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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我不是不自私 ...

  •   “你真幼稚。”祁添把他的衣领拢好,边捏他的脸边说。
      “?”步晔抬起眉梢疑惑地看向他,又越过他去看独自游离到天边的孔明灯,渐渐跻身进星星的群队。
      他反应过来,两颗蓝色宝石在绿光下泛滥成殃,笑道:“你才幼稚。”
      祁添不认,抱着人小幅度的摇晃:“哪里幼稚?我本来就很爱你啊。”
      “嘭——嘭嘭!”
      步晔从他怀里抬起头,追逐响声的来源。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捂住他的耳朵,烟花轰鸣作响,他却只身看清一个小点跳纵半空,炸开绚烂绮丽的彩色雨。眼前昼夜更替,出来看烟花的人陆续多起来,热闹嘈杂心传心。
      前庄的烟花放完,祁添松开手,手心蒙了一层汗。看见步晔生人勿近的脸上展开新奇欢喜的神情,祁添的心跳竟与此起彼伏的烟花一样无畏、响亮。
      “耳朵鸣吗?”祁添靠近,胸膛贴着他的后背。
      步晔转身抱他,“没有。”
      “没有就好,”祁添捏捏他的耳垂,吓唬道:“以后这种离得近的烟花要捂耳朵,不然老了耳朵要听不见的。”
      步晔听见他的心跳,“嗯。”
      又不会老。
      村子接连不断响起烟花的动静,有些跳起来还能看见一点,有些只闻其声。再晚一点,满天的孔明灯像没线的风筝一样游荡在天边,还有些半空中坠落烧了谁家的草堆。
      不少孩子出来玩烟花棒,年纪太小家长不让多玩,几分钟就消了兴致。
      祁添从堂屋拿来昨天买的发财树和旋转炮,还有今早在二爷身上顺的打火机。
      发财树起初不卑不亢地燃烧,而后噼啪蹦开,五彩斑斓地带烟撞入夜色。
      祁添揽着步晔躲门后,被烟熏地鼻子都疼,吐槽道:“我天这什么劣质烟花?那老头无良商家啊居然骗我!”
      这烟味太重,呛得不行,祁添咳得眼角嘴唇血一般的殷红,发誓再也不去他家买发财树了。
      步晔哈哈笑得眼泪花花。
      等烟散进,祁添点了一个旋转炮,燃着一个就往步晔身边跑,娇滴滴地:“哎呀我怕,这怎么乱转啊!”
      步晔抱住他说没事,祁添哪管有没有事,只顾扒开步晔往人怀里钻,趁对方不注意一把将人抱起。突然的悬空太惊险,步晔惊呼一声,脑袋冥空下意识找寻安全的东西,等意识归家时,整个人贴抱祁添难舍难分,小腿还环在他的腰上。
      旋转炮呲啦呲啦转不停,离他们一米多远,当时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相信祁添他害怕的吧?
      “人品不良。”步晔用脑门磕他的脑门,清醒嗔骂。
      祁添不否认,亮晶晶地、神情凝望着他,目不斜视,堪比今晚的星星。
      烟花再度燃起,星星点点装饰树枝。他们被圈在其中,昼与夜不用分得如此清楚,只动情地吻着彼此,晨昏不定。
      祁添在亲吻间睁开眼,将他散落含进嘴里的发丝捻拉走,抱着人进了屋。
      一小时后,祁添抱着虚软的人上车,小年夜的喧闹还未停歇,今夜他们注定无眠。
      酒店里,步晔生理泪水都被抖出来。祁添舔吻掉他的眼泪,动作放轻放缓,呈现一丝的歉意。
      步晔从温暖的浴缸中被打捞出来的时候浑身遭殃,扯一发动全身,酸得麻痹神经,成腌菜缸了要。这腌菜缸还得里里外外都是和恶人缠斗的痕迹,英雄……
      沾到床,头发不想吹,不管不顾只想睡觉。祁添做贼心虚地给人吹头发,温度太高怕烫着他,温度低了怕吹伤头,更怕动静大吵醒他,左右吹了大半天才吹干。
      他记得小时候给温纾敏吹头发的时候把她头发吹得乱飞还烫得她吱哇乱叫,最后头皮烫鼓了包,温纾敏还让她摸,他惊讶鼓了两个包,不料温纾敏暴怒扣他的头,说她只摸出了一个包原来不止一个。
      那时候他想长头发真麻烦,不像他头发晒会儿太阳吹个风就干了。
      这件事一直是他的阴影,谁能想到现在他也算个“老手”了?
