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比的岛上日记》》李庸和

27、吃饭

　　满秋大学休息的期间回老家玩，也只有住在我这里最合适，我哪能退房搬家又麻烦她，而且住宾馆太贵了，她现在也不习惯住福利院。那里有很多我们的童年回忆，也有噩梦。

　　回到家里，我真诚地请满秋吃饭的话，劝她想吃什么大餐就吃什么，不必客气，我攒了几年工资，本来打算捐掉的，现在我活过来了，宴请照顾我多日的老友不在话下。

　　可满秋不舍得花我辛苦攒来的工资，她讲道按比例来说，我每月不多的工资都能攒到这么多钱，那平时得多节省啊。不过我找借口说，我想吃大餐，自己死了一次，也不会再那么省了，存了那么多钱没给自己用上，不是白存吗？
　　反正我理所当然地请满秋去了几次环境优美且食材上好的餐厅吃饭，到后来她不肯再去了，希望我们在家里做饭，她也喜欢下厨，可以做饭给我吃。

　　我最近没什么胃口吃饭，一则洗胃过后我好一阵子食欲不振，二则我正被周围的风言风语扰得心烦意乱，暂时也不想出门见人了。

　　满秋在白天倒是按时去福利院做志愿者，她有些不放心我独自在家，叫我哪里不舒服了就打电话给她，她就回来陪陪我。

　　我没着急找工作，想放松一段时间躺一阵子再说。不过很快，我又有事情做了，我在客厅瘫着看电视剧的时候，许锺琛先发了一条短信问我，方便接电话吗？
　　我就直接打电话问他，阿琛，有什么事吗？
　　“你叫我阿琛的时候好亲切，好像你这么叫了我很久一样……”许锺琛嗓音磁性地笑出声过后，他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我……我最近……在表妹家里修养，他们让我叫你来吃一顿晚饭，感谢你照顾我……你能来吗？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当然可以啊，不过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你受伤跟我有关系，其实很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不应该在梦境里跟你说这种事，害得你受伤……”我询问，“你表妹家住哪儿呢？”

　　“你不用道歉，这不关你的事，这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事，只是我自己做事不周到，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又险些搞砸了工作……”许锺琛解释后安排道，“我来接你就好，你在家等我。”

　　我担心地说：“你的伤还没好，我自己打车来就行。”
　　“没关系，我又不是腿受伤，我可以开车，开车并非做剧烈运动。医生也说过我现在可以出去走走，有助于恢复病情，一动不动反而不好。等我到了就给你打电话啊……”许锺琛嘱咐道。
　　然后他应该是怕我拒绝就挂了电话，我振作起来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像样的衣服穿，翻来覆去，选了一条浅色的连衣裙，也穿上了一双白皮鞋。我不是很会化妆，只是在脸上略施粉黛即可，打扮了一番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体面多了。
　　我顺便把家里收拾了一下，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我的电话也响了，便过去打开门，看见是一身休闲装的许锺琛有点拘谨地站在门外，他冲我微笑道：“我到了，你收拾好了吗？没有的话我等你。”
　　总觉得他没有小时候那么没脸没皮，长大了以后面对喜欢的女孩子，性格内敛多了。

　　“你要喝水吗？我给你倒一杯水。”我进了厨房倒热水，瞅了一眼不知该不该踩进室内的许锺琛，叫他直接进来不用换鞋，我家没有男士拖鞋。
　　“好啊，反正离吃饭的时候还久，不急着赶回去。”许锺琛听了我的最后一句话，抿嘴笑了笑，他进来后顺手把门很轻地关上，就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了。
　　他在沙发上打量我租的房子，夸赞我把住的地方打扮得很清新整洁，他很喜欢我墙上挂的梵高的布画，以及其他几张旗帜一样的小布画。那几张小布画分别是，在一片金黄的麦田中央有个小房子，正在路上行驶的汽车，以及飘在绿草和蓝天白云中央的热气球。

　　我将调过的温水端到许锺琛面前，他接过玻璃杯喝了几口，便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局促地搓了搓腿，想要找什么话题。每当我看到他不知该如何与我相处的时候，我就替他开口了，我问他要看电视吗？喜欢看什么剧？我帮他按。
　　许锺琛说喜欢看纪录片。我说好巧啊我也喜欢，然后我俩就根据纪录片充满兴趣地聊了起来。接着他把话题转移到了他梦境成真的事情上面，我酝酿着思考该如何解释，最后决定坦诚相见。
　　我将自己灵魂出窍的事和盘托出，但保留了见到中老年阿琛的事情，我觉得后面的事情还不到说出口的时机。

