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雨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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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陆家的孩子,也不会再要你一分钱。
“让你们带着这些钱，见鬼去吧！”
陆依萍看着众人，咬着牙说完这句，就转身离开了，步子稳稳的，并没有表现的半点落魄，反而是一种重新站起来的解脱。这样子，对于她来说，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儿。
“你…”王雪晴听了气的发抖，今儿她是倒了什么霉啊！挨了打不说，还让这个臭丫头给骂了，对着离开的依萍喊道：“依萍，你这个不要脸的，有种的话，你给老娘回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雪晴…”
“老爷子…”被陆振华的眼神盯的也有些发毛，想起刚刚那顿打，王雪晴也不敢说什么了。
“闭上你的嘴。”
陆振华发完了脾气，打完了人，也清醒过来。看着被亲身女儿当着垃圾一样丢在地上的纸票子、硬币，他不免露出一抹苦笑来，果然啊，黑豹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自己就连自己的女儿都动不得。
想当年，在东北的时候，那个听着黑豹子的名号不是吓得发抖，可是现在，他苦笑。曾经的辉煌就像一缕青烟般随风消散，什么都没剩下。
“扶我上楼去。”
“老爷子，小心点儿。”王雪晴忙听话的上前去扶住老爷子，虽然脸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但是仍要笑着和老爷子说些话，陆振华微闭着眼，也不回话，只是觉得头晕呼呼的，刚刚那种精神头儿也没了。
这个新式的公寓里，是怎么也比不上哈尔滨的老宅子的，楼梯走的久了，都有些滑了，改日还是要铺上毯子的。
黑夜里，大雨越下越大，冲刷的人挣不开眼睛。拉开陆家大宅的铁门，杜飞飞快的跑进黑夜里。
出了门的这条路上，平日里就没什么人走动，现在就更是人烟稀少，只有几个小汽车在启动着，发出急切的喇叭声。
“杜飞，你慢点儿。”
书桓一把拉住杜飞拽到自己身前，一辆黑色的轿车从他们眼前飞过，溅的他们满身是水，杜飞更是狼狈的连眼镜都掉了。
碎片在轿车的轮胎下，被碾的粉碎。
“你他妈给我滚下来。”
杜飞对着远去的轿车大喊道。拽开书桓给他头上盖的大衣，都这么狼狈了，还挡什么啊？可是书桓不理他，坚持把自己的大衣披在他身上：“还是披着吧，小心感冒。”
一道光缓缓的划过来，远去的汽车又重新回来，灯光瞬间打亮黑夜里狼狈的两人。
汽车里的玻璃轻轻的摇下，地面坐着一位男青年，借着灯光，可以看出这人年纪应该比他们都小，留着当下最时髦的发行，小脸白嫩的，细长的眼睛弯起，上下打量着两人，最后眼神定在杜飞的脸上，笑道：“你们去哪儿？上车吧！这么大雨，也不好打车，我送你们一程吧！”
而他的身边坐着一位漂亮的少年，画着浓浓的妆，长长的两片红胭脂染在脸颊上，看着雨中的人笑了，用纤长的手指遮住嘴，就像旧时光艳的伶人般，全身散发出轻浮的风尘气。漂亮的少年一脸兴趣的去看着雨中的人，又不自觉的往身边的青年身上靠过来，依偎着。然后却被青年狠狠的推开，瞪了他一眼，这才安分些。
书桓是南京时，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且在上海这样地方待了这么久，自然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人。
杜飞本来是想着那人来了，好骂一顿，可是现在人家以礼相待，也出不了口，而且眼镜掉了，也看不清楚那人的样子，且晚了，闹起来也不划算，还不如回家睡觉去。眯着眼就说：“开车小心点儿，书桓，我们走吧。”
书桓点点头，对着车里的青年说：“不用了，谢谢。”
青年张口要说些什么，可是后座及旁边的人，却不依了，后面的人带着慵懒的嗓音嚷道：“苏南，走吧！那种姿色，有什么好看的？”
被唤着苏南的青年冷笑一声，开着车就从前面两人身边飞过。
上海的繁华街道是个不夜城，终夜亮着，映着雨水，模糊起城市的影子。
