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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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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嘉宸,先帝皇子中排老七。
皇子之间只有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兄友弟恭的,我向来知道。
我有高贵的出身,过硬的母家势力,和各方面都难得的天赋。
而且我行事向来高调,眼高于顶,不屑与人为伍,当时年幼,不知道什么叫防不胜防,也天真的认为我母家会护我一世周全。
十三岁那年,我被困在火场。
是一个粮草押运官因失职被屠满门的宅院,不大,但结构复杂,火势过大,我跑不出去。
我是在追随父皇在各地微服私访途中,被人打晕了扔进宅院中去的。
虽然猜不到是谁的手笔,但能大概预料到,大火让我尸骨无存以后,有多少人要踩着我被烧焦的身体往上爬。
我不知道该怎么自救,只能看着越窜越高的火苗吞噬些原来越脆弱的房梁,猜测着房子什么时候会塌。
那时有只小手拽住了我的袖口,带着我七拐八拐的往外走。
是个小孩,他的脑袋才只到我腰侧。
出去以后,他愣愣的看了我很久。
他说,他本来没准备往外走的,但是他看出了我不想死。
我说不出那一刻我该是什么感觉。
在父皇找到我之前,我都和他待在一起。
我看到了他随身携带的玉佩,上面镌刻着两个字:云溪。
那应该是他的名字。
后面我打听到,这次微服私访,其实是有人私下串通好,想杀了流落在外奴婢所生的那个十六皇子李嘉木。
就用这场大火。
没什么人见过李嘉木,我甚至根本没把这号人放在眼里。
我被找到时,还是跟他待在一起。
他问我,我是不是要走了。
我没法回答他,看着他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我意外的觉得难过。
我不怕分离,我想要的东西向来都是明确的,我会规划好我自己的一切,包括我的母妃我的师傅都是这样教导我的。
可是为了他,我愿意出格一次。
我说他是李嘉木,我说他救了我,我替他求情,软磨硬泡的把他带回了皇宫。
是不是害了他我也不清楚,但我不愿意跟他分开。
我比他大了六岁。
我该保护好他,我也一定能保护好他。
刚到皇宫那几天,没什么人对他是善意的,他没见过皇宫这样大的阵仗,唯唯诺诺的。
为了防止有人为难他,我求了教我的太傅带他一起。
可他是真的脆弱,因为适应不了,生了一场重病。
本来就不爱说话,病了很久更是连我都不爱理了。
再长大一些,我时常反思他救了我,我又给他带来了什么。
但每次这个问题我都不能细想,因为我发现,我对他的感情早就变了味道。
我从来没把他当弟弟,我也不缺什么狗屁弟弟。
我最初让他喊我七哥,想让我们看起来也与别的关系较好的皇子一样。
开始确实没什么不对,但越长大,我越听不得这个称呼。
因为李云溪他会哭啊,他从小就娇气。
长不长大在我面前都是一样的,那场重病以后他真的接受了自己李嘉木的身份,把我当做他哥哥,毫无顾忌的在我面前耍脾气掉眼泪。
一点小事都够让他跟我闹别扭闹很久。
我总在逼自己变得更优秀,改掉了以前从不愿与人相处的臭毛病。
因为我的人脉广一点,也许就有更多的人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在保护他这件事上行个方便。
后来他成了摄政王。
先帝钦点,为了压制我防止我篡位。
他掌权,我愿意居于幕后。
我让他所有事情亲力亲为,一手把他扶持起来。
我知道,朝堂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母家这么强大都还是让我十三岁那年被暗算,我也没有自信次次保他无虞。
他得长大的。
朝中没有人服他,也肆无忌惮的泼他脏水。
太傅去世的时候,我在长安,离京城几百公里。
天气极差,大雪下了两天多还没停。
我不敢耽误,日夜兼程的骑马回去,生怕我不在连别人怎么欺负他我都拼不出一个完整过程来。
路上真冷啊,被雪浸湿的衣服结了好几层冰,人都快冻僵了我才赶回去。
可他在这大雪封路的天气里,居然也赶了一晚上的路去太傅老宅。
那帮人认定了人是他杀的,他根本说不清,短时间内找什么都没用。
我也是这样冒着风雪赶路的,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有多难熬。
他回来以后,还不敢见我。
我都不知道我在气什么,又实在没法对他大声说话,就只能借着李嘉木这名字发泄一下不满。