　　许锺琛听了以后，恍然大悟，消化着慢慢相信我所说的事情。他还保证说，他不是装着相信我，因为要不是他梦境成真，他可能也不会信我。毕竟我能说出我们在梦境里发生了什么，以及我们的对话。

　　我们讲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聊到了下午快吃晚饭的时间，许锺琛问我现在可以去他表妹家吃饭了吗？我点头同意，出门之前去拿手提包的时候，他说他可以帮我提包包，我以他在修养身体为理由婉拒了他。

　　我们下楼的期间，我主动伸手扶着许锺琛的手臂，担心身上有伤的他会跌倒，他抿嘴微笑默认了我挽着他的臂弯，彼此慢悠悠地从楼上走到楼下。他轻声细语地说：“你现在没有小时候那么烦我，是不是因为我想救你的事，你对我改观了吗？”
　　“是啊，大女子无以为报，唯有照顾你咯。”我揶揄道。
　　他心情不错地嗯了一声，谢了我好几声。然后讲起他本来以为我还在上大学，就一直没来打扰我，如果他早一点知道我开始打工了，他就来找我了。
　　“找我干什么？”我明知故问。

　　“找你……找你……找你做朋友……我从小就想跟你做朋友，可惜你那时候对我爱答不理的，我现在终于是跟你交上了朋友，我觉得像做梦一样不真实。”他想了一会儿总算找到了合适礼貌的理由。

　　“这一切当然是真的啦，我小时候就是不开窍，按满秋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死直女，我死过一次以后，懂得了很多事情，也不会再回避那些想对我好，跟我相交的朋友了。”我说。

　　“那挺好的，以后咱们多联系，你不想出门，我就经过你的同意来找你玩，你想出门我就带你出去逛逛，好吗？”许锺琛帮我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邀请我进车，他的手还护在我的头上，怕我撞到车门。

　　“好啊。”我答应了他。

　　许锺琛从后备箱拿了一瓶矿泉水给我，他想到我路上有可能口渴。他开车稳稳当当的，我都没有犯晕车的毛病。我后来听林月欣说，他以前一个人开车的时候别提有多野了，自从遇到了晕车的我，但凡我在车上他都开得很稳重，他再自己一个开车也没有那么野了。

　　这辆越野车，是他用父亲的遗产加上工资凑起来买的代步车。他以后还想买好点的车子，他挺喜欢车，就是目前工资不高，攒的钱也不多，不过他打算以后升职了多攒点钱再买车。
　　许锺琛也算是透露了他的想法，看我能不能接受，或者接他的话。我坦白说道，我倒是想工作攒到钱以后先买房，买到属于自己的房子，不再居无定所地漂泊、搬家，有一辆好点的车也不错，但买车这种事被我排在买房之后，我对车不算感兴趣也不算不感兴趣，有的用就行。
　　他神色柔和地笑了笑，接着说：“你这个想法跟我差不多，虽然我爸妈留下了一套房子，但是我也是想靠自己重新买一套崭新的房子，装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原本买车的事排在买房之前，现在我觉得把买车排到买房之后也能接受。”
　　我俩简直在无师自通地相亲。我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看到了我的笑容，也傻笑了一会儿，我就看向窗外的风景继续发笑。

　　他咳嗽了一声说，想喝水。我回过神来帮忙把矿泉水拧开了，并且递水瓶到他的嘴边，亲自喂他。他总是不忘随时对人说谢谢，我叫他不必对我客气。
　　我们倾盖如故，在短短的时间里，相处得熟悉了不少。
　　我来到林月欣家吃饭，他们家的饭菜做得可丰盛了，除了鱼虾蟹肉，还有猪肉、牛肉和羊肉，以及好几样蔬菜，这一顿饭做得像是媳妇见家长吃饭一样，表达了对我的看重。

　　林月欣偷偷跟我说，她家平时就吃一两个菜，表哥来了以后才加菜，我来了那就是满汉全席，他爸妈像是铁了心要把之前一直不想谈恋爱的表哥打发出去一样。

　　林月欣从上学的时候就开始想撮合我和她表哥，现在又来了现成的机会，她都恨不得代替许锺琛和我快点谈恋爱，急得她说她表哥越活越像温吞的蜗牛，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总怕我又讨厌他。于是林家人分别在桌上公开问我有结婚的想法吗？谈对象有什么要求吗？

