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何那样？》树上松子

31、尸山人海

　　猛烈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黎蓝星猛的睁开眼，一跃而起，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小剑。

　　怎么回事？

　　对于一睁眼就身处这里，她来不及细想，浓烈的魔气便扑面而来。

　　不对劲。

　　她环顾四周，昏暗无光的环境，怨气滔天的血池，鬼气森森盯着她的男人，以及……

　　往左方一瞟，熟悉的青色衣衫，一脸温和的笑意……只看他的话，绝对和这个阴森的环境毫不沾边。

　　还有——

　　她瞥了一眼身后，一个同样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软榻赫然在目，正是她刚刚躺过的地方。

　　盯着不远处黑漆漆，看不清面目的男人，诡异的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

　　这个男人是谁，显而易见。

　　她上前一步，正想侧身挡在木栖面前，不料被猛地拉住，只能顺着他的力道，又回到他身后。

　　“怎么回事？”她侧头一脸疑惑的问道。

　　这暗流涌动的平静之下，两人居然毫无动作？

　　依照面前的情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二人见面不应该爆发一场恶战？

　　她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宝座上的男人，面容模糊，只一双血瞳清晰可见，里面涌动着的，却是强烈的不甘与愤怒。

　　男人双手死死握住椅背，用力到指尖泛白，青筋暴起，似乎在拼命克制着什么。

　　“他不会动手，因为——”

　　木栖轻飘飘的指了指血池上方的心脏，“我死了，我的心脏将不复存在，这么多年，他也不过只能依靠我的心脏苟活。”

　　“我死了，他也将，魂飞魄散，烟消云散。”

　　木栖说话愈发轻飘，恍若未醒之人的喃喃自语，最后一句恍若一缕青烟，散落在他唇齿之间。

　　听到最后这句，黎蓝星心头一跳。

　　他，在强调什么……

　　盯着不断泵跳的心脏，木栖双眼无神，周身愈发沉寂，精致的仿佛一个没有点睛的琉璃娃娃，脆弱而又易碎。

　　说时迟那时快，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轻易的刺入她毫不设防的胸膛。

　　果然……

　　感受胸口的些微刺疼，黎蓝星似乎早有预料，只感觉嘴里的药愈发苦涩。

　　幸好提前吃了止痛药……

　　啊，不对，逍遥散，这样的疼痛还能忍受。

　　如苦中作乐般，黎蓝星勉强勾起嘴角，直直的盯着面前那从未见过，泛着冷意的双眸，那抹寒意如雪中射箭，轻易地扎进她心里，带来一股始料未及、意料之外的疼痛。

　　灰暗的环境中，微蓝色的光突兀亮起。

　　她心口的鲜血混着蓝光，顺着一股指引，缓慢涌向不远处的血池。

　　木栖抬手，一枚血珠在蓝光汇入血池的前一秒，精准落入血池。

　　刹那间，空中的血色大增，耀眼刺目。

　　但只一瞬，血色猛地消散，池中的怨气极速收缩，沉降，转眼消逝不见。

　　蓝光在池中横冲直撞，直到怨气消散，才仿佛找到道路，顺着那深入池底的铁链一路往上……

　　三双眼睛都或痴狂、或期待、或担忧的盯着那一路往上的光芒。

　　蓝光即将触及血色心脏的刹那——

　　“砰！”

　　“噗——”黎蓝星才喷出一股鲜血，猛烈的气浪便如期而至。

　　血雾在空中翻腾，旋转。

　　良久，雾气散去，三个人形坑洞突兀的出现在地堡墙上，仿佛是为了何人量身定制。

　　“哈哈，哈哈哈——”

　　愈渐癫狂的笑声从其中一个洞内传来，一节枯骨攀上墙洞的外缘，随之探出的则是一只骷髅头，一只眼镶血石的骷髅头。

　　光亮不在，痴狂的笑在地堡内撞击，回荡，仿佛千千万万个人同时发笑，寒意弥漫，疯狂再现。

　　缓慢从镶嵌着自己形状的墙洞内挪出身体的黎蓝星，一着眼便看见眼前这一幕。

　　原来是骷髅。

　　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手被拉住，转眼间，眼前景象极速变幻。

　　“他失去理智了，我们走。”