那晚他应该一晚上都没睡。
我就知道,再逞强他也还是个受了委屈要找我掉眼泪的小孩。
我二十几年的生命里,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捡了他,但我不后悔。
现在为了他,我也一样没什么不敢做的。
于是我掀了皇上的桌子,与所有对他有意见的人对立。
甚至做好了如果真的解决不了,那这个皇帝就我来当的准备。
好在,我说话还算好用。
后面他把宰相推翻,辞了所有贪官污吏。
真好,他也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
但好像我和他,注定只有一人能风光。
他治贪这过程中,我被削了无数次兵权。
无所谓,谁在乎啊,他有权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再往后,我就没有能力再去反抗什么了。
树敌越来越多,权力越来越小。
他已经站在我需要仰望的地方了。
没过多久,我就被指派到边疆打仗。
卸磨杀驴嘛,这套我熟。
我知道我回不来了,但是我不想跟他道别,像十三岁那年一样。
不想分开,所以我把他带在了身边。
可是这次又不一样。
他才十九岁,我怎么能带他一起去死。
我选在了一个雨夜离开,拿天气做与他短暂分别的借口。
这理由可真烂。
连我自己都觉得俗套至极。
不过好在我从小就这样说他,怕他生病,所以雨雪天气基本不让他出门。
他信了。
为了不让他疑心,除了几套随身的衣服,我什么都没带走。
临走之前,我特意回了趟母家,我说如果有一天李嘉木求到他们头上来,请一定记得要帮他一把,他渡过难关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尽全力的提拔你们。
我没提让母家的人因为我怎么样,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除了他,没人会念及我的好。
边疆苦寒。
我带着的人不多,可这疆土也是我家云溪的责任,所以我还是拼尽全力在守。
一定会输,我无力回天。
那柄长剑刺向我的时候,我都没想躲了。
回不去了。
我觉得当年,他看着自己家这样被烧掉,亲人一个一个离去应该也是这种感觉。
我是真的舍不得啊。
他知道我已经战死边疆那一刻非要为我去讨说法怎么办,他为了我得罪人怎么办。
他再掉眼泪的时候没有人哄他了他该有多难过。
我闭上了眼睛,像十三岁那年一样,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只是这次仍然,有奇迹发生。
肩膀上搭了一双温热的手。
然后我看见,那手划破皮都能找我哭的小孩,拿身体替我挡下了长剑。
那场仗,我们胜了。
我欠了他两条命。
还不清了。
我反倒有些庆幸,因为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捆绑在一起了。
后来他问我,他在我心里算什么。
我没法回答。
我对他的感情在我都说不清是什么时候的某一刻就已经变了质。
我总不能告诉他,我老早就想睡了他吧。
我不想破坏我们好不容易达到平衡的感情。
就在我以为这个问题已经被含糊过去了的时候,他辞官走了。
他了解我,我也了解他,我知道我找不出来他,也知道他根本不会出这京城。
他走了皇帝威压不够,还是需要摄政王。
行,那我来。
说他脾气不好?真没见过世面。
他都不在了,我还怕死?
那言官一群人也说不过我一个,皇帝敢给我脸色看我当场就抡过去一拳。
这狗皇帝当初说我家云溪不懂尊卑,我记得,那我这个皇叔管教他,他也只能闭嘴。
没把人找回来的这期间,我没给任何人好脸色,谁看见我都跟见了疯狗一样。
十几天过去,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所有人都长了同一条舌头——朝堂除了李嘉木,没人配做摄政王。
嗯,很好。
离我找到他不远了。
第十二日,我终于在闹市中看到他了。
没有预想中的任何情绪,我很平静,也没有问他逃跑的原因,只把他带回了府中。
我们什么都没说,因为我知道,他没法给我解释,所以交代,我要自己讨。
那一晚我没睡,他也合不上眼。
哭呗,像以前一样,只跟我哭。
从前我一直怕我对他近乎疯狂的占有欲与阴暗的窥探欲会吓跑他。
但是,他不知道不也还是跑了吗。
我离不开他,我自是要坦诚。
第十三日晨,我们一起去上了早朝。
此后,乾佑年间,再无摄政王。
没空跟他们玩了,因为我恭亲王府,多了位王妃。
小时候我喊他李云溪,现在,他终于真真正正的成了李家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