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陷阱》橘子小岛

39、第三十九章

　　　　霍书江惶然望向秦川。

　　龙三是出于训诫的目的才动的刀子，并没有下狠手。秦川脸上的血已经止住，不再吓人地流淌，即便如此，他浑身的伤痕依然触目惊心，像一个支离破碎的布偶。

　　他虚弱地靠着墙，已经没有力气坐直身体了，但他的目光依然清澈明亮，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清醒过。

　　霍书江翻滚喉结吞咽口水，他脱掉上衣，露出宽阔的后背，脱下外裤，大腿处的肌肉饱满结实……实战经验的不足导致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力量产生巨大怀疑，这些华而不实的肌肉练来竟然毫无用处，时间和精力全都白白浪费。

　　他在秦川的眼神鼓励下向他走去，他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的肩膀，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疼吗？”霍书江小声问道。

　　“疼死了。”秦川回答说。

　　霍书江眼眶发红。

　　该怎么办，真的要做吗？

　　本应该是私密而幸福的事情，竟然被要求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

　　霍书江对人类的变态程度有了突破性的认知，在物理攻击和性暴力之间做选择是他至今为止遇到的最大的难题。

　　“你在走神。”秦川把没有受伤的半边脸贴在他的脸上，安抚地蹭了蹭，“害怕吗？”

　　“不想你受这样的侮辱，太没有尊严了。”霍书江痛苦地哽咽道，“要是我有能力……”

　　秦川牵着他的手伸进衣服里，抚摸自己，他毫不在意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好像他心甘情愿这么做，他沉醉地眯起眼睛，好像这里只有他和霍书江两个人。

　　霍书江把他圈抱在怀里，试图挡住那些玩味的视线，血液在身体中沸腾翻涌着，他咬着牙，在尊严扫地的耻辱和生理性冲动之间浮沉……忽然，他听到秦川在呻吟的间隙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拖时间。”

　　这三个字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霍书江瞬间清醒，他终于明白过来，秦川在表演。

　　秦川从霍书江怀里抬起头，绯红的双眼越过霍书江的肩膀看向龙三，悠然道：“还剩十分钟，万一我们发了狠了忘了情了，耽误三爷的事怎么办？”

　　龙三神色漠然，他不评论也不指导，似乎从这场羞辱性质的表演中得不到满足或者痛快，也没有感到丝毫兴奋。但他又对此异常执着，好像他在通过他们看往别处，他试图抓住什么，挽回什么，以一种完全错误的方式。

　　听到秦川报时，他才从游离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磨蹭这么久，裤子还没脱，是需要我帮忙吗？”

　　“对！”

　　霍书江这一声吼把龙三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你让他们都出去就是帮大忙。”霍书江决计豁出去了，硬着头皮说，“人太多了我起不来。”

　　“什么？”

　　“九分钟……”

　　秦川似乎不受他俩的交谈影响，倒计时的同时，他坐在霍书江的腿弯上，将手探到霍书江的身上，惊奇道：“真的诶！”

　　霍书江羞愤欲死，却只能保持正义凛然的神色。

　　龙三感觉莫名暴躁，这场状况频出的表演反而变成了对他的惩罚，他感觉浑身刺挠，却又不愿意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只要硬着头皮进行下去，他扬手让其他人都出去，包括老张。

　　“行了吗？”龙三不耐烦道。

　　“还有摄像头。”霍书江得寸进尺，自己走过去，暴力拆除天花板上的监视器，之后，他又恬不知耻道：“给我看个视频吧？”

　　龙三咬牙问道：“什么视频？”

　　“教学教学啊。”霍书江说，“我又没有经验，秦川伤得那么重，我不想再让他受伤了……”

　　“没有视频！没有教学！你现在给我马上硬，懂吗？”

　　“怎么跟你解释呢……”霍书江看着龙三，表情真挚，“我、ED。”

　　龙三：……

　　秦川：……

　　“不是我不愿意，我就是不行啊，”霍书江一本正经道：“我从小就这样，不然像我这么帅又多金的霸道总裁怎么可能没对象呢？原因就出在这里，我就是ED，硬不起来，没办法做。”

　　“咳咳……”秦川转过脸，声音因为憋笑而微微颤抖，“七、七分钟。”

　　要是龙三这还没发现他们是在故意耍花招拖时间，那他可就是天下第一大傻子。

　　他的视线在秦川和霍书江愚蠢的脸上来回扫视，突然爆喝一声，宣布耐心告罄，他猛然用笔刀指向秦川，刀尖在白炽灯下泛着寒光，几乎要刺道秦川的眼珠子。

　　“首先，”他一字一顿，毫无商量的余地，“在一分钟之内给我硬起来！不然的话，他的眼珠将会成为我的画布。”

