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你是家》一折溪

6、第 6 章

　　张唯踩着刹车，看着眼前亮着红色尾灯的车，抬起右手揉了揉太阳穴。

　　白江市每到上下班时间路上就水泄不通了，张唯已经完美地适应了川流不息的马路。但他依然不停地揉着眉毛，因为他父母早上给他打了电话，晚上他们就到白江机场了，让张唯去接。

　　他知道他父母是有备而来，那些曾经涌入他脑海里的话语在等车的间歇重新变得聒噪。

　　“你都多大了，这个年纪和女孩谈个恋爱多正常啊？我和你妈妈在这个岁数都结婚有你了！”

　　“儿子啊，不要让你爸爸不开心，快跟爸爸承认错误，说你会和女孩结婚的。”

　　他只得沉默。

　　“嘀嘀”，后面的车在催促了，张唯从恼人的回忆中抽离，轻轻加油门往前走。

　　张唯在地下车库停好车，上到一层，准备去小区里抽根烟。他刚把烟架在嘴唇间，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哥？你回来啦。”

　　陈嘉聪一手掂着水果蔬菜，另一只手掂着零食，站在他面前。平时陈嘉聪就经常买菜回来给他们两个人做饭吃，他的手艺迅速进步。最近张唯公司里刚结束了一个项目，没有那么忙，两个人经常吃完饭一起坐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电影。

　　他注意到张唯的脸色不是很好。

　　“小聪，”，张唯愣了一下然后恢复正常，“这两天我给你在旁边的酒店开个房间，你住那里好不好。我亲戚要来玩两天，他们非要来住家里。”

　　张唯一开始让父母退票改天再来，但是他的话丝毫进不了他父亲的耳朵，不光如此，张父还硬要住在儿子的房间，说要亲身体验一下儿子的生活。张唯无奈只得同意。

　　正好出电梯，陈嘉聪背对着张唯，不做声。

　　张唯又问了一遍，陈嘉聪进家门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头笑盈盈的，“哥，我没问题。”

　　张唯给陈嘉聪开的酒店是七千米之外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从张唯家里去那儿要二十分钟。因为是两天三晚，所以陈嘉聪索性带了个行李箱去装换洗衣物和电脑。两个热上到七十层，进入酒店大堂，张唯在前台办完了入住，又上到85层，进入房间后，陈嘉聪发现这是一个海景大床房。

　　陈嘉聪心想，张唯哥又花了不少钱。陈嘉聪收拾收拾东西，张唯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八点十分，父母九点到，从这到机场也有四十分钟路程，该启程了。

　　“小聪，哥走了，这两天你该上学上学，有什么事电话给哥说。”

　　陈嘉聪闷闷地答了一声，“嗯，哥你走吧。”然后继续埋头拿出换洗衣物，准备洗个澡。他找好了衣服，站起来。

　　接着一双手臂紧紧环住了他。

　　张唯温热的呼吸近在耳畔，陈嘉聪仿若通过背部感知到张唯的心跳，好像有些急促，陈嘉聪脑海里万千思绪在这一刻舒展开了，好像有什么事情呼之欲出，但他没来得及细想，环在胸前的手臂又紧了紧之后就猛然放开。

　　张唯没说再见就出了酒店门。

　　张唯一脚踩下去油门，在空旷的道路上加速到七十公里，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无法控制地颤动。他刚才在干什么？他刚才差点就露馅了。他重新陷入一种失去的恐惧里，他不知道刚才陈嘉聪有没有感受到。张唯不断安慰自己，应该没有，这个裤子面料很硬，

　　车流慢慢汇聚，快到机场了车又多了起来，出租，各种私家车都挤在几个车道送人。他调转车头开进地下停车场。他在车里坐着，但是刚才的记忆一直重现，他感受到自己在充血。张唯把手机里的绿色音乐软件打开，播放了不常听的摇滚乐。爆裂的架子鼓和磁性人声响起，方才的画面被压下去了。

　　九点二十分，一个电话打来。“儿子，我到了。你到了没有？”

　　“到了，爸，我现在上去接你们，你们跟着人流去拿行李。”

　　“行，一会你到了打给我们。”

　　张唯深呼吸几口，打开车门，朝着电梯走去。他出门前换了白色衬衫和黑色西服裤，他上班也很少穿这么正式。

　　电话铃声响起，“儿子，我和你爸到西3门了，你来接我们吧。”

　　“好，我快到了。”

　　这次是张母，声音总是那么温和。张唯时常疑惑，母亲是怎么和父亲这样的人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处处忍让的。

