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在卖cp啊》半今茶

3、第 3 章

　　等导演终于出完气，大家也各就各位，重新准备开机。

　　场务出来叫人，乔宿星放下东西，慢吞吞朝拍摄位走。

　　台导和庞总并排端坐在显示器后，两人之间没有交流，气压很低。
　　想来还在因为刚才的事不快。

　　场地中央，化妆老师给美兰迪补完妆，走到了乔宿星面前。

　　乔宿星很自觉，垂下眼皮等待，化妆老师把粉扑收起来，换了另外一种奇怪的白粉，乔宿星虽然觉得有点怪，但也任由她在自己脸上弄了。

　　一切就绪，场记打了板。

　　这一场是乔宿星出场。
　　在一个类似实验室观察的场景，美兰迪在外，乔宿星在内，中间隔着一面巨大的玻璃。

　　美兰迪饰演的男主顾彦某次连接后，他饰演的外星“羽”将会降临，然后慢慢苏醒过来。
　　这一场特效比较多，而乔宿星的台词并不多，主要就是表情变化。

　　先是美兰迪的独角戏。

　　顾彦迈着步子来到实验室，挨个摆弄试管和道具，检查前一天晚上留下的实验结果。

　　突然，身边的仪器发出了滴滴的报警声。

　　顾彦猛地转过身，快步跑到玻璃窗前，张大嘴巴，露出惊讶的表情：“编号KD7826，你，你…竟然醒了？”

　　他面部肌肉不停颤动，两只手在胸前交握，喃喃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空荡的房间里，他站不稳一般踉跄着来回走位，最后一下扑到桌前，泫然欲泣。

　　乔宿星这一段按理来说该闭上眼睛，但特写的镜头没跟过来，他就悄悄半睁着观察。

　　“小迪很不错了，所谓感染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庞总周围的人再次开始纷纷议论起来，依然是夸赞的话。

　　但这次台导没有参与，而是沉默着坐在一边，审视场中央的两人。

　　眼看快到和乔宿星的对手戏，周围几个带着工牌的人互相对视，全都捏了把汗。
　　之前为数不多的场次里，乔宿星几乎每回都要被叫停。

　　运气好，被骂一顿，运气差，被骂一天。

　　而现在台导看起来心情很差，庞总也坐在这，等会指不定还要怎么折腾呢。

　　场地中央，乔宿星已经闭上了眼睛。

　　随着美兰迪的话音落下，观察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道极为明亮的光。

　　玻璃后的空间并不大，放了一台类似拍透视片的仪器。

　　一身白色的人背贴机械，手腕被黑色束缚带固定在两侧，尽管是闭眼的状态，依然微微扬起头。

　　就在那光亮褪去后，祂很轻地蹙了下眉。
　　几不可察的动作，却是从漫长的睡眠当中苏醒的前兆。

　　镜头逐渐拉进，那张面孔一览无遗。

　　睫毛长而纤细，薄薄的眼皮下是一双碧蓝色的的眼瞳，琉璃般嵌在苍白的皮肤上，像终年不化的积雪，整个人都散发着寒意。

　　不过几息间的变化，祂身上已经流露出浑然天成的无机质感，蓝色的眼珠里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绪，连头发丝都写着冷漠，宛如终年不化的苍山积雪，又仿佛真正的天外来客。

　　不止美兰迪，坐在摄像头后面的一众人都有点呆。

　　明明是和方才一模一样的面孔造型，气场却完全判若两人。
　　里面还是乔宿星吗？？

　　顾彦怔怔看了好几秒，才如梦初醒一般。
　　他张了张嘴，结结巴巴说出台词：“编号KD…7826，你…？”

　　颤抖的声音通过玻璃前的听筒，变得有点模糊。

　　这里的台词应该是“你是谁”，但美兰迪的台词吞音厉害，隔着一层玻璃，乔宿星听不清他的话，只能根据口型，和大致的节奏判断。

　　“羽”露出好奇的神色，身体朝前探出了一点。

　　只听“啪”的一声。
　　特制的束缚带在动作间被扯成了碎片。

　　经过特殊加固的带子，就这样轻而易举被毁掉，注意到的顾彦不由得有些愣住。

　　“羽”却连头都没低一下，那双眼睛始终定定注视着玻璃窗外的人。
　　“是你召唤了我。”

　　“没错，是我。”
　　顾彦手还在发抖，嗓音努力平稳：“既然我带你来，你要听我的命令，懂吗？”

　　错了。
　　乔宿星心里轻啧一声。

　　美兰迪台词说错了，而且和剧本相比，连大意都不同。

　　这是打算跟他自由发挥了？

　　但导演没有喊“卡”，就还在戏里，还要继续往下演。

　　闻言，“羽”笑了。
　　那是个颇为愉悦的笑容，象征主人的心情不错。

　　祂很轻地歪了下头，宛如湖水泛起涟漪，碧蓝色眼眸露出一点兴味：“是吗？”

　　硬要形容的话，那更接近于人类看到蚂蚁搬家时，饶有兴致的打量。

　　下一秒，祂嫣红的唇瓣张口，声音依然是柔和的，却带着不加掩饰的狠戾
　　“你觉得，你也配？”

　　明明身处狭窄封闭的观察室内，压迫感却精准地顺着空气流出，落到了每个人头顶上。

　　美兰迪嘴唇抖了抖，声音在喉咙里滚，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卡——”

