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瞩望》墨也清

11、毒虫

　　第一天开学，学校没有对他们做过多要求，只是让班主任来开班会，增进同学们之间的感情。

　　姜宁的班主任是一个严格的女老师，她说她叫陈玉容，教语文的。

　　班里的位置是自己选的。姜宁在学校里的老同学挺多，但没有一个分到一个班的。

　　本着靠近熟人的原则，她坐在沈逾的前面，同桌是那个叫孟霜的舍友。

　　她从进教室开始就一直带着耳机，一句话不说，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自我介绍环节，姜宁是第一个，上台的一瞬间同学们都嗡了一声，接着开始切切私语。她的头发此时乖乖的停在耳后，眼睛亮亮的，比那些角度千奇百怪的照片不知好看了多少。

　　少女脸上挂着腼腆又温和的笑，简单说了两句之后就打算溜，却被陈玉容叫住。

　　她手里拿着花名册，上面是他们的中考分数，“姜宁，有没有兴趣当班委，学委怎么样？”

　　方昭在下面率先喊出来：“老师我支持你！中考状元当学委在适合不过了！”

　　紧接着好几个男生也跟着起哄。

　　同时被这么多人打趣，姜宁的脸有些烧，但好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小场面还是能把控得住。她对陈玉容点点头，然后嗖的一下回到座位，却对上沈逾含笑的眸子。她抿着嘴，冲沈逾眨眨眼睛。

　　陈老师用了一个小时组织完自我介绍，顺带着赶鸭子上架选出了临时班委。在方昭等人的努力下，沈逾当上了班长。陈玉容就安排她和沈逾，再加上方昭为首的一群男生去教务处领书，自己搬着电脑跑得无影无踪。

　　六点多，天色已经有些暗沉。

　　姜宁走在最前面，方昭拉着沈逾跟在后面，两个人不知道嘀嘀咕咕说着些什么。

　　教务处的位置很偏，他们三个只有一张陈玉容画得十分抽象的地图。

　　“沿着这条路走十棵树再右拐，走二十棵树进入建筑物，然后再……”姜宁辨认许久也不懂陈老师是什么意思。

　　“我看看。”沈逾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凑近。天气炎热，姜宁周身的气压瞬间上涨，她把地图塞给沈逾，自己往旁边挪了一步。

　　两个人研究了一分钟也没有什么结果。

　　“带手机了没？”沈逾问她。

　　姜宁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给周奕打电话吧。”沈逾晃了晃地图，一脸无奈，“陈老师的绘画功底还是有些薄弱。

　　“喂，谁啊。”周奕的声音传来，模模糊糊的，掺杂着很多刺耳的杂音。

　　“小周哥哥，我是姜宁，想问问学校教务处在哪？”姜宁皱了皱眉，把电话拿得远了些。

　　“啊，就从高一教学楼出来，沿着小路走十棵树，然后右拐，再走二十棵树……”

　　听着这如出一辙的话术，姜宁和沈逾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几分无语的神色。

　　周奕之前的班主任该不会是陈老师吧。

　　忙活许久，一群人终于是到达了教务处门口，一人搬着一摞课本往回走。

　　姜宁和沈逾走在最后面。

　　这么一会儿功夫，天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月光在为他们照着来时路。

　　姜宁突然感觉脖子痒痒的，兴许是虫子，可双手抱着课本动不了，只好不停的晃着脑袋。

　　虫子就顺着她的脖子爬进衣领，清晰的触感传来，姜宁瞬间停下脚步。

　　“怎么了？”沈逾见她不动了，回头询问，却看到她呆滞的眼睛。

　　“有……有只虫子钻进我衣领了。”

　　夏天毒虫多，沈逾立刻放下书上前。毕竟是异性，他也不好直接掀人家衣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姜宁不敢动，沈逾就接下她手里的课本，递给方昭，让他先回去跟老师说明情况。

