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惜（续）》潇羽

1、 第一章

　　不喜欢什么事都掐准时间来做，凡事留有余地，这样即使出现计划之外的变故才不致手忙脚乱，计划总赶不上变化，我能做的就是为可能出现的变化多预备一点空间，任何事尽我所能地做到谨慎、周到。
　　开学前一个星期，回到学校，一般这种时候，学校里除了留校的不多的学生之外，大部分同学都还未返校的，因此有难得的冷清。
　　寝室楼下的走道上累积了大量的枯枝败叶，道旁的草因长时间没有修整，呈现出参差不齐的姿态，刚脱离枝头的叶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本是萧条的环境在我看来却有一股自然的宁静，比起喧嚣，我独爱宁静。

　　假期里，食堂的饭菜总是早早地供应，端着餐盘缩在角落里早已成了独自一人就餐时的习惯，一个人吃饭时我会去二食堂二楼，选择靠近窗边的角落的位置，因为可以边吃饭边看看窗外的风景。
　　“你好，请问我可以和你坐一块儿么？”甜美的女孩子的声音飘来，很清脆也很悦耳。
　　我不禁暗自想笑，在这个学校生活了三年半，从来没听说过在食堂就餐找个座位还得征求人同意的。面前这张桌子，虽然是我先到，先在这儿用餐的，但我没有任何权力独占不是。
　　我只是懒懒地应了声“嗯”，再配合以微微点两下头，连瞟都没瞟对方一眼，因为没必要。
　　眼睛的余光还是能扫到她的动作的，至少手上动作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她把餐盘放在斜对面的位置上，当然是再自然不过的动作，但停顿两秒之后，她的餐盘便径直移到了我的对面，我只得下意识地将自己的餐盘往面前挪了挪，以便给她腾出足够的空间。
　　这人？！
　　我忽然反应过来，人家刚刚说的可是“我可以和你一块儿坐么？”而不是“我可以坐这儿么？”这话中的意思自然是有天壤之别的，前者强调的是“我要跟你一块儿坐，就在你的对面，而不是旁边”。言下之意，我们可以边吃边聊，我汗呐，我是不大喜欢跟陌生人交流的类型，不习惯是一回事，关键还是在于我真的很不擅长交际。
　　“你？大一的吧？”她小声问道，浅笑之下两个小酒窝便印在了脸上。
　　我差点儿没把嘴里的饭菜全喷出来，全赖我有良好的定力和极佳的免疫力！我承认我很无奈，而且是相当的无奈，只能扯着嘴角对她笑道：“我大四！”并比出手势，
　　“对不起啊，学姐！”她显然一惊，脸色极其尴尬，“我看你……”她上下打量着我，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我还以为你大一呢！真的是不好意思！”
　　“呵呵……”苦笑，“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我，长了一张娃娃脸，老妈常叨叨女孩子应该讲究一点，多打扮打扮，但我觉着舒服自在才最重要，因此对她老人家的话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到现在大四了仍是习惯性的，一身休闲偏中性的打扮，头发刚刚齐肩，任谁看了都以为是十五六岁的中学生，我发誓绝不是我想装嫩，实在是，哎，谁叫咱天生丽质呢！
　　“学姐，真的很对不起哦……你的样子真看不出来……”对方还在耿耿于怀。
　　“没关系，真没关系！”我忙掏出几句表示原谅的客套话，极其诚恳地希望她别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这孩子，要一直这么客气下去，我这饭估计就甭想吃安宁了。
　　“……”她欲言又止。
　　“你大一的吧？”孩子有点死脑筋啊，我赶紧拈了个话题。
　　“嗯……”她点着头，一扫方才的阴郁，脸上挂起了甜美的微笑，“我BD系的，学姐你呢？”
　　“我？”我眨巴眨巴眼睛，不是不想告诉她，而是……说实在的，在这所学校，我们这系吧文采最好，人最乖巧，但功课最多，票子（奖学金）最薄，放假最晚，开学最早，重活多多，轻活不少，人道我们系都是后妈生的，校内奔波，是无人知晓。
　　“SZMTJS系……”算是勉强回答她。
　　“哦~”停顿两秒，“我们学校有这系吗？”她问，那表情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就知道是这种结果，我免疫了。
　　“你不知道很正常，我们这系小得可怜，又是出了名的宅系。我给你打个比方啊，如果把我们学校比作江湖，那我们系里的各位可以算得上是归隐山林的修行者，无人知其名，当然，也无人问津！”
　　“呵呵……”她笑颜如花，然又蹙起修长的眉头，“宅系？”
　　“哦，宅，这个我怎么给你解释呢……”还真把我难住了，“嗯~日本动画看的吧？”
　　“嗯！”她很认真地点头。
　　“御宅在日文里的字面意思是指‘你的家’，现在有种很流行的说法御宅族，指那些过分沉迷于动漫或者游戏极少与社会接触和交流的一类人，也有宅男、宅女的说法。这个宅嘛，简单地说，就是不出门儿，一周、一个月、甚至三五年都窝在家里……”
　　我个人的粗略见解，不得权威认证，至于听得懂多少得看她自个儿。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哎，今天我算是深刻领教了。
　　“你这么说我大概明白……”她笑，笑起来的样子带着孩子气。
　　“嗯，明白就好，呵呵~”多怕我说了半天是对牛弹琴啊！

