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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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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太阳亮的刺眼,江面的水映着叶的颜色,随着来去匆匆的风,卷起绿的波纹。江冬九坐在木船上出神的看着江面,碧绿的绸缎像是缀了数颗珍珠,熠熠生辉。衬着他的眸子也水亮。
此刻王镇应该还在木屋,以他的伤势一时半会儿没法离开。此前江冬九正坐在那里看着他,王镇于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人,可他说,他叫冯胜春。冯、胜、春。江冬九仔仔细细地咀嚼着这几个字,恨不得把他们咬碎了咽进肚子里从此忘掉。可他不能。
他开口时嗓子哑得要命:“王……”,话语顿住,似是在思索,又似在更改下意识的反应:“……镇?”
江冬九抬眼瞧着他,握着的手怎样都松不开,问出了他明明确认了无数次答案的问题:“名属哪派?”
王镇蹙眉,但没人理会他的不解,只能顺着江冬九的话淡淡回道:“玄真宗。”
这种时候按理说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状况江冬九是说不出来话的,可他很气。差一点。差一点王镇就死在自己眼前了。
他盯着王镇,表情平淡到他自己都没想到:“有命活再想着顾别人。”
从木屋到糕点铺前面的木船上的路或许挺长的,长到江冬九想了一路到现在竟不知该想些什么。他思绪越飘越远,仿佛回到了故事的起源。
“江冬九!”
思绪被打断,顺着声音抬头,谢之寻正跑过来冲他招手,腰间依旧挂着那把雕刻精细的木剑。
“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怕杨家找你麻烦,欺负你。”
谢之寻说到最后声音都不自觉弱了下去,他回敬江冬九的目光,不免有些经不住猜忌。谢之寻见识过江冬九的功夫,依他的本事,若真敌不过杨家,谢之寻来了也只有挨打的份儿。而他来的目的,自是遵循杨欢欢的意思,替杨大小姐询问王镇的消息。他知道江冬九很聪明,远比自己要聪明得多,至于他有没有看穿自己的心思,任谁也摸不准。
谢之寻不知道的是江冬九现在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压根没心思管他因何而来。听他开口问着:“杨小姐可还好?”
“应当是不好的,听欢欢说整日待在屋子里,饭也不吃也不笑了。王镇呢?”
“在养伤。”
阳光之下土地被晒的发热,江水也是温暖的,江冬九的嗓音却透出凉意,像是遮掩不住的哀伤。貌似勾起了谢之寻的好奇心,他鬼使神差的开口:“你为什么会救王镇?”
其实若换做旁人可能不会问这问题,救王镇的缘由有很多,看不惯杨家的胡作非为,可怜杨小姐的听天由命。可你若是瞧过江冬九如今这副模样便知道,他救王镇肯定不会因为这些,他身上附着秘密。
问题被抛进了看不见底的深井,没有回声。谢之寻只能捕捉到江冬九微颤的睫毛,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好像共情到了痛苦。
“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他定定地看着谢之寻,声音都在发颤。他没有说下去,只将眼眸垂得更低。谢之寻看他一眼,随手拾起根树枝在江面拨动着:“那定是坏事。”
烈阳高照,落在江冬九的发梢,谢之寻瞧着觉得他像幅老画,注满了时间的记忆。
“王镇,他是什么人?”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冬九的表情,刚巧对上他的视线,他眸中晦涩难懂,似是即将翻江倒海前的平静。
“不知。……我倒希望他什么人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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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临近,杨家大小姐被捉回来不过才两天。杨府张灯结彩,大张旗鼓的邀请着廖城的家家户户,似乎全然不记得有过盗窃逃婚之事。高墙大院之内,杨思若被人按着换上了婚服,他们想绑着她明日直接送至陈府。她哭,她喊,她恨,可什么用都没有。
她用力拍着门,拍到没有力气顺着门滑坐在地,听到杨夫人的声音,又立马站起来喊着:“娘!救我!我是思若!让我出去!”
“思若,你别拍了,别再伤了身子。陈家是大户人家,陈二公子也是一顶一的风流倜傥,这是桩人人艳羡的美事啊。”
“才不是什么美事,我才不要成婚!”
