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苍山》沧江合

342、上元灯节

　　这是苍耀离开之后，桑照一个人过的第一个上元灯节。
　　还记得之前，自己陪伴着苍耀过仙族的上元灯节时，灯火阑珊、火光十色、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景象。
　　那些热闹和折腾，都是精灵族都没有的。说实在话，桑照还是挺喜欢的。
　　桑照不单单喜欢热闹，更喜欢火光之中熠熠生辉的苍耀。
　　可现在，苍耀已经不在了。
　　青空过来邀请桑照一起过节的时候，桑照却笑着拒绝了。
　　青空心想桑照也有自己的打算，就没有追问下去了。
　　而青空，倒是喜欢上了醉花楼。
　　或许是耳濡目染的缘故吧！醉花楼虽然是喝花酒的地方，但此处却风景如画、四季花开，其实也是挺好看的地方。而且，姬阳也跟自己说过，醉花楼的吃喝，之前他都没有当一回事。后来，他也会时常来醉花楼做客的，偶尔会从姑娘们的口中了解到有关姬阳的事情。姑娘们知道姬阳已经，加上之前姬阳有带过青空来醉花楼。姑娘们自然也是认得出青空，她们对青空，也是极好的。毕竟，青空还是姬阳的心上人。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上元灯节，姬阳就是在醉花楼最好的地方陪着自己的。现如今，再踏入其中时，他心中......却是悲欣交集。
　　他就站在那一处，身边空无一人，耳边却是欢声笑语，他昂首看着夜空，看着繁星满天，烟火灿烂。
　　......
　　而龙胆，却是在不知名地方的集市中，在灯火阑珊景色之下，手里提着一盏花灯。
　　他漫步走在街上，耳边都是欢声笑语。
　　虽然重洲不在，但他，此番也算是与他一起见识过这上元美景了的。
　　龙胆提着灯，经过了人群、街道，来到了桥上。
　　烟火顷刻间在夜空中绽放。龙胆愣了一下，便驻足而立，抬头看天。
　　看见那一道光时，龙胆忍不住笑了。
　　因为重洲的身体不好。所以每一次的烟花，龙胆都是在长离宫中陪伴着重洲的。其实龙胆知道，重洲不喜欢黑暗，也不喜欢孤独。他喜欢笑，喜欢高兴。他也想要在人满为患的街道上拥挤着，欢笑着。
　　他想要，触摸到红尘凡世。
　　即便是颠沛流离，人也还是要回到着人群中去的。
　　......
　　往年苍耀还没有跟桑照在一起的时候，上元灯节，他都是跟着苍耀和姬阳偷偷溜出去玩。
　　他们一起吃，一起喝，一起玩耍，一起大笑，一起张狂着。
　　现如今，扶光倒是挺怀念的。虽然说越仙族也有上元灯节的晚会，那自然也是热闹的。可是，这个地方却没有自己的心爱之人，也没有自己最好的朋友。在这个地方，只有扶光一个人。
　　一个人应付着冰冷的王座，跟越仙族的人一起，做一个尔虞我诈，又虚伪的宴会。就连笑......也是虚伪的。扶光已经慢慢的忘记了......自己以前是怎么笑的？虽然他已经成为了仙主，可扶光明白，还是会有部分人暗地里看不爽自己的。扶光倒也没有介意。反正，不惹事，那就是好事儿。扶光总归，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他们都是君墨的族人。
　　扶光其实不怎么能喝酒，但他现在，已经慢慢克服了。可即便是如此，他端着酒杯的那一只手，还是会颤抖。心里面，还是会冷的。
　　他只能够待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只能通过窗外，看着外面的烟火灿烂。
　　......
　　这里是他最喜欢的山水，是他最喜欢的湖泊，也是他最喜欢的，能够感受到风的地方。
　　虽然明烨什么都不说，但只要是他喜欢的，他一直都紧绷着的情绪和眉眼就会松开。
　　衡漉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来从前的自己，也是会被衡漉的一言一行，甚至于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吸引住的。
　　在衡漉的心中，明烨就是一道光。
　　在一棵大树下，有两个人，他们依靠着对方，十指相扣。
　　无力的、无神的、无命的看着夜空中一点点绽开的火光。
　　红色的光丝丝缕缕的落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这才发现，原来......那是两具相互依靠着的尸体......
　　......
　　桑照拒绝了青空的好意，他一个人走在冰冷又黑暗的长离宫外。
　　他转身，看着当初自己刚来的时候，正仙族的所有人，满心欢喜的迎接自己的那一片天地。
　　他愕然间回想起苍耀离开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在那之前，桑照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他不明白，什么是离开？什么又是死亡？为什么死亡会让那么多人悲伤？甚至于......趋之若鹜的跟着离开？
　　可是，桑照现在明白了。
　　原来离开、死亡、告别......是那么令人绝望。
　　桑照想要的，是‘再见’，是一生一念，是他这一生之中，都有苍耀陪伴在自己的身边。桑照之前明白，寿命到了就要离开，却无法理解什么是，死亡......为什么要死亡？
　　苍耀离开之后，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就是心里面，总是有一个口上不来。后来......后来他回到了长离宫，回到了灵渊殿。
　　在这个没有人的地方，他就站在那里，抱着双臂，蹲下，垂首。
　　桑照的身体开始发抖，眼眶充盈着泪，心脏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难受。
　　他无力的、绝望的、失落的哭了好一阵子，哭得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喉咙却已沙哑，发出一些难以言喻的难听又诡异的声音。
　　桑照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时间，他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重重的倒在了地面上。他侧着身，以一种渴求安全的姿势，卷缩着自己的身体。
　　那一道金色的光芒，碎了一地。
　　桑照就这样呆了一个晚上，他就只是苦了一阵子，就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一个晚上。
　　那一夜，他的身体跟他的心一样冰冷。
　　桑照再回过神来时，才见到了一片黑暗的长离宫。
　　他眼中所有的美好，都是幻想而已。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它为这一片漆黑之地增添了一抹淡淡的明媚。
　　桑照认得出来，那是仙乐的身影。
　　桑照伸出手来，企图抓住那一道白光。
　　在他的记忆中，骑着仙乐的苍耀，锋芒毕露，如同神明一般，山河永存。
　　桑照眼神定格，满是灰烬。
　　仙乐降落的时候，桑照才发现，仙乐的背上没有苍耀。
　　他眼里的光，散得一干二净。
　　桑照自以为自己长大了，可是，他没有长大，他还是一个小孩子。
　　因为，他依旧会哭着，想要苍耀。
　　他想要苍耀回来陪陪自己。
　　桑照讨厌没有苍耀的这个世界。
　　可是，他却又喜欢这个苍耀喜欢的世界。
　　喜欢苍耀见过的灯火阑珊，烟火灿烂。
　　桑照含着泪，颤抖得昂起头，迎向天空中的烟火灿烂，他红唇微颤，眼神暗淡，却又不向往黑暗，而不放弃光明，他的声音也是颤得可怕，“......真漂亮。”
　　“就，像你一样。”
　　“而今，也算是......一起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