　　我放下手中的勺子，忽然来了兴致，“说到宅，呵呵，我跟你说件事，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系宅到啥程度！”
　　“嗯~嗯~”她连连点头，很感兴趣的样子。
　　“是关于我认识的一个学长的，话说某日，他跟同学出去小聚饮酒回来，晕头转向地，直奔寝室，推开门儿见三人儿都对着电脑，没人搭理他，他也不招呼，爬床上自个儿休息去。结果，睡了那么几分钟，总觉得怪怪的，起身看看周围的环境，他猛地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天啊，这哪是他的寝室，分明是别人寝室嘛，赶快从床上溜下来，甩门，走人！结果呢，从他进门儿到出门儿这么长一段时间，愣是没人注意过他的存在，走人那会儿，屋里三人跟三尊佛像似的，雷打不动，还在那儿对着电脑呢！呵呵……”
　　“呵呵~”她停下手中的勺子，笑得前合后仰，“那学长也太厉害了！”
　　“哈哈……谁说不是呢，人家寝室比他自个儿的寝室还高一层楼，都不知道他当时醉成啥样了！再说，寝室那三人吧，不是更有定力？！”
　　“嗯，是啊……”
　　笑罢，各自拿起勺子继续捣腾餐盘里的饭菜。

　　完事她递过来一张纸巾，“给！”
　　“谢谢~”我笑着接过。

　　擦干净嘴角的油渍，我们俩同时起身，丫的，这孩子……我一米六五的个儿，在南方的女孩子中算是身材较高的了，她、她居然还比我高出两个公分！坐着倒不觉着，站起来可就有个比了，我汗，现在的孩子果然都营养好啊，瞧这身材，多高挑，多匀称！
　　在身高方面我一直觉得自己挺有优势（注：仅限与南方的女孩子比较），今天算是被彻底打击了，一个大一的小妹妹，我情何以堪！
　　“学姐你怎么了？”她伸手在我眼前晃晃，God，原谅我吧，我又神游了！
　　“哦，没~没什么！”我连连摆手。
　　“真的没什么吗？”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看你的脸色很不好！”将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又挨了挨她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唔，好像没发烧……”
　　我发烧？！我的样子……像吗？！脸边不觉泛起一丝灼热，被她的细心弄得有些不自在。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我想我的脸一定笑得很灿烂，因为这个铃声专属于某个人！
　　“喂？您好！”我按下接听键，习惯性的接听用语。
　　“小惜~”软软的，柔柔的声音，听在耳里，心都快融化了！
　　“嗯，是我！”我用顽皮的口吻回应道。
　　“吃过饭了吗？”电话那头问。
　　“嗯，刚吃好！你呢？”
　　“才下班呢，哪有你那么好福气~”口气酸酸的。
　　我看看手表，正好四点五十八分，学校下课是四点五十五分，她应该是一下课就打过来的。
　　“还有一个小时上晚自习，吃完饭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心疼道，开始想她了，控制不住的想念，早上才去道别，分开不到一天的时间，现在竟又想马上回去她的身边！
　　“嗯，好~”手机里传出淡淡的声音，我知道她有些疲惫，因为工作。
　　我笑了，对她说道：“挂了吧~”纵然想多听听她的声音，但还是让她休息，更好。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她看不到，但我想她能感觉得到。
　　“好，拜拜~”
　　“拜！”
　　挂掉电话，浓浓的情绪涌在心里，有欣喜，有安慰，也有——感伤。

　　“学姐~”听在耳里的声音，却一时没反应过来。
　　“学姐！”更洪亮的声音，配合以五根指头在我眼前微晃，我才终于回过神来。
　　“啊？有事啊？”迷蒙的眼中那张清纯可爱的脸渐渐清晰。孩子还没走呢？！
　　“我没事，是你有事！”她扬起笑脸，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儿，“男朋友打来的吧？好幸福哦！”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射出一道精光，让我想到一种动物——狐狸？！
　　“小屁孩儿！”一巴掌毫不客气地落在她脑门儿上，“学姐我还没男朋友呢！”
　　有女朋友就是了，不过俺不告诉你！
　　“天啊！”她摆出一副打死都不相信的表情，“学姐你欺骗小孩儿那吧，就长成你这样的，追求者应是蜂涌而至，还能没男友？！”
　　“去！蜂涌而至！我都成酿蜜的花儿了我！”
　　“可不就是花么，闭月羞花！呵呵……”
　　瞧孩子这能说会道的，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会说话么？！
　　边说边聊，转眼到了寝室大楼门口，“我到了~”指指前面的七号楼示意她，愉快的谈话该结束了。
　　“嗯！”她点点头。
　　“拜！”挥手后，我径直转身往里走。
　　“学姐！”背后传来的声音。
　　“嗯？”我转头，嘴角微微上扬。
　　“我……我可以再见到你吗？”恳求的笑容，她抿了抿嘴。
　　萍水相逢，我真没想过再跟她有交集的，不过人家开口，作为前辈，我似乎不应该推托。何况，我对这孩子的印象不错，否则以我的个性是断然不会跟她聊那么久，或许我不喜欢的只是成人间不诚恳的对话，当面对一个纯洁的孩子的时候，便无所顾忌，毫无保留。
　　想好了，决定把手机号给她，“可以啊，我的手机号码158****2346，有时间的话电话联系。”
　　她似乎早就预备好了似的，很快将号码存入手机，“学姐，你的名字？”她抬起头来微笑问道。
　　“顾惜，顾惜的顾，顾惜的惜！”
　　见她嘴角一张一合，愣愣地望着我。难道我说的不是中文？！两人同时纳闷儿~
　　随即我明白了什么，“噗嗤”一声轻笑，又补充一句，“照顾的顾，怜惜的惜~”
　　“哦！”她破开笑脸。
　　“你呢？”
　　“舒雨晴！”她道，“我给你打过去~”说话间笑着扬了扬手中的手机，已经按下拨号键。
　　我翻出手机来，才想起里面用的卡号还是老家的，忙抱歉道：“啊不好意思，号还用的老家的，暂时打不通！不过这两天就会换回来，这样，你发条短信给我好了，我一换回本地的卡就能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