　　“有点疼，还有点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后颈传来的异样，心里慌得很。

　　她一直很害怕虫子，特别是有翅膀的，会飞，让她感觉三维空间里没有一处是安全地带。

　　沈逾没让她碰，担心她下手没个轻重把虫子捏死，毒素就全接触到皮肤上了。

　　“冒犯了。”沈逾解开她领口第一颗扣子，把衣领拉开，少女白皙的皮肤露出，上面有一小片明显的红痕。

　　显然是那虫子的杰作。

　　他吹了一口气，虫子立刻飞走。姜宁身子一缩，后颈处传来一阵刺痛，她被刺激得流出几颗眼泪。

　　“嘶……”

　　“疼吗？我们去医务室。”沈逾不由分说，拉起她就往社团大楼赶。

　　社团活动的时候经常会出现一些轻度烫伤、破皮之类的小伤，医务室就被安排在那边了，二十四小时都有人轮值。

　　姜宁疼得厉害，几乎不敢发力，走得很慢。沈逾担心耽误了会留疤，不顾她的反对，背着她往医务室走。

　　沈逾看着瘦，实际上身体结实得很，背上的姜宁跟一团棉花似的，根本没影响到他的速度。

　　后颈的灼烧感愈发明显，姜宁趴在他身上，不断吸气，还有几声被死死克制住的呻吟。

　　沈逾听着她发出的动静，轻声安慰。

　　其实他也没底，但不能让她看出来。他心里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情绪，模模糊糊说不太清，便把它归结为异性之间的亲密接触带来的异样感。

　　医务室里是一个阿姨在值班，见到他们两个急忙上前帮忙，让姜宁坐在一旁的小床上，自己去找碘伏和纱布。

　　明亮的白炽灯打在姜宁身上，校医仔细观察了后颈的伤势，一脸严肃地对沈逾说：“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

　　“2班，陈玉容老师。”

　　她给姜宁消毒后简单包扎了一下：“翅隐虫咬的，这边只能做简单处理，我去联系你们班主任，赶紧去医院。”

　　姜宁闻言，愣了愣，耳朵嗡嗡地响。她看向沈逾，一时间不知所措。

　　她听说过翅隐虫的毒性，轻则红肿疼痛，重则皮肤溃烂。女孩子正是爱美的年纪，一旦想到可能要留疤，心头就涌上一阵恐慌。

　　“没事的，我们来得很及时，不会留疤的。”沈逾蹲下身，仰起头看她。她的眼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红的，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校医把他们带到了停车场，陈玉容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她看着沈逾，张了张嘴，却没说话，让他们坐好后驱车前往第一医院。

　　她本来是打算让沈逾回去的，可又突然想到姜宁家里的情况。

　　当初她接手这个班的时候校领导单独跟她嘱咐过这两个孩子的特殊性，让她多关照一下。学生信息里有他们的地址，她知道他们是邻居，想必跟家人差不多。

　　陈玉容高一的时候确实是周奕的班主任，自然也知道周家夫妻两个有多忙，一年到头看不见个人影，能来开家长会就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带了手机吗？没带的话拿我的联系一下家里人。”陈玉容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姜宁。

　　“带了老师，我们自己来。”沈逾回的话。

　　姜宁把手机递给他。她现在疼得厉害，几乎说不出话。

　　“密码0521。”

　　是她的生日。

　　沈逾拨出了周奕的电话。秦念和周嵩两个都出差了，不在京市，全家上下只剩下周奕了。

　　“周奕，去第一医院，姜宁被咬伤了。”他打着电话，眼角余光注意到姜宁正抬起手，似乎要碰伤口。

　　沈逾立刻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别动，容易留疤，听话。”他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哄小孩的意味。

　　“疼……”姜宁脑袋抵在驾驶位的头枕上，声音闷闷的，还有些哭腔。

　　“我给你扇扇，你别动它。”

　　沈逾随身有一个小本子，记单词的，此时正被他捏在手里给姜宁扇风。

　　周奕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喂沈逾？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发生什么了？”

　　“你先去医院，到了再细说。”

　　他掐断电话，右手轻轻扇动着，送出一阵凉意。

　　车外星光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