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初开放》乐吟林

1、绽放

　　水晶吊灯的光芒在宴会厅内流转，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苏蕴棠站在宴会厅的入口处，指尖轻轻抚过耳边的碎发，深吸一口气。三年了，她终于回来了。

　　"棠棠，怎么不进去？"大哥苏临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暖的手掌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有点紧张。"她转头对大哥笑了笑，眼角那颗泪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苏临川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像她小时候那样。"有什么好紧张的？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叔叔阿姨们。再说了，"他压低声音，"傅家那位今天也来了。"

　　苏蕴棠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傅砚初，那个比她大五岁，从小就像影子一样存在于她生活中的男孩。不，现在应该说是男人了。她出国前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机场，他穿着深灰色西装，沉默地站在送行队伍的最后面，眼神复杂得让她读不懂。

　　"走吧，爸妈等急了。"苏临川揽着她的肩膀往里走。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苏蕴棠一出现，立刻成为全场焦点。她今天穿了一条香槟色的丝绒长裙，衬得肌肤如雪，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露出修长的脖颈。三年的时间让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哎呀，我们的小公主终于回来了！"苏母第一个迎上来，紧紧抱住女儿，眼眶微红。

　　"妈，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苏蕴棠回抱住母亲，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水味。

　　接下来是父亲、二哥、叔叔阿姨们轮番的拥抱和问候。苏蕴棠被围在中间，应接不暇，直到人群突然安静了一瞬，然后自动分开一条路。

　　他站在那里。

　　傅砚初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系着深蓝色领带，宽肩窄腰的身材将西装撑得恰到好处。三年过去，他的轮廓更加分明，眉骨下的眼睛深邃如墨，下颌线条坚毅。他比记忆中更加成熟稳重，浑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气场。

　　"砚初哥哥。"苏蕴棠下意识地喊出这个久违的称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傅砚初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随即恢复平静。他稳步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低头看着她。"欢迎回来，蕴棠。"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弦音。

　　他们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苏蕴棠却觉得空气突然变得稀薄。她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简约的铂金戒指——那是傅家的传家之物，象征着家族继承人的身份。

　　"谢谢。"她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听说你的公司上市了，恭喜。"

　　傅砚初唇角微勾，"消息倒是灵通。"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转向苏父苏母，"叔叔阿姨，宴会准备得很周到。"

　　苏父笑着拍拍他的肩，"多亏了你帮忙。听说甜品区是你特意安排的？"

　　傅砚初微微颔首，"蕴棠喜欢马卡龙和提拉米苏，我让酒店多准备了一些。"

　　苏蕴棠惊讶地抬头看他。他还记得她喜欢的甜点？她十三岁那年疯狂迷恋上马卡龙，每天放学都要去买，结果一个月胖了五斤，被妈妈禁止再吃。那段时间，是傅砚初偷偷给她带，每次只带一块，说是"限量供应"。

　　"砚初有心了。"苏母欣慰地看着两个年轻人，"棠棠，你不在的这几年，砚初可没少照顾我们。你爸那次住院，多亏他联系了最好的专家。"

　　苏蕴棠望向傅砚初，后者却已经移开视线，与走来的商业伙伴寒暄起来。他总是这样，在她想要表达感谢时悄然退场。

　　"蕴棠姐！"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她的思绪。穿着粉色礼服的少女小跑过来，一把抱住她，"我好想你啊！"

　　"明玥？"苏蕴棠惊喜地搂住傅家的小公主，"天哪，你都长这么高了！"她记得出国前傅明玥还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初中生，现在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傅明玥眨着大眼睛，"我都十六岁啦！蕴棠姐，你变得更漂亮了！我哥他——"

　　"明玥。"傅砚初不知何时回到了她们身边，声音里带着警告。

　　傅明玥吐了吐舌头，凑到苏蕴棠耳边小声说："我哥这三年可无聊了，整天工作工作，连女朋友都不交，我妈都快急死了。"