　　许锺琛默默地吃饭，有时用公筷帮我布菜，当他们对我问出这些问题，他也侧耳倾听。
　　我想了想说，遇到合适的人也会有谈恋爱的想法，我学历不高，所以要求对象有九年义务制教育的学历就行，我对学历不是不看重，其实也很看重，想要提升自己，我之后想再去进修学习……最重要的是只要对象上进、人品好、有责任感，让人看得到希望，我觉得其他外在条件就没那么重要，没有房子，我们可以一起挣钱买房子，没有汽车就骑电瓶车也行，没有工作就去找……嗯差不多了。

　　林家父母点了点头，很满意我眼不高且心不傲。林月欣却吃惊道：“我的天，表嫂，你这叫什么要求，你这是压根没要求啊。男人上进人品好，一时之间是看不出来的，结婚的话好歹要有房有车稳定一点吧。不过你放心，我表哥有房有车，你不用那么辛苦的。”

　　林家父母嗔笑着打了打林月欣，眉飞舞色地喊她别乱叫人。
　　许锺琛首先看向了我那张脸注意我的表情，生怕我觉得不舒服，他也扯了扯他表妹的衣袖，责备她别这么冒昧。

　　我露笑说没关系。

　　林月欣冲表哥做了个鬼脸，激将法说：“表嫂都说没关系了，难道你介意啊？你不想她做我的表嫂啊？”

　　许锺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敲了她的头一下，最终低声警告她而说道：“八字没一撇呢，求你别在那儿瞎捣乱，小心惹人烦，你明明知道她以前烦我，你这样会让她更烦我的，她好不容易要跟我做朋友了，慢慢来别急……”

　　不听劝的林月欣立马给我夹了一块肉，邀功说：“表嫂!我看你们襄王有梦、神女有心，要不你们现在就在一起吧？吃了这顿饭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啊，你俩的好事成了得感谢我。”

　　许锺琛伸出胳膊勒住了林月欣的脖子，拿起调羹塞饭到她嘴里，教训她别再多嘴了，命令她，吃你的饭!
　　林月欣嘴里仍然在叫我，表嫂，救命!表嫂快管管你家男人!

　　我从许锺琛手上救下了林月欣，羞涩地对他说：“别欺负你妹了，她喜欢叫就让她叫吧，又不会少一块儿肉。”

　　我的态度令紧张的许锺琛慢慢放下了心来，他真怕他表妹惹得我走人，还说若有冒犯之处，不用见谅，直接跟他说就行。林家父母也很高兴我表现出来的意愿，热情和气地继续招待我。
　　他们还问我这几天能不能来家里照顾一下许锺琛，怕他一个人无聊，有人过来陪陪他就好了。他们白天忙工作，林月欣也报了暑假班要学习兴趣，家里没人照顾病患。他们听说我最近在家里蹲，没事出来走走也好，两个闲人凑一块刚刚好。

　　许锺琛觉得这太冒昧了，一再无奈地提醒亲戚们，我反倒一口答应说好啊，然后我问许锺琛，你不介意我来找你玩吧？

　　他连忙说：“不介意，完全不介意，我怎么会介意呢，随时欢迎。”

　　我们圆满地吃完了这顿饭，他们又拉着我在客厅吃水果、看电视，只是我想着满秋回家的时间，想回去陪陪她，不想把好朋友一个人留在家里。于是我说了家里有客的原因之后，跟着提出了想回家的事。

　　许锺琛送我回家的路上，他一直为亲戚的没界限向我道歉，我一再表示无妨。如果是以前的我说不定会反感他的亲戚，可是现在我心里也有了他，正愁不知如何和他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便觉得林月欣一家的撮合正合我意。

　　他送我上楼到了门前，像教育小孩似的，嘱咐我别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女性独居要有警惕性。我家猫眼是坏的，他想起我白天问都不问别人是谁就开门，我只是认为那个时间段来找我的人只有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提醒的对。

　　我微笑着点头，顺便朝许锺琛伸出了双手，他不明所以，我咳嗽了一声说：“我要抱抱。”他反应过来仓促地上前弯腰拥抱住了我，我也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说道，“阿琛，我灵魂出窍以后，还跟另个你相处了很久，这个事，我以后再跟你细说吧。”

　　“啊？”他有些听不懂，在我松手以后，他慢慢起身也答应了，“好啊，你有什么想说的，想什么时候再说，就来找我，我都会认真地倾听……”
　　阿琛，明天见。我在心里说。

　　而身影高瘦清冷的他在转身不久，突然回头问道，菲比，明天我来接你吗？

　　我们相视一笑，我说，不了。他遗憾地说，好吧。因为我明天想自己去找他，不想他跑来跑去，万一他冲撞到了正在愈合的伤口就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