　　霍书江在这赤裸裸的威胁中一阵哆嗦，笔刀的寒意似乎已经刺破皮肤，而秦川却在这盛世一线的压迫下，猛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过于突兀，过于不合时宜，令龙三举着笔刀的手僵在空中。

　　“笑什么？”他眼神阴鸷，内心却腾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

　　“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秦川止住笑，胸腔因为剧烈的喘息而疼痛，他擦擦眼角的泪花，怜悯地望着龙三，近乎残酷道：“十五年前，那些小混混也是这样对待你和周岩吧？”

　　周岩，这个名字如一根钉子，将龙三牢牢钉在地上，他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猝不及防的恐慌一闪而过，他垂下手腕，难以置信地回望秦川。

　　“当年你推翻整个帮派，根本不是为父报仇，而是为了你的好朋友。”秦川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话语像连环炮从他口中吐出。

　　“你父亲从小就家暴你们母子，能从他身边解脱，你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想要复仇？真正激起你的恨意，不惜蛰伏五年也要将那个帮派连根拔起的，是另一个人的死。”

　　“他叫周岩，是吗？”秦川问道，而他和龙三都明白，这个问题无需回答，他放缓声音，翻出龙三的回忆：“十五年前，周岩因为行为举止像女生，经常被欺负，其中带头欺负他的小混混，就是当时帮派的小儿子。他们无处不在，在学校，在放学的路上，在他打工的餐厅，他们总是撕掉他的课本，骂他娘娘腔，抢他的零花钱，到后来拳打脚踢也是常事。”

　　霍书江屏息听着这段尘封往事，他看着龙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那双纵然失去焦距的眼睛，他突然明白秦川在做什么——这是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心理手术。

　　“本来，你是周岩唯一的朋友。”秦川毫无起伏的声音带着一丝审判的冷酷，“可是你也害怕他们，你躲着他们，也躲着周岩，你以为这样可以和所有人划清界限，过你的小日子，可是……”

　　一口气说了太多，秦川不得不停下来喘息，他看着龙三闭起眼睛，喉结剧烈滚动，回忆带着血腥味，叫他难以下咽。

　　“你也没想到吧……他们从周岩的日记本里发现了你的名字，出于对友情的惋惜，还是其他说不清楚的情愫，他的日记本每一页都有你。”

　　“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最爱凑这种热闹。他们把你和周岩抓到一处，在哪里？偏僻肮脏的小巷子，还是另一个废弃的车库，就像这里，就像今天，他们逼你做了什么？像你对我们一样吗？”

　　“一开始，他们要求你们接吻……他们骂你们恶心，变态，却要求你们做更过分的事情，来满足他们的猎奇心态，脱衣服？拍照？还是……你那天硬起来了吗？你最后对他……”

　　“闭嘴。”

　　龙三睁开眼睛，眼中的暴戾一览无遗，秦川熟视无睹，他陡然拔高声音，咄咄逼人：“你妥协了吗？还是因为反抗而招来更可怕的暴力和羞辱？在那一刻，你恨的是那些混蛋，还是……恨那个把你卷入这一切的、娘娘腔的周岩？”

　　“闭嘴，闭嘴！”龙三失控地咆哮着，像一头被刺中心脏的困兽，那只笔刀被他死死攥到手里，锋利的刀刃深深扎入他的手掌，一片血肉模糊，而他却茫然不知，唯有手背上的火焰纹身跳动着燃烧。

　　“再说几句吧，还有三分钟……”秦川自顾自继续他的审判，“第二天，周岩死了。他把自己反锁在教室里，点了一把火。他烧掉了所有的课桌，讲台，他烧掉了整个世界，最后烧掉了他自己……”

　　秦川把目光落在龙三那只青筋暴起，紧紧握拳的手背上。

　　“你的火焰纹身就是这么来的，为了纪念他，是不是？”

　　龙三抬手，神色无措，手掌淋漓的鲜血滴落在地板上，滴嗒滴答。

　　“如果周岩还在世，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待你……看你变成他当年最痛恨的模样，用暴力和权利来伪装自己，却无法掩盖心里的空虚。”秦川长叹一口气，用极为戏剧化的口吻说，“肯定会，非常失望吧。”

　　一阵漫长的寂静。

　　龙三没有说话，他死死抿住嘴唇，心底最深的秘密被彻底地曝光出来，他觉得自己比没穿衣服的霍书江还要赤裸裸，那些不敢回忆的画面一幕幕涌现在眼前，他突然像是变成了十五年前的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那样的茫然无助。

　　“你想通过我们来找到一个解题的答案，想看看我们在和你同样的困境之中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但你永远无法得到，龙三，从一开始就错了……”秦川艰难地爬起来，走到他身边，抽出他手心里的笔刀，说道：“你和他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