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女巫成长手册》一个楚萏

16、未见其形

　　在第八日，月换琴学院解封了。在新生试炼内发生的惨痛变故通过全息电视传到了联盟的各个星球上。那些死去学生的家人收到了迟来的死亡通知。

　　顾湖青带着自己的小队离开了。与他一起离开的还有塞伦。

　　但令人意外的是，军区收回了调查令，司法部后续也没有再介入。在月换琴学院的调查报告上，仅仅详细报道了变故的过程和细节，人员的伤亡情况，对于原因一栏，却堂而皇之地写着“原因不明”。

　　并且，在下方还有军区给出的消息，赫然又是一则招生宣传。短时间内，这已经是从黑栏线传来的第二条意义不明的通告了。

　　外界的喧嚣和风雨无阻校内日程的恢复。各院系的课程还在正常进行着。

　　瑟尔夏和颂白时在身体恢复后也回到了课堂上，伊安瑟教授倒是说到做到，没有让他们交万字心得报告。对于其他人的询问，二人自然也是缄口不言。

　　“我跟铭文系的纳什教授联系过了，到时候会有人来接引。”

　　这是来自风人言的消息。

　　日月落坐在病房的小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她看到学生的来来往往。觉心系的制服偏繁复，白条纹从衣领处延伸，一直到燕尾下摆，其标识是一片清透绿的银杏叶。而赛格系的制服普遍更为紧致，深棕色的腰带沿着腰部蜿蜒，标识是橙红色的龙舌兰。至于铭文系……

　　除了中了她的取物咒的男生，她似乎还没有见过第二个铭文系。铭文系的衣服整体色调偏暗沉，前胸后背处却是一片月白，似乎是为了凸显那一朵深郁色的黑色郁金香标识。但她更喜欢郁金香学院的院服，只有他们的衣服袍袖宽大，松弛得像一片大梧桐叶，而且在两摆处还有深口的口袋。是她熟悉的风格。

　　颂白时说，联盟的七所星际学院里，已经有五所将铭文系撤销了。目前还保有铭文系的，也就只有泗淮星的月换琴学院和中央星的璇时界学院。即使是在月换琴，郁金香学院的学生也依旧是最少的。

　　但她根据颂白时给出的信息，能够大致得出一个结论：她现在所在世界的铭文系，与栖鸦谷的巫师之术，似乎是一脉相承的。能够驾驭咒素依旧是少数有资质之人，依旧会有咒文课，会和各种生物打交道，也会在器物上下禁制术。

　　他在谈到郁金香学院的课程设置时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不等她询问，他已经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这样也好。日月落边发呆边想。她虽然没有了咒力，但却依旧留有以往的知识，说不定她会成为一个出色的草药学专家，或者是出色的动物饲养员。

　　笃笃。有人敲门。

　　日月落下意识以为是塞伦回来了，然而门打开，进来的却是校医应酌。他的样貌一如既往的清爽俊秀，鼻梁上却少了那副纤细的眼镜。

　　他如往常一样跟日月落自然地打招呼，“听说你已经成为郁金香学院的学生了？看来以后我们以后要打交道的时间还会很长。”顿了顿，他又开玩笑，“以后多多关照啊，新生。”

　　日月落站起身，也笑了，“非常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关照，应医生。”

　　她有些犹豫，应酌看出来了，“你的看护人塞伦已经离开学院了。她去了黑栏线。”

　　说到塞伦，他的嘴角似乎微微皱了一下，然后立刻掩饰性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于是日月落立刻想到她听到塞伦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她要去揍个人。难不成……她不由更仔细地打量起应酌来，但他看起来好好的，一点也不像被人揍过。

　　只是没想到那就是她跟塞伦的最后一面……她其实很喜欢这位看护人。

　　“咳咳……你来的时候应该也没什么东西？如果收拾好了，就前往学院报道吧——郁金香学院来接你的学生已经到了。”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的话，一名个子高挑的少年此时才从门外走了出来。他的肤色白皙，笑眸弯弯，一头灿烂的金色头发如细丝一般柔软。他对日月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应医生说得没错！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

　　他对她眨了眨眼睛，神情自然，对她右脸上的血色痕迹似乎全不在意。

　　日月落对他也笑了笑，却转向了应酌，语气很认真，“请问，我换下来的衣服……还在吗？”

　　她那身黑袍早在逃难时就已破烂不堪，恐怕还染上了烟灼味和血腥气，像一包黑色的破布，可是，那也是她唯一有的还和栖鸦谷有关的东西了。

　　应酌仔细想了想，“塞伦应该是将它放在了自洁处。伊莱斐，你待会儿带她去一楼看看吧。”

　　“好的小应！我会的！”

　　“小应……”应酌嘶了一声，伊莱斐却已经笑着握住了日月落的手腕，拉着她跑了起来。

　　“快走快走快走，不然小应又要骂我了！”

　　他的手指温暖，覆在她冰凉的手上，居然有几分灼烫的意味。他拉着她在走廊上边笑边跑，日月落看着他的背影，荒谬地生出了错觉——仿佛前几天快要死掉的那个虚弱的人并不是她。