　　苏蕴棠忍不住笑出声，余光瞥见傅砚初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她突然意识到，虽然分开了三年，但那种熟悉的亲近感仍在。傅家对她而言，从来不只是世交那么简单。

　　宴会进行到一半，苏蕴棠终于找到机会溜到露台上透气。五月的夜风带着花香，她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星空。

　　"累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蕴棠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她能感觉到傅砚初走到她身边，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在那边过得好吗？"他问，声音里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挺好的。学习很充实，也认识了不少朋友。"她顿了顿，"就是有时候会想家。"

　　傅砚初沉默了片刻，"你哥哥们经常提起你。你父亲书房里有个相框，放的是你毕业典礼的照片。"

　　苏蕴棠转头看他，月光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你经常去我家？"

　　"偶尔。"他简短地回答，然后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礼物。"

　　苏蕴棠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枚精致的胸针——一只小小的夜莺停在玫瑰枝头，做工精细，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

　　"这是..."

　　"看到就觉得适合你。"傅砚初的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你在《仲夏夜之梦》里演过夜莺，记得吗？"

　　苏蕴棠的心猛地一跳。那是她高中时参加的校园剧，只演了一个小角色，台词不过三句。他竟然记得？

　　"谢谢，我很喜欢。"她将胸针别在衣领上，"我会好好珍藏的。"

　　傅砚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微微点头，"进去吧，你父母在找你。"

　　回到宴会厅，苏蕴棠被拉去应酬各路宾客。她不时用余光寻找那个高大的身影，发现傅砚初总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像一道沉默的守护。

　　"棠棠，"二哥苏临渊趁着间隙凑过来，递给她一杯果汁，"怎么样，和傅大少爷聊得如何？"

　　苏蕴棠抿了一口果汁，"就随便聊了几句。"

　　苏临渊挑眉，"随便？他可是为了你的接风宴推掉了两个重要会议。你知道现在多少人排队等着见他一面吗？"

　　"那是因为两家的交情。"苏蕴棠下意识反驳，却想起那枚夜莺胸针，心跳又乱了节奏。

　　"交情？"苏临渊意味深长地笑了，"棠棠，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瞎。傅砚初对你——"

　　"临渊。"傅砚初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声音里带着警告。

　　苏临渊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我不说了。棠棠，记得明天回家吃饭，妈要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说完，他冲傅砚初眨眨眼，溜走了。

　　苏蕴棠转身面对傅砚初，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碟子，上面是两块马卡龙和一小块提拉米苏。

　　"吃点东西，"他将碟子递给她，"你今晚几乎没怎么进食。"

　　苏蕴棠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她急忙缩回手，低头咬了一口马卡龙，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还是以前那家店的？"她惊讶地问。

　　傅砚初点头，"老板还记得你，说'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好久没来了'。"

　　苏蕴棠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在异国的三年里，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独立坚强，可此刻，那些被小心珍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傅砚初教她骑自行车时扶着后座的手，她考试失利时他默默递来的巧克力，每次她生病时他总会"恰好"带着她喜欢的漫画来探望...

　　"砚初哥哥，"她轻声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傅砚初的目光深邃如海，他抬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帮她拂去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我很好，"他低声说，"现在你回来了，就更好了。"

　　宴会接近尾声时，傅明玥神秘兮兮地拉着苏蕴棠到角落，"蕴棠姐，我有东西给你看。"她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是傅砚初的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幅小小的画，正是苏蕴棠高中时随手涂鸦的作品。

　　"我哥从来不让人动他办公室的东西，但这幅画挂了五年了。"傅明玥眼睛亮晶晶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苏蕴棠的心跳如鼓，她看向远处正在与父亲交谈的傅砚初，那个从小守护她长大的男孩，如今已成长为如此出色的男人。而他眼中那份她曾经看不懂的情绪，此刻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或许，有些感情从未改变，只是等待合适的时机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