　　漫长的一幕终于叫了停。
　　监视器后方一片安静。

　　周围带工牌的人猛然抽离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方才还是担心的几个，现在眼里已经全是震惊。

　　过了半晌，才听台导的声音道：“美兰迪台词不对。”

　　被当众点名，然而美兰迪没听见似的，甚至连头都没回。
　　他紧紧盯着乔宿星，视线像是要把他脸上烧出两个洞。

　　乔宿星已经迅速恢复常态，他从仪器上下来，活动手腕，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美兰迪语气怪异：“发挥的不错。”
　　“多亏了你。”
　　“我？”
　　乔宿星微微一笑，“你教的好，结合真感受嘛。”

　　方才美兰迪“指导”他时说的话 ，此刻被轻飘飘一句还回来，讥讽之意不能更明显，他面色当即黑了几分。

　　这回轮到乔宿星顶着一张温润面孔了。

　　难怪先前台导会那样说，美兰迪临时改剧情和台词的时候恐怕不在少数。
　　但他不介意，这点水平还想临场发挥，不说班门弄斧，在他面前也和看幼儿园文艺汇演差不了多少。

　　乔宿星确实结合了真感受，最后一句说的真情实感。
　　对着这些人，冷漠和轻蔑就洪水一样源源不断的倾泻，又被隔在了那张漂亮疏离的面孔下。

　　在赞许混合惊疑不定的目光里，乔宿星活动了一下刚才被捆的小臂，十分淡定地问：“再来一条？”

　　连续来许多遍，直到乔宿星自己收敛了大半，美兰迪总算能磕磕绊绊的接住了。

　　等到收工时，片场上下所有人，看他的表情都已经变了。

　　台导瞪着他，面色极为复杂。
　　既因为他压美兰迪一头而痛快，又惯性对他轻视鄙夷，二者在一起，显得有些矛盾。

　　而庞总看他的眼神，则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乔老师。”

　　乔宿星正拿剩下的半瓶矿泉水一饮而尽，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是跟在庞总身边的某位秘书。
　　“庞总有些角色设计方面的想法，想和你聊一聊。”

　　乔宿星伸长脖子，监视器后面已经没人了，工作人员正在收拾东西。
　　他问：“现在？”

　　秘书说：“是的，从这走出去六百米左右的停车场，庞总在车上等你。”

　　乔宿星不免警惕：“车里？”

　　秘书：“只是找个相对方便说话的地方，美兰迪老师也会在。”

　　乔宿星这才略略放下心，道：“那好吧。”

　　他今天表现抢眼，被关注到也不奇怪。

　　庞总在这部戏里有绝对的话语权，对方一句话，他都能拍得舒心不少。
　　老板的意思，当然还是顺着为好。

　　秘书只给了一个大概方向，乔宿星对这里地形完全不熟，但好在明面上看起来也只有一条路。

　　乔宿星沿着石子路，上坡以后，便穿行在一片被踩出道路的树林当中。夜里黑漆漆的，空气潮而闷热，只有路灯下成团的飞虫发出嗡嗡声。

　　说是六百米，怎么走了这么半天都没走完？

　　等到穿过树林，眼前终于开阔起来。

　　秘书明明说没多少车，在东边的角落里，车门开着，到了现场一眼就能看到。

　　好消息，找到了。
　　坏消息，停车场是周围几个摄影棚公用的。

　　拍起来不分白天晚上，尽管已经入夜，眼前依然大大小小停了几十辆车，把这块临时开辟的空地塞得满满当当。

　　这也叫没多少？
　　每台看起来都差不多，完全没有一目了然吧。

　　乔宿星来回转了一圈，最后才在勉强算是角落的位置，发现了是一辆深灰色的商务车，窗上贴了防窥膜，但车门大开着。

　　夜色沉沉，这个位置远离路灯，光线极其昏暗，离得近了才能看出，驾驶座是空着的，只在后排隐约有道人影。

　　乔宿星没贸然上去，只停车门处扬声：“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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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足足几十秒，车里却没有任何动静，庞总完全没有下来请他的意思。

　　乔宿星再迟钝，也感觉到不对了。

　　他先看了看旁边，确认车门不会自己关上，这才迟疑着探身进入，朝后面看去。

　　的确有人在，只不过那人靠在后排，一动不动。

　　他上半身斜靠在座椅上，一双长腿微蜷着，膝盖抵住了前座的靠背处。黑色薄T因为动作皱了一点，几乎贴在身前，透出明晃晃的肌肉轮廓。

　　车里昏暗，乔宿星看不清他的脸，但从露出来的一点下颚轮廓和高挺的鼻梁来看，足称得上英俊。

　　乔宿星见过长得好的男星不在少数，但眼前的人绝对可以算优中之优，脸和身材都挑不出错，甚至在狭窄昏聩的环境里，都显得别有几分氛围。

　　很好看，他也想多欣赏一会，可惜还得找人。

　　乔宿星现在的姿势是一条腿悬空，一条腿登在楼梯上，他缓缓吐了口气，准备悄悄离开。

　　他扶着前座椅背，正准备退到外面的台阶时，忽然耳尖一动，捕捉到了极其细微的摩挲声。

　　乔宿星当即转过头，只见里面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一眨不眨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