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悟 ...
-
《不悟》
很黑。
这是哪里？
张起灵皱了皱眉，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明明感觉很空旷，却出现了莫名的压抑感。自己莫不是掉进空间断层了？思绪到这里顿了一顿，这么不着边际的想法，被吴邪传染的吧…
对了，吴邪。吴邪在哪？
记得是和胖子他们下了斗，那怎么会出现在这？
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任何光线和可视物体。寂静的黑暗。换成是吴邪大概会把他逼疯，张起灵这样想着。
心口开始疼了。这究竟是哪里张起灵莫名的有些烦躁不安。人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等等。人？自己还能算是个能被称为“人”的生物吗？都已经不记得活了多久，弄不好得有几百年了。
所有幸存的记忆大都关于吴邪，或者是一种救赎。把他当成自己漫长未知生命里的救命稻草。
“所以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还记得吴邪在问这句话的时候，是愤怒的。而自己明知道他是真的生气，却不敢解释。有多少人，会心无芥蒂的接受一个不知时日短，不知岁月长的“人”。
“张起灵，你在害怕什么？”
是谁在问？
“你的生命是一个巨大的问号，为什么要把吴邪拖累？”
“你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你要是消失，没有人会发现！”
不！张起灵开始强烈的抗拒，只有这句，他不能接受。
因为有个人曾经说过：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因为是那个人说的，所以不能被否认。谁也不能。
吴邪…吴邪！
他就是他与世界的联系。
“你不该这么自私！”
“如果吴邪后悔了你该怎么办？”
张起灵忽然勾起唇角，笑了。
吴邪，若我坚持执迷不悟，你会否陪我到尽头。
眼前开始有光影交汇，黑与白相遇、相溶。
“死胖子！想明器想疯了吧你！这么冷的天下你妹的斗啊！你这身猪油怎么就没给冻成肥皂？！”
吴邪在骂胖子？
张起灵安静的睁开双眼，吴邪和胖子在门口压低了声音对骂。
“吴邪。”
张起灵看到吴邪松了的一口气：“你终于醒了…”
被吴邪扶着坐起来，感觉到身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我昏了多久？”
“五天！我告诉你你丫再敢跟胖子两个人下斗就给我睡沙发去！”吴邪眯起他那双不够桃花不够电的眼睛，试图在张起灵身上烧个洞出来。
外面已经是白雪飘飘，今年冬天一开始吴邪就接到了胖子的电话说是让他俩去北京。吴邪还吐槽说缺心眼儿才在冬天的时候特地从南方往北京跑。胖子打着哈哈说：“胖爷这不是一个人在北京寂寞嘛，你三叔也不在了，你过年总不能把小哥带去你家吧。”
吴邪握着电话的手徒然一抖，转身看着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张起灵，神情颇有些委屈。张起灵听出来胖子肯定是有别的目的，不然他在北京这么多年怎么就没见他喊过寂寞。看到吴邪的表情却令他心尖一跳，像一根针扎进了心里，滚出一颗细小的血珠，疼的让人发颤。
“去吧。”于是伸手从背后抱住吴邪，埋在他颈边亲吻他有些日子没有打理的碎发。
胖子耳尖的听到张起灵说的话，忙不迭的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到时候打电话告诉我什么时候到，胖爷去接你们。”吴邪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挂了电话。
搁好电话，吴邪转身反抱住张起灵，闷闷的说：“对不起…”
杭州虽然不常下雪，但今年冬天像是来的特别早，一个人总是会冷的。幸好今年有你在。张起灵默默的想。漫长的许多年让他变得沉默，有些话不用明说，懂的人总是能懂。
那以后呢？
以后？老实说他没有想过。吴邪还有家人，有朋友。而自己活着的日子里，从来就不需要对斗外的生活思前想后。
收了手臂，把怀里的人再抱得紧一些。有时候两个人就是一个世界，没有日月星辰，不要宇宙洪荒。哪怕世界毁灭，也能一起笑着化作尘埃。