　　木栖的话还停留在她耳边，两人就已站定，面前是熟悉的小院。

　　她又回来了。

　　蒙蒙细雨下，昏暗的月光勉强照清了小院的大致轮廓，春末的寒意如此明显，一丝一缕的侵染她的身心。

　　黎蓝星望了眼天边朦胧晦暗的弯月，与昨晚那皎皎如银的圆月只相差一天，却截然不同。

　　身边的人拖着沉重的脚步，沉默地，一步，又一步，缓缓离她而去。

　　黎蓝星站在原地，面色如常，静静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也不动。

　　“你不打算做些什么？”2375问。

　　“你醒了，糖糖呢？”

　　“她在休眠，您想让她回来吗？”

　　“不用了，就这样挺好。”

　　“我什么都不用做。”像是为了回答2375的问题，黎蓝星又道。

　　“他会回来的”

　　而且，会坦白一切。
　　……

　　日子日复一日过去，七天转瞬即逝，清河大陆一改之前的混乱，各地都陷入一股诡异的平静之中。

　　无事发生，但又像有大事发生，短暂的平静更多的时候是风浪来临前的预兆。

　　西城戒备愈发森严，城中的百姓在惴惴不安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论是谁，都无法在这平静的日子里放下心来，安稳度日。

　　第八日清晨，浓烈的血腥味萦绕在西城上空，守城的士兵凌晨惊醒，发觉不对，急匆匆唤人打开城门。

　　果不其然，一座尸山堆在城门正前方，散发出浓浓的尸臭味，令人闻之作呕。

　　这股动静自然惊动了城中百姓，他们从四面八方涌来，自然也看见了城门外的这一幕，个别承受力差的，更是当场瘫软在地，久久不能恢复站立。

　　“哐——”

　　主街小院内，昏暗的房间一瞬间爆发出刺眼蓝光，黎蓝星从睡梦中惊醒，夜袭的魔族见一击未中，也不恋战，匆匆纵身离去，她御剑追来，城门处的异样让她无暇顾及逃离的魔族。

　　偌大的城门界限，仿佛分隔了两个世界，一个是人群攒动，光亮如白日的城内，一个是幽暗空洞，尸堆成山的城外，界限分明。

　　显然，这就是赤裸裸的恐吓与挑衅。

　　不难猜出，做出这一切的人是谁。

　　黎蓝星攥紧拳头，压制住身体内涌起的愤怒，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收拾残局，安抚百姓。

　　她御剑下行，中途却被一股熟悉的力量拦下，她没做任何抵抗，顺势停在半空，抬眼望去，来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师姐木吟。

　　木吟站在磁盘法器上，缓缓与小师妹面对面，她对着黎蓝星安抚一笑，理了理师妹凌乱的衣襟，“师父来了，他会料理好一切，不用担心。”

　　“好。”黎蓝星缓缓应和，强烈的情绪倏忽消散，终是放松下来。

　　木恒带着显然刚从床上下来、衣衫不整的仵作，轻巧的落身于尸山旁。

　　蔫成树皮状的皮肤，枯萎的尸体，尸臭比血腥味儿更快到达鼻腔。

　　“报告大人，这些尸首均死亡于半月前。”仵作查验片刻，恭敬的禀报道。

　　果然不出所料。

　　木恒微微点头，示意仵作先行回去。

　　据他与各宗主的联络来看，七日以来，清河大陆竟诡异的几乎没有动乱与人员伤亡。

　　这些尸身不是近日遇害的，那这背后之人，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是为了什么？

　　遍寻千年，毫无音讯的师祖、高悬于半空，被铁链束缚，却又流着莹莹绿液的心脏，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一个又一个噩耗，将他的心深深推入谷底。

　　木恒抬手一挥间，他面前的所有被他收入锦囊，随着一缕破晓的阳光，城门外恢复了往日的光景。

　　若不是那许多还未疏散的人群，以及人群中士兵搀扶着的，先前瘫软无力的老弱妇孺，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第八日下午，天色昏暗，狂风大作，唱响暴风雨的前奏。

　　夜晚来临，雷声轰鸣，大雨如期而至，一股股交叉落雷，如一条条银色丝线，连接天空与大地，疏密相间，仿佛老天落泪，洗刷着尘世间的一切。

　　黎蓝星坐在堂屋正中，望着屋外，屋内没有点蜡烛，顺着落雷的白光，隐隐窥见她静静凝望屋外的眼神。

　　她有预感，他今晚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