　　他穿过长长的走廊，从远处就看见了他父亲板正的背影，和一头染黑的头发。

　　“爸，我们走吧。“张唯接过父母手中的行李。往前走了两步，身后的评价传到他的耳中，“儿子，今天穿得很得体，很给爸长面子。”然后是母亲配合着呵呵两声。

　　张唯带父母上了电梯，他抬头盯着显示屏里上升的数字，电梯里张父再一次打破了沉默，在旁边指指点点。

　　”这个电梯速度还是不够快，不如家里的电梯，不知道是配的哪家生产商的货。”

　　”嗯，确实家里的的快一些。“张母接茬。

　　”叮--”张唯家的楼层到了，他先一步走出去，父母紧跟其后。

　　按了指纹，电子锁打开了，进去后是那个木质色调的家。客厅里是棕色的木地板，陈嘉聪经常拖地，打扫卫生，所以家里一尘不染的。张唯经常抢活干，但是因为在家的时间不如陈嘉聪多，回来的时候永远是一个干净的家欢迎他。

　　张唯昨天把客房打扫出来给父母住，把陈嘉聪的房间门锁上。之前父母问过他和谁和一起住，他就说学长租房子给他住，其他没多说。他不希望父母知道现状，因为他很清楚父亲会怎么样阻止他，母亲又会怎么样附和。

　　张唯在刚才去接父母的路上，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这三天的行程。第一天，带父母去近处的景点逛逛。第二天他有工作，给父母叫了个一日导游带他们去远处的小岛上玩一整天。

　　第一天，早上，张唯起床给父母叫了个早餐，收获了张父“早餐不健康，不吃“的反馈，他于是起身重做了一份，中间张母试图抢过饭勺重掌做饭大权。

　　中午，带二老去逛景点，收获了张父“这里不如家里的风景”的评价。张唯擦了下脸颊上的汗，继续带他们看这里的钟楼和河流。

　　晚上，张唯和父母去看夜景坐游船，张母看着河流那边的酒吧街和闪光的地标建筑，发出了啧啧赞叹，张父一句“这酒吧有什么好看的”打破美好。张唯终于忍不住，“爸，你能不能少说两句“，然后收获了张父连珠炮似的回复，大意是他只是想来看看儿子，这么多年付出，几句话都不能说了。张唯无语凝噎。

　　第二天，他把父母交到导游手里，然后松了口气，回家完成远程工作。他给陈嘉聪发信息，问有没有什么需要的，陈嘉聪说在学校，暂时没什么需要的。又问了一下是不是明天就能回来了，张唯有点难受，说是。

　　下午张唯打算稍微睡一会儿，在沙发上躺着就入梦了。那些令他窒息的场景在梦里还原，他想醒却醒不来。

　　那天是他高一下学期期末结束，他打算回家后就去找小聪见一见。回到家之后家里照例空无一人，他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他父母却突然回来了，告诉背着包的他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待在家里。之后他父母把他放在书桌下面的相册拿出来，那个相册的封面是一个老式留声机。相册的里面是他自己偷偷洗出来的他和陈嘉聪的合照，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一，每一次他们相聚，从北京到海南到澳大利亚，这些相片的足迹遍布各地。以及每一张相片后都写着一句情诗，这是他年少时表达无声爱意的唯一方法。

　　直到这一天他父亲拿他藏起来的钥匙，开了书桌下面那一层柜子，一切都变得充斥着声音。

　　之后他就转学了。

　　回到现在，迷迷糊糊间他听到轻轻的开门声，好像有人给他盖上了被子，是母亲么。他继续睡着，实在是太累了。然后旁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做饭。张唯心想，是母亲在厨房。

　　他即将再次陷入深度睡眠，突然一阵很吵的开门声响起。然后是他父亲一句响亮的问句，“你是，小聪？”

　　张唯在沙发上直接坐起来，睡意全无。

　　陈嘉聪戴着做饭的手套，正挥着手和门口提前回来的父母打招呼，“叔叔阿姨好！原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转向张唯，张唯看着表情不一的三个人，又低头拿起手机，看到导游发微信说，“哥，叔叔阿姨觉得累，我们就取消了最后一项行程提前回去了”；小聪发微信，“哥，今天我回去放个衣服，顺便买点菜做个饭给你们吃吧～”；母亲发微信，“儿子，我们马上到家了。”

　　陈嘉聪回厨房把菜端出来，“阿姨叔叔，哥，我们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