旧，但是道路规划和基础设施还行，不像是很落后的地方。”

　　林镜已摇头：“那这里肯定不是亏度市了。那种鬼地方在城市建设的时候不可能考虑城市规划。”

　　“确实。”

　　“其实这里的建筑风格和方舟最初的低级玩家聚集区有点儿像。”方不徊突然说。

　　听到自己完全没有了物的信息，屠于竖起耳朵。

　　“啊？”佟万艳问：“你怎么知道？那时候我们都还没出生吧。”

　　林镜已解释：“他不是基地建筑维修后勤组的副队长嘛，这方面接触得不少。”

　　黑暗中，方不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说：“但是也只是像而已，这不是当初的基地玩家聚集区。那个地方在黑缠区，现在已经沦陷了，变成了一个很恶心的副本。”

　　屠于曼听到了熟悉的地名黑缠区，微微抬起了头，战术手电筒沿着街道扫过去：“是不是【胃囊】？”她也只知道这一个。

　　方不徊眼睛一亮：“是。你知道这个副本？”

　　“知道。”

　　屠于曼心里却在想，从这句话里，屠于曼得出两个信息：一是这个副本和胃囊无关，很可能原型在现实世界；

　　第二个信息是，孟影安和巫与云没有把她的事情告知其他玩家。这让屠于曼稍微7满意些许。

　　两个世界的联系越来越分明，但是屠于曼面对自己身边发生的所有事仍然有种雾里看花的隔阂感。

　　但这不妨碍她进行一些猜测和判断。

　　“沈元琅。”屠于曼轻声呼唤。

　　【到。】沈元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屠于曼问：“自从我进入副本世界之后，你很少开口说话。”

　　紧接着他听到屠于曼幽幽开口：“沈虹留在这个世界的时候能看到现实世界的沈元毓吗？”

　　沈元琅松了一口气：【可以。】

　　他解释道：【沈虹在回到现实世界之前已经享有灯塔系统的部分权限，可以看到沈元毓的情况。】

　　屠于曼的目光延伸向面前的黑色街道：“那么，也就是说，如果屠邈没死，她当年也可以看到我。”

　　……00号没有说话。

　　短暂的沉默过后，屠于曼先开口：“你可以实话实说，我需要信息对副本进行分析。问你这个只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想。”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沈元琅解释：【跨空间监控仅靠沈虹或者屠邈里的一个是无法实现的。方舟系统和灯塔系统实现信息交互需要使用到玩家屠邈的空间天赋和玩家沈虹的数据天赋，二者不可缺其一。】

　　【同时，也说明两者合作时，双方能够实现共享画面。】

　　沈元琅补充一句：【就像是你和沈元毓一样。】

　　【可惜的是，自从屠邈死后，人类基地就再也没有实现过两个世界的画面共享。】

　　“我知道了。”屠于曼说，“既然沈虹能够看到沈元毓那里的画面，那她应该也能看到我。”

　　她问：“之前我在中央五区找到的关于我的记录是不是她做的？”

　　【我不知道。】

　　屠于曼思索着，她觉得存在这么一种可能，沈虹一直在关心着屠邈的女儿——自己的成长环境和背景在沈虹那儿可能是有备份的。

　　想通了这些，屠于曼越看街边的建筑垃圾越眼熟，她终于明白了此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这不是自己小时候流浪的街上的建筑吗？

　　城市家的中心区，居然是这个？

　　屠于曼很合理地怀疑，这个副本的形成有一代玩家作为推促成。

　　从时间线上看是屠邈的可能性不大，很有可能是沈虹。

　　其他人没有注意到队伍中的屠于曼放慢了脚步。

　　在其他玩家眼中，这不过是一条破败的街道，但在屠于曼的视角中，这一切却逐渐变得熟悉起来。

　　褪色的广告牌、破旧的建筑，甚至那些被遗弃的物品，在她的记忆中被重新拼凑。

　　从屠于曼意识到这一点开始，街景就开始随屠于曼潜意识变化，被副本刻意模糊的所有广告字牌一瞬间清晰起来。

　　屠于曼的呼吸突然变得又轻又急，微微急促起来，瞳孔越发深沉，目光穿透眼前的废墟。

　　街景随着屠于曼的潜意识开始变化，建筑垃圾重组成了她童年的街道。

　　真有意思...

　　这群人还真是哪里都没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