“吴邪。”张起灵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来握住吴邪的手，一开始自己做这些小动作的时候吴邪还会脸红，后来就习以为常，一张书生气的脸挂着坦然的幸福。
直到有一天，吴邪大清早拖着他到公园散步的时候，看到一对老夫妻携着手坐在长椅上，皱纹爬满了眼角，絮絮叨叨的说着我们俩年轻的时候啊…张起灵才终于懂了。
然后把两人握着的手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拿出来，光明正大的拖着手一路走着。吴邪愣了一下，随后把手摊开，与他十指紧扣。
(写到这里某舞忍不住吐槽…你的温柔像天边积卷的白云，看似厚重绵长，却单薄的随时能被风吹走，真是个不安全的男人= =)
胖子很不知趣的冒出来，“既然小哥醒了我也就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哈~小天真你们继续~~”“死胖子！你丫再让小爷我逮到！刮你一层猪油下来！”
“说吧，怎么回事？”吴邪等胖子走后搬了张凳子，双手环抱在胸前，翘起二郎腿俨然一副女主人教训出轨丈夫的调调。
张起灵一如既往的沉默。吴邪怒火哽在喉咙里，瞪了半天最后还是颓然的低下头。即使在一起一年多，张起灵仍然不会主动多说什么。有时候吴邪会说，是不是要等到我们俩都老死的时候你才肯在黄泉路上跟我多说几句啊。
张起灵说我不会老，我可能会亲眼看着你离开。
张起灵说吴邪，你会后悔吗。
张起灵说吴邪我爱你。
张起灵说吴邪我想陪你老死。
张起灵说…
吴邪想他其实说过很多了，真的足够了。他放弃了寻找过去，他努力绷着快要红出来的脸说吴邪你就是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吴邪想我到底值不值得你放弃这么多年的追寻。
张起灵不是天生面瘫冰山，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对谁说，世界上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和他没有关系，他没有任何对象可以说，就这样一直很多年。
确定关系那天吴邪装似豪迈的说你以后想说什么我都会听着，我没谈过恋爱，更别说过日子了，你别嫌弃我没了王盟就不知道吃的是什么滋味。我房子不大，但是…但是我想你能把这里当成咱俩的家……
张起灵没说什么，当晚用行动宣告了到底是谁娶谁。
后来王盟惊悚的发现有长达一个月的时间他做饭的时候他家张老爷都会站在旁边很淡定的盯着他手里的锅。然后某天吴邪突然说王盟你手艺有长进啊，王盟狗腿的捧上碗筷说是咱家老爷亲自下厨，随后捂着脸退下，非礼勿视啊！
可是张起灵仍然话不多，即使每天晚上扒光了衣服使劲把吴邪和床折腾的嘎吱嘎吱响，吴邪也觉得自己看不透他。
有时候吴邪会从梦里惊醒，然后拼命抱住张起灵说还好你还在，我梦到你走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张起灵反抱住吴邪说只要你在这，我哪都不去。
胖子把张起灵叫出去的时候正是半夜，胖子说不能告诉天真，不然他一定不让你去。张起灵用眼神示意说你到底要干嘛。胖子也不多贫，一脸正色说我听说有个斗里有点关于你那神仙体质的线索，要是能找到说不定你就能变回正常人，你看咱都不年轻了，过几年再走出去该有人以为你是天真他弟了。
张起灵二话不说拎了刀跟胖子走了，留了字条给吴邪说我出去一趟，但是他没看到吴邪一脸泪痕从梦里惊醒然后发现身边已经凉了的被窝再发现字条以后是个什么表情。眉头皱的要打结就是没让自己哭出来，他想吼张起灵你这混蛋要么你就不要回来了，可他终究是没舍得。默默把自己缩进被子里蜷成婴儿的样子，一屋子的暖气却越睡越冷。
接到胖子电话的时候吴邪差点捏碎手里的电话，一路胆颤心惊往医院冲，好死不死赶上堵车，你说这北京城啥都好，就是一堵车就等于要了心急人的命。出租车司机拼命拦着才算没让吴邪跳出车窗在高架上撒丫子狂奔。
一到医院才知道已经昏了五天了，胖子为了怕吴邪担心一直瞒到了张起灵从加护病房被转到普通病房。吴邪扯着胖子衣领，要不是拎不动，恐怕他早就把胖子从窗户丢出去了。
“吴邪，我…”张起灵看着吴邪黯然的表情，胸口像是被刀子捅了进去，只要刀子一拔出来血就会抑制不住的喷涌而出。
