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第23章 ...
-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
阵法布好后,迭枚与外界取得了联系,让组织里的人加快赶来善后。
贺诉由于家人的缘故不得不先行离开。
走在中心岛边缘,他把背包解开,想拿出为数不多的一张符纸,突然看到太阳纹碎片的一角。
他把符箓拿出来,准备离开。
“等等。”迭枚道,“这是冷心剂,你的状态有些奇怪。”
贺诉接过,郑重道:“谢谢你。”
他现在确实很需要精神类药品,也没有推脱。
“没事,小事情。”迭枚扬眉说。
*
贺诉凭着那张符箓到达了名望海湿地公园的岸边。这里怨气被镇压了,普通的符箓大部分也可以使用了。
槐树蔓延的叶片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变得摇摇晃晃,滴下一粒粒水珠。
沉重的雨声响在耳畔,沉寂疏冷。水汽弥漫,晕染了一切。
贺诉途径槐树,往出口走去。
槐树的枝叶摇晃的黑影在夜晚似悄无声息渗透,晃晃荡荡,雨水砸落其中,飞溅开来。
“别跟着我!”贺诉瞬间把手中握着的太阳纹陶片抽出,猛地划破身旁醒神的喉结,声音带着一丝狠厉。
周烛感受着颈侧“血液”流下,身体微微颤动。
他在笑。
周烛的眼神染上癫狂,冰冷而有力的手按住拿着太阳纹陶片的手。
贺诉被一把拉了过去,手仍然死死地捏住陶片,渗出鲜红的血液,一点一滴的血液在漫天的雨水中消散开来。
雨滴飘进了贺诉的眼睛,贺诉与他眼神对视,他还是看不清周烛的神色,有些极致的平静,还泛着一丝别的情绪。
不过,贺诉也看不见自己的黑眸,现实的他神色有些混乱和厌烦地盯着周烛。
贺诉重重用手肘往周烛的头一撞,周烛把他的手给按住,他们的距离增进。贺诉看见了他隐藏在红眸下的癫狂。
“告诉我,你是谁?”雨声响彻大地,周烛眸色偏暗,带着不经意的试探。
“你不是本来就知道吗?”贺诉迎着雨水烦躁地看向他的瞳孔,眼神暗含着愠怒,大脑闪过一丝谨慎。
那丧怅确实吃掉了他的记忆,但明晰了其它记忆。事实上,贺诉对这具身体的掌控是在十三年前,他的确不是这具身体原有的所属者。随着时间的融入,空白的他有些混乱了。
周烛转动红眸垂眼看他,身着黑色锦袍的他,快要隐入雨水朦胧的黑暗中。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周烛冰凉的手贴上了温热的脖颈,又开始冷笑起来。
贺诉反手将鬼火符贴在了周烛身上。绿火燃烧起来,贺诉像是发现了什么。绿火灼烧,让周烛的形态更为不稳定。
“你受雷罚了?怪不得会下雨。”贺诉道,嘴角浮现笑意。他可不会让一个待爆的炸弹一直跟着他,甚至危及到了他的家人。
贺诉指尖轻点,反手把右手绕出,右手上的陶片锐不可当,朝着周烛的心脏定去。这陶片是不可多得的灵器,刚刚渗出的血让贺诉又新添了符咒。
陶片破开周烛身边的怨气。机会是要把握的。
周烛衣袖落下,猛烈的怨气朝贺诉的手臂袭来,天空雷声轰鸣,发出惨烈白光。
电光乍然点亮天际,贺诉将陶片调整方向,穿过袭来的衣袖,直冲喉咙,左手捻过符纸,贴上了周烛的胸膛,一气呵成。
怨气包裹了攥着陶片的手,丝丝怨气渗入血脉,这位不人不鬼的醒神轻轻转动眼球,睨视着贺诉。
贺诉的小臂渗出血来,血丝爬了满地。因遭受剧痛,陶片掉落,悬在离地面不过毫米处,没发出一丝声响。
锁咒起效。如果是以前这位的状态,是锁不住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得缠着我?”贺诉烦躁的表情显露,“那就怪不得我了。”
周烛咧开阴森的笑容,感受着身体的灼痛。
流落在地上的血丝散出阵阵红光,他们被困在了阵法中心。
金属冷冽的反光闪现,贺诉抽出自己的灵剑,朝着周烛的头颅砍去。