她听见娘在外头不满的啧了啧:“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明明小时候见陈家公子的时候还乐呵呵的呢,那时候你俩在一块,玩得可开心了。”
仅仅一门之隔,听着自己娘亲的声音却愈发模糊。一块厚重的东西堵在喉咙里,困住声音,扎进血肉,让杨思若痛苦不堪,可她们说那是爱。
夜在呼啸吗?应该是吧,不然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大这么杂乱的声音,像嚎叫的疯子一样吵得人脑仁疼。可为什么树没有携着悲伤随风摇曳?落叶没有伴着哀愁迎风飘扬?就连烛火也没有被包裹在痛苦中熄灭光亮?对,光还在亮着,那在苦苦挣扎着的是谁的呢?哦,是被淹没在以爱为牢的我,最后的喘息。
一切归于寂静,窗外的明月升起,却落不到杨思若身上。没人能救我了……
她目光落在桌前的烛火上,定定的出神。
熊熊大火来势汹涌,阻挡了漆黑的吞噬,在被暗色包围的万物中大放光彩,连莲花也被涉及,挂了层金黄的光辉。
“快来人啊,着火了!快救火啊!”
一群人拿着水桶脸盆不停的赶向关着杨思若的厢房。若单单只是着了火,熄了火便好,可火势这般大却始终未见杨思若的身影,大家心里都惴惴不安,没人知道这杨大小姐还有没有命活。着急忙慌的人多了就容易添乱,因着火势没敢点几个火把,天又这般黑,不是你撞我就是我碰你,硬是没把火灭下来。
“杨大小姐呢?”
“不知啊……快去告知老爷吧!”
而此刻的另一旁,杨思若早已让杨欢欢帮自己打开房门逃了出来,一场大火的到来惹的人手忙脚乱,自然也马虎了不少,此番能出来,着实万幸。她托杨欢欢去问王镇马的去向,而自己则要去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走在红色的木质廊道上杨思若抬手摘去沉重的金珠玉钗,随手一抛,甩下了困她于苦难的枷锁。她跑起来,不用在意任何人任何眼光,她要逃离这里,去哪儿都好。
另一边杨欢欢找到谢之寻两人一同前往江冬九的木船边,寂静的夜笼罩在江面上,木舟中躺着一个双目微阖的人。
“江冬九!”
他睁开眼血红色的景象渐渐消散,晃了晃神才摸清楚事情的状况。
木屋中王镇站起不顾自己的伤势也执意要一同去寻杨思若,临走前他看了一眼江冬九。老旧的木门框上少年被磨灭了意气夹在明暗之中,一半迎着月光坚韧凉薄,一半隐在暗色自卑脆弱。
他遥遥瞥了王镇一眼:“杨家的传家宝到底是什么?”
三人走出了几步远,闻声又齐齐回眸看他,柔和的光辉照亮每一个表情,没人理解在这种时候江冬九为什么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而王镇似是被触动了什么,看向江冬九的表情越发复杂。
“米酒铺后的石井旁,我藏那了。”
江冬九眉头微不可察的动了动,他垂眸淡淡扫过三人的背影,转身向米酒铺走去。
烈焰顺着木屋燃着一片天,杨思若想,这定是她见过最最盛大的火烧云。
“阿姐!”
灯笼照亮她半熟的脸,少女白皙的脸上沾了灰尘,眼睫不知何时也染了泪水。
马被谢之寻牵来,杨思若骑上马回头看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廖城,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杨欢欢身上,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淡淡开口:“欢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杨老爷对于孩子态度的转变似乎就是从杨欢欢开始的,他不似对杨思若那般苛刻,对杨欢欢反倒悉心照料尽职尽责。也或许杨思若才是那份例外。她想象不到自己走后杨家于杨欢欢的待遇是否会发生变化,为了以防万一,如若杨欢欢愿意,杨思若定会带她走。
杨欢欢看向她的神色一滞,随后弯下了眉眼冲她笑笑,唇红齿白:“不了。阿姐,一路顺风!”
最后杨思若看了看王镇,终是没有人开口,又转向众人:“诸位有缘再见。”
她转身驾马一路向南,留下一个鲜红色的背影融进夜色里。泪水终于裹挟着埋藏已久的情绪涌现出来,晕花了妆。她有太多太多没能说出来的话了。
她没告诉王镇,亡故的兄长名为杨若之,自己从前唤昭月,多好听的名字啊。可他说,兄长因我而死,我需永生铭记。那时看着欢欢总是嫉妒,嫉妒爹爹偏偏对她百依百顺,嫉妒娘亲总是对她嘘寒问暖,嫉妒我为思若她却为欢。
出生那天是七月廿一日,遍地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正巧生在夜里,娘觉得应取名为莲,可兄长却说我似人间皎月。杨家富贵,对我未少过些什么,可人是不易知足的,我总是奢望得到一份独一无二的偏爱。小时候我便懵懵懂懂的知晓父亲对我与兄长是不一样的,就像他总会扶着兄长上马,会手把手的教他射弈,对我的棋艺画技却只是一扫而过。娘说男子女子本就不同,爹只是恰巧喜欢同为男子的兄长的喜好罢了。从此我心里便埋下了一颗名为嫉妒的种子。我承认了自己的斤斤计较,小肚鸡肠,我的的确确不是个豁达大度的人。
我将一切的过错归结于自己卑劣的脾性,直到杨欢欢降生了……
那是我头一回意识到自己就是个笑话。她牙牙学语时父亲笑着同她说话,她蹒跚学步时父亲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甚至于她坐在亭中弹技艺并不精湛的曲子时父亲也听的津津有味。娘,这真是男子女子的缘故吗?