      老手躺下,半撑身子看乖乖睡觉。
      真可爱,亲一口。
      真可爱再亲一口。
      盖好被子再亲一口。
      关灯了再亲一口。
      晚安再亲一口。
      晚安晚安晚安……
      好可爱好幸福睡不着!祁添蒙着被子无声地笑,笑得发抖。身旁的人微乎极微地动了一下,立刻把祁添吓回原形,呼吸慢下来,安静地盯着黑黢黢的屋顶发呆发春。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步晔步晔脑子里都是步晔……祁添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侧身搂着睡熟的人以消相思,埋进他的脖颈细嗅,好独特的香味啊。
      好梦,梦到你,他想。

      大年初一九点半,太阳晒屁股。
      祁添换好床单把陷进沙发上的人抱回床上,养神看了许久,然后揉蹭他柔软轻盈的发丝,撑在床头,气音叫他:“步晔,起床啦~”
      步晔微弱地动了脑袋,发出几声软绵绵的哼唧,歪下头又睡着了。
      见他这样,祁添心里像被塞了云朵一样,软成塌陷。便不再叫他,心虚地亲了亲他的额头,下楼买早餐。
      出了酒店的大门,满身寒意,空气中浮漫一层草泥、树枝叶和饺子的清香味。他仰面猛吸一口,通身舒畅。睁开眼扫了一圈白云蓝天,心道天气预报太不准。
      说了要下雪的,到现在也不见零丁白末。
      酒店在镇中心,楼下有个铺满塑料假草的大圆盘。之所以成为这条街的标志,是因为它还有“梨岸民政局”的别称。
      尤其到了节假日,年轻人回老家看父母,免不了被拉到大圆盘进行一次相亲历险记。祁添想,要是奶奶还没去世的话,他也得嚎一嗓子演员吧?
      料想步晔没这么早醒,祁添在大圆盘周围绕了一圈,边走边琢磨大年初四,下午两点一定带步晔来这看热闹。
      倏地,他眼前一亮。
      昨天他包了几份饺子放冰箱,想着二爷应该煮了吃了,所以祁添买了两份饺子回酒店。步晔已经醒了,裹成粽子坐在床头发呆。
      听见动静步晔往门口看,眉梢平平的没睡醒,祁添看得心软,放下饺子走过去亲了他一口,轻缓地按摩他略微跳突的眉头,一阵酸氧劲过去,步晔眼睛都清明了不少。
      “起床吃饭。”
      刚醒浑身无力软绵不想动,一动脑袋就疼。步晔就趴在他的胸前歇了一会儿,等回神了再起。
      祁添长臂一伸拎起保温袋,拍拍步晔的后背,撕开包装盒夹起一个玉雪饱满的饺子,“张嘴。”
      饺子买的是街角一家现包现煮的,被保温袋温着,此时在光照下冒出筷子头的热气宛若舞动的飘带,飘进鼻孔。步晔张开嘴一口一个,猪肉多汁,玉米鲜甜,外皮劲道弹牙,满嘴留香。
      步晔靠着他的肩膀嚼的,因此说得含混:“好吃。”
      祁添感到肩膀被下巴一下一下地杵着,立马掰正步晔倾斜的身体,让他直起腰吃。
      “再这样下巴会歪的。”
      “你吓唬谁呢?”步晔坐直,被子滑倒肚脐,他整个人沐浴在正午的旖绮阳光里,和漂亮的布偶一样。
      “吓唬小猫呢。”祁添又喂给他一只饺子。
      其实对于步晔是猫咪这件事祁添想不起来,他一直把步晔当做是人,和他一样的人。虽然总有些许画面令他联想,每当想起时,胸腔中会生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排斥感,因为难以想象而停止思索。
      就像步晔是神仙……总让他恍惚其措。
      “想什么呢?”
      步晔不知什么时候把饺子吃完了,或许看了他好久了吧。
      从前一直避免这种话题,今天却格外想实话实说。
      “我在想,你是神仙,那总有一天会回到你所说的猫界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
      “我死了之后可以吗?”