而这条深巷子确是很静的，因为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所以没有节约灯光的想法，万家灯盏暖暖的亮着。
不知道自那家传出一阵悠远凄凉的胡琴声，在黑夜的落雨中，咿咿呀呀的拉过来拉过去，流转着，说不尽的苍凉与落寂。
“杜飞，怎么了？”
顺着杜飞的眼光看去，深暗的巷子口，穿着红色毛衣的姑娘正蹲在角落里，低声压抑的哭泣着。起起伏伏，想要压抑却控制不住眼眸中滚落的热泪，想要大声的痛哭出声，却又怕被人发现后的窘迫。
蜷缩着身子半蹲半坐在地上，双臂紧紧围住自己的双腿，止不住的颤抖，深蓝色破旧的的旗袍早已被泥水浸的看不出色彩。
凄凉的胡琴声在女孩子身后慢慢隐退，变得模糊而悠远。
“书桓，是那个陆依萍。”
杜飞回头去看书桓，书桓动着身子就要过去，却被杜飞拉住了，摇摇头：“这样的时候去，不是存心让她难堪嘛！”
“那怎么办？”书桓急了，“她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在这儿，很容易出危险的。”
现在时局混乱，什么样儿的人都有，尤其是在大上海这样的城市。
正僵持着，陆依萍艰难的起身，从巷子里走出来，双臂依旧揽着上身，缓缓的挪动步子，痛苦的表情，怕是蹲久了，脚上麻木了吧！一个不稳，哎呀的一声靠在墙壁上。
“陆小姐…”
书桓把衣服给杜飞披好，急急的赶过来，陆依萍闻言一惊，赶紧站直了，露出刺猬一样的光芒看着书桓。
雨小了一些，并不似刚才那样大，细细的雨珠落在陆依萍冷冽的脸蛋上，满脸的倔强，书桓的头发上也是湿湿的搭在额前、脸侧。
陆依萍上下打量着书桓一眼，又去瞧瞧后面站着的杜飞，可能是已经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了，她向来对知道自己脆弱的人没有好感，而且是今天这样的事儿。
“离我远一点。”
艰难的推开书桓，侧过身就要走。
“陆小姐，你住在哪儿？让我们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在这样的雨里走动，实在是不安全，你也知道，现在的上海太混乱了，什么样的人都有。”
书桓的话并没有起多少作用，陆依萍苦笑道：“呵呵，我这样的，还说什么安全不安全，从陆家大宅里出来后，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包括我的尊严。”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呢？你还这么年轻漂亮，拥有着大好的青春，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书桓组织语言：“而且，你今天从陆家走出来，我倒不觉得是丢了什么，反而是得到了自己，丢掉了对陆家的依赖。上海这么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怕生活不了吗？什么尊严，你只有好好活着，过的好，也让他们瞧瞧，你并不是离了他们就不行了，这就是你最大的尊严。”
“是吗？”陆依萍突然笑了，可是想了半天又冷下脸来，严肃的道：“可是，你们是陆家的朋友，我是不会和陆家的朋友做朋友的。还请你让让，我要回家了。”
杜飞自后面发出一声笑，只是觉得她这句话可真是好笑，怎么都像个孩子的幼稚。看着陆依萍道：“我们说和你做朋友了吗？而且，我们也不是什么所谓的陆家的朋友，只是看见一个姑娘家晚上不方便，想做做好事儿，送送你，呵，你还摆起架子来？而且，你刚刚不是说还有个母亲在家等着你拿钱回去吗？你就是这么拿钱的？钱倒是没有，还讨了顿打，弄的一身伤，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让你妈怎么想？怕是老太太又要大哭一场了吧！”
陆依萍悄声，自言自语的回道：“我妈从来不哭，什么事儿都放在自个儿心里藏着，一个人躲起来伤心。”
“我们的公寓不远，去洗洗再回去吧！看你这样，回去只会让你妈伤心。”
杜飞三言两语的就让陆依萍妥协了：“好吧！反正已经这么狼狈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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