在我十岁那年,杨欢欢五岁,我头一回生出了那么歹毒的情绪——憎恨。
我忘记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父亲对我发了很大的火,他训骂着我,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凶。我怕极了。
这时候,是杨欢欢。
她走过去同父亲说着话,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父亲没再对我发火,而是把她抱进臂弯里笑呵呵的逗着,后来也只是罚我在府里待几天不要出去。从那时候我便明白,我不会恨杨欢欢,即便我嫉妒她,嫉妒得要命。所以,我恨我爹。
杨思若抬手抹了一把泪,嗤笑了一声,握紧马鞭,像握紧她这些年的不甘一般,扬长而去。
身后的廖城中火光连天,城门前围着一群杨府请来的打手,却迟迟不敢上前。门中竟坐着一个江冬九,他身旁是一根手腕粗的木棍,这若是打起来定讨不到什么好处。
他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雇来的打手,扬了扬眉:“杨老爷出手就是气阔。”
打手不敢上前,江冬九又不退,这可把杨老爷急坏了,他怒喝道:“江冬九,你这是要作甚?!”
“不做什么,不过杨老爷啊,不是自己的东西拿着安心吗?我说怎的这般大张旗鼓筹办婚宴,连‘传家宝贝’都不顾了,您还真是——面面俱到、老奸巨猾啊。”
他目光直直地盯着杨老爷,盯得人心里发颤。早在与王镇分别的时候他就急忙赶去米酒铺 ,可石井旁只留下了一堆刚挖出来的新土。
“这话何意?我……”
杨老爷话在喉咙里没说完,江冬九已经撑着木棍站起来走到了他面前。夜风吹乱鬓发,江冬九只是看着他,声音混在黑暗中:“你拿的是‘胜春’吧?”
杨老爷怔愣般地看着他,良久才木讷地开口:“我……你是什么人?”
江冬九垂下眸子没答,只是让杨老爷将王镇一行人同自己一起领回杨家。
杨府中堂迎面而见的挂画后藏着一片隐秘的暗格,约五尺长三尺高,杨老爷从中拿出一个铁制长盒。盒上通身有着精雕细刻的烈火玄鸟,铁盒打开,露出一把银白色的利剑,剑柄与一旁的剑鞘上都刻着独一无二的梅花印记。
江冬九屏住了呼吸,他看着杨老爷将剑收入剑鞘双手递了过来。视线落在王镇身上,江冬九向后撤了撤,示意王镇去接。他看着王镇郑重地接过这把承载着厚重感情的剑,紧紧握在手里,像是跨过时间的河拥抱了他日思夜想的人。
令牌隔着衣布贴近胸口,越是看见这悲痛的情景就越是引发心中自责的翻涌。江冬九想走,可却始终挪不动脚。好似在期待这片不见底的黑暗一次了结。
一滴泪落在剑柄处被王镇伸手拂去,他顶着通红的双眼偏头看向江冬九,似是鼓足了勇气才哑着嗓子开口:“带我去见见他吧。”
那一刻江冬九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罪该万死的恶人,他逃避了那些罪孽,包括给别人带来的苦楚。
“……好。”
江冬九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他早已没有精力思考王镇是怎样了解到了他的秘密,又或许一切早已暴露在言行中。
傍日山后有条山谷,因山高而谷深,体宽而河窄,终日不见阳,得名阴峪。
阴峪外行数十里有一片空地,如今已长满了闲花野草,一个凸起的小坟头旁桃树长得旺盛。走近看墓碑上刻着“天下第一铸剑师王镇之墓”,立碑的时间也不过在两年前。
“爹……”
王镇的声音都在发颤,他走过去轻抚着墓碑,摩挲着上面刻着的每一个字。
“他是最厉害的铸剑师,我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他铸的剑了……”
王镇放下胜春剑对着坟墓一个劲的磕头。站在一旁的江冬九动了动始终说不出来半句话,还是听王镇哽咽着开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知世故明事理,愿意摒弃自身怜天下疾苦的善人。”
天色愈发黯淡,乌云密布,时不时发出几声沉闷的轰鸣。
王镇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墓碑:“真好。”
“我寻了他许久,原来他就在我身边。”
他似是自嘲般的笑笑,没回头却是对江冬九说的话:“你走吧……”
那一瞬江冬九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王镇的声音是那般决绝。他身形不稳,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颇有些着急的想解释自己的罪行:“你让我走?是我……”
“走啊!”
