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花》车花

6、大小姐，那么娇贵啊

　　让痛苦流经，抓住幸福吧。

　　直到热水闷头淋下，五感暂时蒙蔽，洛钰的心头上依旧飘荡着那么一句话。值得镌刻在心脏的一句话。

　　洛钰胡乱按了几泵洗发水，抹在头发上，水的作用力下，几乎留不住多少洗发水，滑腻的泡沫顺着脸庞的每个曲线，流入她的眼睛，流入她的鼻腔，流入她的嘴角，流入她的耳朵。

　　浴室里，毛玻璃上水汽凝结。滚烫的水温烫到皮肤的每一个细胞都舒展开，洛钰的皮肤如同烫伤一样发红，她毫不在意，而是继续沉浸在热水从头灌溉的感觉里。热水是解药，暂时淋走一切混乱的思绪。只感觉到热和烫。

　　她想象，心脏上包裹着重重的保鲜塑料膜，而眼前的热和烫如火一般，在心脏的周边炙烤，塑料如蜡烛一般融化，散发黑色的浓烟和难闻到窒息的气味，可是却在冷却后凝结，成为一团黑色的坚硬物体。她只能努力不让火焰熄灭，不让温度冷却。

　　彻底清洁完后，她的身体通红，每块皮肤都被热水灼烧过，擦干后，皮肤上隐隐有刺痛和瘙痒的感觉，可是她并不在意，风轻云淡地欣赏完一身犹如疮疤的红痕后套上了睡衣。

　　出浴室的瞬间，安玟的目光定定看着她，好像期待已久一般，抿唇朝她笑了笑。

　　她的头发湿哒哒搭在一块，洛钰皱皱眉：“不是说有吹风机在柜子里吗？虽然天气很热，但是现在很晚了，吹完头发好睡觉。”边说边要去柜子那边。

　　安玟开口：“吹风机在这呢，没看见吗？”她示意桌子上的吹风机。

　　洛钰只看见她湿哒哒的头发了。

　　“拿出来了，怎么不吹？”洛钰坐在她身边，给吹风机插上电，撤掉了头上的干发帽，手指拢着发丝，热风没两分钟就吹好了头发，她顺手递给安玟吹风机：“吹一下，别感冒了。”

　　安玟没接过吹头机，而是抬了抬手：“刚才拿吹风机，被你家的柜子撞到了手肘，很疼。”

　　洛钰瞅了一眼她说的伤口，看不出手上有受伤的痕迹：“不吹吗？”

　　安玟眨眨眼睛：“那么狠心啊，朋友。我都受伤了，都装可怜到这个份上了，还不能大发慈悲帮我吹吹头发？”

　　洛钰恍然大悟，合着在这等着，随口吐槽了一句：“大小姐，那么娇贵啊。”

　　她转身爬到了她的身后，轻轻拢住她的发根处的发丝，手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安玟的头发。

　　暖风拂过，安玟闭起眼睛，像一只经人抚摸而舒服地闭上眼睛享受的猫科动物。

　　安玟睡觉的时候也很安静，永远一副安眠的样子，好似梦里永远不会出现梦魇。

　　洛钰不同，她是在噩梦里惊醒的。醒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安玟乖巧的睡颜。洛钰侧着身子一动不动，面对着她，看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漱。

　　昨晚睡得晚，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一点钟。洛钰刷着牙，关闭手机的飞行模式，一连串的消息提醒和电话记录纷纷弹出。

　　她早有先见之明，昨天睡觉前开了手机的飞行模式，不然一大早就会是陈吴岚女士的信息轰炸。

　　下午的阳光晒得阳台处的两球仙人掌都蔫了吧唧的。洛钰试着放一根手指在仙人掌的刺上，清晰的刺痛下迅速地缩回手指。

　　洛钰背过身子，靠在栏杆上，顶着阳光，给陈吴岚女士回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一拨通，陈吴岚女士尖锐的声音从屏幕另一边串过来：“洛钰，你是不是诚心跟妈妈过不去？打你几百个电话，发几百条消息，你一条也不回……”

　　“你是不是压根没什么男朋友，为了不去相亲逗妈妈呢？”

　　洛钰拿远手机听筒，保护耳朵不被高分贝穿透，等陈吴岚女士一通发泄完，才淡淡道：“我和他约好了。晚上吧，等他忙完，我们回去看你。”

　　陈吴岚女士不太放心地确认：“可不能骗妈妈啊。妈妈的心脏受不了你这样折腾的。”

　　洛钰挂断电话，心里烦躁的同时，忽然有点后悔，不该关手机飞行模式，万一家里真的有什么事情，陈吴兰女士一直联系不上她，真的就会出大事。这点悔意很快被恐惧代替。

　　她抬头看见头顶的一件白色衣服上停着一只黑色不知名虫子，长了许多只脚，有翅膀，头皮顿时发麻，趁着虫子没有移动，窜回屋子里，嘭地一下关上了玻璃门。靠着玻璃门惊魂未定。

　　安玟迷迷糊糊地走出卧室，慢悠悠转悠到她身边：“你怎么啦。钰。我刚刚好像听到什么嘭一声响，吓我一跳。”