一圈淋漓的黑血从醒神的脖颈喷溅而出,漆黑而冰凉的血溅到了贺诉的脸颊。
贺诉暗道不妙,凌厉的怨气袭来,他立马闪退拉开距离。为什么没有斩不断?这可算是头一回。
现在他手上的工具并不多,但现在真的是个大好的机会。
而周烛的眼眸定死在那柄剑上,视线转移到了贺诉的脸上。
贺诉迎着雨水倾身而上,充盈而凌冽的灵气朝着周烛挥去。
怨气扑了过来,一沾上灵气剧烈地升腾着,但却源源不断朝贺诉涌来。
时间不多了,贺诉朝着被束缚的目标狠狠刺去。
灵剑劈去,一瞬间强劲的灵气被力量制住,水珠从贺诉的发丝滴下,他也身陷浓烈的怨气中。
剑身一震,一只惨白的手握住了剑尖,锁咒被破开。
贺诉喉尖涌上血腥味,他遭到了符咒的反噬。
他想要抽回灵剑,却被周烛死死按住。周烛掌心的黑血爬上了灵剑,无声蔓延。
周烛神色中散尽玩味的姿态,红眸更加鲜艳,视线里好似只剩那柄剑,眼神覆盖着一层瑰异,里面夹杂着狂热的惊喜。他死死盯着灵剑染上黑血,脸色随着血迹蔓延而舒展开来,眸间染上着隐秘的怨恨和怒火,但更多的是无尽的渴望和贪婪。
周烛看着灵剑的表情让贺诉有些毛骨悚然。
贺诉咬牙快速想要抽出灵剑,一剑朝周烛心脏刺去。灵剑遇死物无法正常化归。
冷冽的剑身划露出白骨,周烛抓住灵剑不懂,黑血淋漓,瞳孔盯上贺诉的脸,像是怪物攀咬般,对上了贺诉敌意的目光。
雨还在下,下的很是朦胧,雨水打湿了贺诉的头发和眼眸。他的脸色极为苍白,黑色的瞳孔中警惕性极高,之前心神的几丝混乱还未完全散尽。
“又见面了。”周烛扯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可惜了,他还以为又是一个高仿品。
贺诉立马用陶片朝周烛握剑的手砍去,咒灵立马缠上周烛的手,燎起绿火。这醒神可能和他有纠葛,但他现在也不可能去试探了。
周烛握剑的手转来灼烧,白骨显现,火焰不断蔓延全身。但他对于这危机不为所动,眼眸看着贺诉,黑森森的怨气压来,缠住了贺诉的左手。
绿火腾烧中,周烛在晃动的绿焰中凝视着他,脸上浮现森然的笑意。
完全露出白骨的手越攥越紧。
贺诉心里警铃大作,持剑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挣扎着抽离。
“叮—咣——”剑身碎裂,随着雨滴四处迸溅,碎片化为灵气飘渺在雨雾中。
贺诉猛地向周烛吐了一大口血。
与此同时,周烛状态更为不稳定,他受到了逆辛符的反噬,周遭的怨气不断叫嚣着,离周烛联系紧密的直接超化了。他半边脸上带着粘稠的鲜血,看起来像是来索命的厉鬼。
贺诉脑中轰鸣,眼前模糊一片,冰凉的雨滴滑过他的脸,混合着血水滴下。
他想要撑起沉重的眼皮,但因为太无力,而不得不闭眼。
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血线无声蔓延,水汽晕湿着大地,血线渐渐困住混沌中的醒神。
贺诉迈着飞快的步子与其他血线一起,直冲周烛的面门,右手扬起一把短刃,带着灵剑的气息冲上前,侧身用断刃巧妙地挑穿周烛的脖颈。
可是,事实却是,这把带有命剑作为他的底牌,居然没起到丝毫作用。
它像普通器物一样划开一具尸体,黑血透出,裂口却又立马合上。根本对醒神的怨气和本体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周烛的眼睛从带着点滴的鲜血中睁眼,看着那从古至今任何术师都没有的第二把命剑,有些艳异地直直看着贺诉,没有一丝情绪。嘴角却不断咧开,露出鬼魅般的笑容。
“嘣——”血液在漫天的雨丝中迸溅,风声也在低迷中嚎着,沉寂的黑血与温热的红血融合过半,雷声轰隆,白光乍现。
逆辛符的金色符印显现,后渐渐隐入黑暗,符没了。
一瞬间,脑中的弦被猛烈的剧痛给震断了,痛苦席卷了他,贺诉直接倒在了雨水中。雨滴溅上了他双眼紧闭的面庞,大雨洗刷着血迹。倒下的最后,只有一个念头——这是破解的办法,为什么这会是破解的方法?