　　仿佛她又回到了小时候，甜朵朵在前面跑着，笑声很是响亮，而笨帽子落在最后，一边努力跟上一边央求她，【日月落，你能不能拉着我跑啊？我好累……】

　　【笨蛋，那是因为你太重啦！小妹别听他的，我带着你一起跑，跑得快快的！】

　　然而心脏跳动的声音越加清晰，她感到了熟悉的眩晕，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前面的人却恰在此时刹住了脚步。

　　伊莱恩回头，吐了吐舌头，“对不起，我忘记了你还是个病人。”

　　他的笑容如此坦荡，日月落却觉得他完全是故意的。

　　“小应也太笨了……他都不想一想，哪有人是穿着病号服来校医室的。”他大声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却没有放开。他注意到日月落的反应，趁她低头的时候仔细瞅了她一眼，皱起眉，小声自言自语，“我这次是不是做错事了……”

　　他在说什么？她听不见。她右手按着胸口，还在大口地喘着气，脸颊倒是有一圈绯色，却透着几分病态。

　　伊莱斐的表情这下是真愧疚了，他本来想让她转换一下心情，却没想到她明明能够出院了，身体状况还是这么差。

　　“哎呦，不然……我背着你吧。对不起。”

　　“不要紧的，你慢慢走就好。”

　　伊莱斐果然很善解人意地放慢了步伐。他们来到了一楼，自洁处就在右侧的拐角处，明亮的一间小屋子，蜂格式的小方框整整齐齐排列着。

　　日月落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她走过去，打开了蜂盖，看到了那一团皱巴巴的黑布。她将衣服抱进怀里。蜂格自动关闭，她的名字也消失了。

　　“旁边还有换衣室，你要不要去换一下衣服？”

　　日月落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穿着这样的衣服出去会很奇怪吗？”

　　“倒是不奇怪啦。”

　　“那我们走吧。这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日月落非常平静地微笑着。伊莱斐看了她一眼，也笑了笑，没有多问，“嗯，那我们走吧。”

　　伊莱斐带着她慢慢地走着，途中他向她简单介绍了一下郁金香学院的情况。

　　“我们……嗯，应该是学院里最轻松的吧。”

　　他漫不经心地微笑着，日月落有些困惑，她在栖鸦谷的时候要识记很多草药，还要记诵咒文，学习韵词，必要时还需要练习结印的手势。这些繁复的知识怎么也谈不上是轻松。

　　于是她很自然地问出了口。

　　“可是，我们要学的东西不是很多吗？”

　　“你见过变戏法的需要学很多东西吗？我们学的，早就是已经被淘汰的知识啦。”

　　她停下了脚步，“为什么说是变戏法呢？”

　　巫术并非都是幻象，真正的巫术可以参与到世界的循环里，可以影响到日月星辰、风花雪月，甚至可以让天灾绕行……

　　“因为……哎呦我这嘴。”伊莱斐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嘿嘿，具体如何当然需要你自己感受。我啊，已经是在学院的第三年啦。我自然是比谁都盼着铭文系好起来。”

　　他笑眯眯的，步伐轻盈，头顶的那绺金发晃来晃去，身形无比优雅，看起来像是异国的王子。这样的一个人却自嘲是变戏法的丑角。

　　他停下来，敲了敲门。原来他们已经到了。

　　“请进。”

　　伊莱斐推开门，对她眨眨眼，示意她先进。于是日月落走了进去，室内的自然光明明很亮，视线却并不清晰。浓郁的草药味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味道混在一起，她打了个喷嚏。

　　一个黑影突然从一侧的高顶柜上窜出，向着她的方向猛扑过来。

　　“疾影……”

　　她想念静止咒，却又很快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咬住了唇，转而避开。这一退却撞到了身后的人。

　　伊莱斐却似乎对这突发情况早有预料，他非常敏捷地伸出手，赶在它跳上她的脑袋之前就将那团花花白白的东西捞在了手里。

　　“三尾！”

　　纳什教授惊呼着从宽大的木椅上坐起来，不慎撞到了身后的壁橱，堆满的书籍晃动了一下，摇摇欲坠。纳什立刻乖得像只兔子，屏气凝息。

　　日月落转身，看到那袭击她的东西正在伊莱斐手里挣扎。它果然有三条长尾巴，一只雪白，一只纯黑，还有一只白底黑点。它的样子既像兔子又像猫，却又似乎两者都不像，长长的垂耳朵抵得上它形体的三倍，两只蓝眼睛像玻璃珠一般，鼻子和嘴巴都扁扁的。

　　伊莱斐似乎知道怎么安抚它，他伸出手指，在它的下巴处轻轻挠着，“乖，乖，下次给你带翠叶果吃。”

　　也不知道是听懂了他的话还是很享受他的安抚，这只叫三尾的怪东西果然安静了下来，还用那三条长尾巴去挠他的脸，伊莱斐笑着偏脸避开。

　　那边的纳什终于将那快要掉落的书小心翼翼推了回去。他小心地叹了一口气，避开桌子旁挤挤挨挨的东西，拽了拽自己的长帽檐，先感谢了一下正咧着嘴笑也不知在笑什么的伊莱斐，再对着神情莫名的日月落露出了一个羞怯的笑容。

　　“你就是新来的日月落吧？很高兴见到你。我是铭文系教你们物宠学的老师，我叫纳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