　　洛钰苦着脸，背对着阳台，不敢重新回头看那令她头脚发麻的虫子：“虫子。”

　　安玟揉揉眼睛，懒懒道：“哪呢？”

　　“阳台的白色衬衫上。”

　　安玟抽了两张纸，走到洛钰身前：“你让让。”她打开玻璃门，只身进阳台后关上玻璃门，抬眼看了眼虫子，伸手用纸抱住了虫子，转身去卫生间里，扔纸冲水，一气呵成。出来后，她靠着墙，笑笑地看洛钰：“你还是那么怕多脚的虫子哦。”

　　洛钰打了个冷颤，驱走方才见到虫子麻痹的神经，捡回自己的行动能力：“你还是那么勇。徒手抓虫子。”

　　“怎么算徒手？包着纸呢。”

　　“都一样。”

　　洛钰心有余悸地回到厕所里，再次按了冲水按钮，确认那虫子不会浮水，要是再从洞口漂上来，她会原地去世。安玟嗤笑一声，自顾地挤了牙膏，慢悠悠地刷牙。

　　洛钰绕到厨房门口，给两人煮了两碗面。面条清汤寡水的，面汤上卧了一个鸡蛋。

　　安玟洗漱完，坐到餐桌前，来回盯着两个人的面碗：“你平时一个人都那么对付的吗？这也太清淡了吧。”说完低头开始嗦面，似乎并不在意洛钰的回答。

　　洛钰慢慢地吃着，一抬头，安玟已经连汤带面吃完。还以为刚才她说太清淡是有些嫌弃，看到空荡荡的碗底，洛钰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觉得她随手煮的面就好吃。

　　安玟撑着下巴：“周末休息，吃完要不要出去逛逛？”她的手机界面显示着附近的商圈和一些游玩攻略。

　　洛钰擦擦嘴：“下午要去找个朋友，回趟我妈家。”洛钰并没有告诉安玟被催相亲的事情，解释原因的时候模棱两可。

　　“嗯？和朋友一起回家？能带我吗？我很想去你家看看。”安玟来了兴趣。

　　洛钰抬眼看她一脸期待的样子，有些不忍还是道：“今天好像有点不方便。”

　　安玟抱起手臂，无辜的眼神投过来：“别人是你的好朋友，我不是哦。能带别的朋友回家，我不行哦。怎么？你是觉得我这个朋友很见不得人吗？”她说话茶里茶气的，故意拿腔拿调，说着说着眼睛里带点委屈。

　　洛钰见不得，打住她：“止住。别演了。再演下去，我真信了。”要不是她知道安玟的秉性，真的可以颁给她一个绿茶的茶杯。安玟有点演技天分，全用在耍宝上了。

　　安玟不着调地继续装可怜：“怎么可以说我装呢？”，片刻变脸，笑眯眯道：“百分之百纯演技，无情感投入。”不过，她又收敛起笑容：“带我去吧。钰。真的很想看看你家。”这次话里是满满的诚意。

　　洛钰张开想说些什么，安玟打断她，歪着头看向一边，用开玩笑的口吻：“没关系，不带我就不带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推开我。”

　　洛钰愣了愣神，安玟转过脸，她明晃晃直视过来，犹如窗外烈得晃眼的阳光，要照得洛钰无所遁形似的，洛钰被看得妥协，不经意地低下头，挑了挑碗里的两根面条，却没送进嘴里：“其实，我骗我妈我谈恋爱了，这次回去，是带着男朋友回去。”

　　安玟顿了几秒，捂着肚子：“嘶……钰，你是不是谋害我，做的面里是不是下了毒药？我去趟厕所！”她小跑进厕所里。

　　洛钰没心思吃面，她先喝完了汤，现在面凉了，有些坨在一起。看来她煮的面真的没那么好吃，安玟连汤带面吃完完全是为了给她面子，竟然还把人吃坏了。

　　安玟再次出来时，额前头发湿成一绺一绺，脸上滴着水。洛钰顺手抽了两张纸送到她眼前。安玟悠悠地擦拭，状似无意询问：“所以，你有男朋友了？你可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没有。”

　　“没有，带什么男朋友回家。”安玟将手上湿透的纸巾攥成一团，朝洛钰那边扔，纸巾先弹到她的左肩膀，再落在她的大腿上，开口依旧是轻飘飘的：“你骗我。”

　　“没有男朋友。暂时先找个顶替的。”洛钰捡起纸团，另找了张纸巾包起来，放在桌子一边。

　　安玟又撑起头，好整以暇看完她动作，喃喃道：“所以，你要花钱请个人当男朋友？”

　　“不用。有个朋友愿意帮忙。他家住得离这里很近，正好没事，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安玟冷哼一声：“哼，不如我女扮男装给你扮一个。哦，还有，你那个朋友人真好，还愿意陪你演过家家。”

　　洛钰起身收拾碗筷：“别贫了。要是真的想去，就跟我去吧。我们家离这里就两个小时的车程。”

　　“去啊。我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安玟起身，不太服气似的说：“我去化个妆。打扮得漂漂亮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