曾经的江冬九想过无数次自己接受应有惩罚的场景,可当事情真正出现的时候,却没有料想的皮肉之痛。双腿却像灌了千斤铁,每一步都令人痛彻心扉。
虽说不想相信,可他的确像王鸣。王鸣一直想教我的,或许正是他因此痛苦的。
“爹……您一定很喜欢那个江冬九吧,听说你们在一起生活了好些年。”
坟前王镇脸上的泪水不断,他用力握着那把唯一留给他的胜春剑,面色露出了怨恨。
“您恨他吗?怨他吗?……反正我是不喜欢。”王镇幻想着王鸣同江冬九一起生活的画面,那种日子,好的扎眼。
天空飘起细密的雨滴,一时间像起了层薄雾。氤氲的雨气模糊了视线,王镇哭的撕心裂肺,待到没了力气他才平静下来哑着嗓子道:“原谅孩儿不孝,我没法杀他……他明明,也不是个坏人的。”
大雨滂沱洗刷万物,江冬九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路上。生的意义,是什么?死的代价,又是什么?那些因为恐惧所逃避的错误,终将化作更深沉的罪孽回应于自己身上。
“江冬九!”
迎面走来一个身着正青色的少年郎,许是雨过于细密,让视线捕捉不到清晰的脸庞,眸光下垂,少年腰间一把木剑倒是显眼。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也不打个伞?你瞧脸上……淋的都是水。”
油纸伞遮住了天,江冬九清醒的最后一刻抬眸只能看见少年担忧的脸。
次日一大清早江冬九就窝在小元的书桌前奋笔疾书,用功的让人不敢相信。江边偶尔飞过几只燕子,爪尖撩过水面伴随着叽叽喳喳的叫声一路东去。
夏花节后大家算是得了几日空闲,各个店铺门口都挤着人,糕点铺更甚。江冬九被老赵嫌碍事赶了出来,他习惯性的从戴着的斗笠,不知从哪摘下一根干草放在嘴里叼着。杨大小姐浪迹天涯有了自己的归宿,杨二小姐依旧过着以前的日子,甚至还学起了做生意。至于王镇……
“你今后打算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我就留在这儿,陪着他。”
见面的地点还是在王鸣坟前,王镇正在认真的清理周围的杂草,看的出打算常住下去。待到他伸手要摘下坟头上的几朵野花时江冬九突然开口:“等一下。”
闻言王镇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其实江冬九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是盯着眼前的花,开口时语气都带了些自己没意识到的乞求:“能不拔这个吗?”
他看见王镇顿住,然后竟真的撤回了身子,拍拍手正对着自己。
“昨天有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信。”
江冬九的视线移开落在王镇身上:“和我有关?”
“嗯。”
“想说什么就说吧。”
王镇似是在斟酌用词,他看着江冬九良久才开口:“那个人让我告诉你,此罪非害一人,莫因对一人之愧,赴他人之惩。”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那一秒,江冬九的身子微不可察的颤了颤。这些话王镇是不明白的,也对,若不是江冬九,而换成一个未曾知晓那些事的陌生人,或者其他立场的某一派都可能因为这句话理解出各种意思来,可偏偏那人写给的是江冬九。
“我知道了……”
廖城的夏像糕点铺里最受欢迎的桂花糕,像弯下腰的柳树上最先触碰到江面的绿叶,像那天夜晚屋顶上踩过瓦片的声响,总是那么突出,在记忆里留下抹不去的车辙。
“你还好吗?”
坐在岸边的谢之寻拿着柳枝去扫躺在木船上的江冬九的脸,后者伸手笑盈盈地拂过:“好多了。”
阳光为万物打了层暖色,远处小元和大黄玩得正开心。江面船只稀疏,偶尔从身旁划过带着水流声又缓缓离去。这人来人往的廖江,在夏季总是慢悠悠的,像是多了几分闲情雅致,看什么都像是画卷里的故事。
盯着眼前人的目光未曾脱离,他看着江冬九坐起身来,回头看自己,逆着光,眸中好似水波荡漾。
“我们一起去京城吧。”
突如其来的邀请让谢之寻有些避之不及,恍然间脑海里冒出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夜,他木讷地点点头。“好。”
起风了,在这炎热的夏。
江冬九的鬓发被微风挑起,随即唇角扬起一个笑。谢之寻见他眉眼弯弯,猝不及防的留给了廖江一滴泪,在炎炎烈阳下好似藏着另一个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