周烛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看着他手中仅剩一把的命剑逐渐化归融入他本体。
莫名觉得更加好笑了。
初次见面,那就送他一个大礼。
*
沉睡的记忆越来越明晰。
事实上,贺诉对这具身体的掌控是在十三年前,他的确不是这具身体原有的所属者。他刚刚醒来之时,是一片空白的状态。
眼眸滞开,只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带着他的妹妹漫山遍野地追逐、玩耍。他总是会平静地审视这一切,就这样在他们身边游荡了三年。
偶然的一天,面前小男孩单独望着他,在桥头的梨树下。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他呆呆地问道。
他有些惊到,“你怎么会看得见我?”
“不知道。”小男孩回答。
“我不知道去哪里了。”他道。
“你看起来好孤单啊,只有一个人。你跟我们一起来玩吧,我给你看我做的小蜻蜓。”小男孩脆生生说。
这个小男孩告诉他的名字,叫贺诉。他发现他拿不到小贺诉的蜻蜓,他原来是这个世界所称的鬼。后来,小贺诉发现只要把东西放在外婆的香台上,面前的大哥哥就可以拿到了。妹妹贺馨不明所以,但还是每天把她觉得好玩的东西也放上去。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小贺诉患上一场大病,小贺馨每天当着他哥哥的面开开心心,背地里也抽抽泣泣地对着香台放声大哭。怪不得小贺诉能够看见他,原来是生病了。
小贺诉的灵气减少地越来越明显,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子一下子就变得病恹恹的。
可能这就是命吧。
看着外婆和妹妹贺馨忙着照顾着小贺诉,他有些怔然。
他们当时太穷了,给小贺诉的药物治疗断断续续的。
这几年他头一次单独离开这里,去中医馆拿了许多中药,用毛笔按印象写了很多方子,全部堆在了香台。
外婆大喊“菩萨显灵呐,哪里来的好心人啊。”
这为此给他惹了个大麻烦。中医馆的人觉得闹鬼,派了几个道士来驱鬼。
他第三次去的时候,被其中一个道士用桃木剑给击中。他忍着火燎的剧痛,慌慌张张地拿了药就走。
他快速飘到了小贺诉一家,把所有药材的痕迹都隐藏起来,并拿起新药藏在了香台下,把药倒悬着。
然后赶紧慌张地逃走了,因为他原来存在的痕迹很有可能会被追踪到,不能够连累到他们。
他一逃出门,就被两个道士给围堵住。
“还想往哪里跑,遇上我俩连转生的机会都不会有的。”古板的老道士说着。
他立马往回钻,符箓的伤害刺的他全身震荡,浑身炙烤,犹如身处炼狱一般。
他躲进了柴屋。
门外沟通的声音响起。
“大娘,我们二人是道士,你们家可能有邪祟啊,可容我二人进去看看呗。”另外一个道士说。
外婆有些迟疑,担心是骗子,还有些隐秘的原因,“我们不需要,还是算了吧。”
他们可不管,直接往里闯了。
柴屋的门被轻轻打开,他警惕地躲在房梁上。
是小贺诉。
*
他们进来一查,“奇了怪了,刚刚还在这附近。”道士说着,退了出去。
道士临走前踹了踹破门,“妈的,本来以为能邀功的。”
“走吧,去下一家。这灭灵可是顶好的炼丹材料啊,上头那位一直在找,咱们还是不能放弃。”
这一天后,四岁的贺诉发了一场高烧,用来装棺椁的木匣子都准备好了,但却命大挺了过来,只不过几夜高烧,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
但村里人看见他,总觉得他有种莫名的老成和平静。
后来,在他十岁那年,他和妹妹遇见了李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