“算了！不用解释！你想做的事情我不会拦着，但是不要再半夜随随便便留张纸条把我一个人扔在那…”吴邪还是低着头，明明前半句说的咬牙切齿，后半句就抖得不像样子。张起灵忽然觉得身上的外伤根本算不了什么，遇到吴邪前的许多许多年他可以确信自己没有怕过伤痛和死亡，现在他宁愿一根钢针扎进自己的心脏也不想看到吴邪这样的表情。
张起灵，你就不会反省一下自己吗？在一起后的某一年中秋，一群被吴邪称为吃货的兄弟到吴邪的小铺子里吃饭，自己本来就不怎么说话，被问起的时候刚张开嘴吴邪就代他回答的一清二楚。后半夜解雨臣拖着喝的烂醉的吴邪到他面前说了这么一句话。当时自己皱起了眉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倒是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吴邪晃到他面前伸出手，一个一个把自己每间的褶子抚平，然后说小花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家伙天生一张扑克脸啦。
最后众人第二天早上散去的时候吴邪已经睡的不省人事，张起灵被王盟用你是主人你要送客人出门的理由打发出去把一群人送出门。
胖子说，小哥，你得对天真好点儿。张起灵点点头。
潘子说，小哥，你真得对小三爷好点儿。张起灵点点头。
小黑故作高深的做了一个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拖着快要暴走的解雨臣光速离开。张起灵挑眉不解，小黑远远的声音传来说你以后会懂的。
张起灵，你就不会反省一下自己吗？
现在他用这句话来问自己。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保护着吴邪，其实是吴邪一直在这个自己不熟悉的世界里保护着自己。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吴邪连中秋都没有办法和家人团聚，好不容易有这么一群一起出过生入过死的人来，自己还是摆着一张扑克脸，吴邪一句一句的看着自己的脸猜出来然后回答他们，怪不得解雨臣会对他咬牙切齿。
“吴邪。”握紧了吴邪的手，一直以来都是吴邪在毫不掩饰的传达着他的心情，现在，应该要把自己的心情告诉他了。
也许他真的不懂什么叫爱，什么叫珍惜，什么才是两个人的生活。
但他想他是真的爱着吴邪，想和他长相守，想用自己唯一有的漫长生命来证明一个他可能永远都不能用语言解释的词。
吴邪，是我没有想过，原来你一直都没有安全感。我想牵着你的手，告诉你我真的永远不会走。等到你老的再也听不到我说话，我就给自己放一把火，陪你一起走上奈何桥，不喝孟婆汤。
“我想，和你一起变老…”
“胖子说那里有我过去的线索，我想解开过去，就可以变回正常人…”
“我……”张起灵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下去，吴邪的眉头已经皱成一个上扬的“川”字，那不是不满，是悲伤。
“混蛋！我宁愿你一辈子都这个样子，我看着还养眼！谁要你老的跟什么似的再酸不拉几跟我说我们要一起死啊！我告诉你我宁愿你就这样送我上路，等我再投胎回来你就来找我，我要不认识你你就把我抽一顿然后说‘老子是你男人！老子等你这么多年了，你别想装不认识就混过去！’张起灵你TM听到没有！”
张起灵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淌进了他的嘴里，温热的，咸涩的。从左眼流过脸颊，顺着嘴角占领他的口腔，一直钻进他的心里，像毒药一样，疯狂的与他的血液发生反应。
强烈的…疯狂的…不可抑制的…疼痛。
疼过了，才会有新的生命，新的感悟。
这就是爱吗？
是吧…这就是爱吧。
你要我陪你度过每一个你活着的春夏秋冬，我却要你生生世世的每个季节。到底是谁比谁更贪心、谁更自私一点？谁都不知道我们可以一起走多远，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众生渺小，神在云端嘲笑。可人类最可贵的不就是学会了爱，学会了珍惜。神在皱眉，我们无畏。
因为爱，足够强大。
“吴邪…我爱你……”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不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