      他假装自己只是简单问问,却不知道演技真的很拙劣。
      步晔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平静,“你不想跟我一起回去吗?”
      这句话要是仔细听是能发现端倪的,可是祁添被这一句砸得眼冒金星,分不出思绪去纠结这是否包含另一层意思。
      他在组织语言,又怕步晔等待的期间误会他的心,所以慌张起来,极其严重地犯了错,两败俱伤。
      “我说过的,不飞升了。”
      步晔“嗯”了一声,像猫咪的爪子在手背上挠一下。他低下脸,一定要看一样东西才能说话似的,凝住手上已经空掉了的塑料碗,生硬地问:“这是什么?”
      祁添咽下其深似海的失落,也看向那碗不存在的食物,回答道:“饺子。”
      步晔又“嗯”了一声,指腹在碗边缘摩擦,突然说:“猫界没有饺子。”
      不回去……有没有关系呢?
      一方面希望你能回去。
      一方面又怕你是为我才回去。
      如果靠做出自由和我之前的选择才能寻找唯一出路的话,那就留在人间吧。
      现在的步晔,已经不讨厌人间了。
      倘若让他在人间好好生活的话,那这一番折腾、下凡渡他是干什么?为了分别前的互相体谅吗?
      之前还说过“我会陪你,直到你所说人类终达到的那个彼岸座无虚席,你也一样,会陪着我直到世界覆灭”这种酸裤子的话,当下他却与自己与矛盾置气,底气不足,完全是个展柜台缺乏自信那块苦蛋糕。
      初见时躲在父亲身后偷摸瞅他的时候,祁添有没有想过和哥哥分开呢。
      表白时险些气馁又羞红个满脸送他落花的梅花枝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和未来的恋人分开。
      夜华露浓清梦扰时,他在吻过他后想的那些春夏秋冬与细水长流都在千年前止步投降了,是吗。
      他想问祁添的,可是嘴巴生锈了。满嘴铁锈混合熟肉的臭味钻进肺腑里,这些问题被熏渗得销蚀。
      “不管怎样,”不管怎样,步晔弃之不理了,“我只想一直陪着你。”
      千年也好相斥也好,让我陪着你去偿还那些痛苦吧。
      这句话无疑是良药,经过这么多苦口的假话最终也斩了病魔的根。
      祁添吻他的发线,“好。陪着我吧,或许我死后,亡魂会飞到天上呢。”
      “我死后再回去,挺好的吧。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闭着眼以为能抵挡私欲,却已渗透到万语千言。
      下午两人从街上买菜回家烧饭,简单收拾了卫生便回来了。
      主街上挂起万紫千红的霓虹灯,烟花此时炸响了天际,人门的脸上洋溢热切放松的笑容,同街道与环境色融为一体,闹得热火朝天、锣鼓喧鸣,一年仅此几个夜晚路灯可以放假。
      车子从炸开的烟花雨下穿过,一瞬间分不清是在路上还是穿越时空。酒店有专门的停车场,住酒店的人不多,一眼望过去几排空阔。
      停好车祁添牵着步晔到大街上看烟花,昨晚在老家看像座围墙,今晚在烟花低下分昼夜。
      两个人的瞳孔里倒映阑珊影绰的烟花,不自觉地同大街上欢声笑语的人一样拉开了嘴角。在周围摩肩推挤的人群同时安静的那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烟花霎时变成对方熟悉的脸庞。
      无声太可怕,人群又恢复了喧嚣。人人沉浸在新年的喜悦盼望中,专心与陌生人共同分享,无人在意他们俩之间的暂小波动,仿佛刚才那一刻的心脏骤停是今晚的开年礼物。
      耳朵里灌进不小的疯狂叫喊,却又听见了一声与之到反的笑声。祁添捏了一下他的食指手指头,步晔跟随他走。
      往前走人还是没有变少的征兆,反而像热汤里的面条无尽繁殖。他们不紧不慢地走到一个人流量爆表的广场,广场的中心围满了形形色色的看客,祁添试着挤进去,人肉墙面不留情地把他弹了回来,失败告终。
      左右无果,祁添拉着步晔走到一个平均身高偏低的地方,这样步晔也能看得清楚了。
      人群的中心是鲜花铺洒的心型,爱心正中间站着一个男孩,五官端正,穿着正经的西装,头发喷了发胶定型,装成成熟的男人。他的手上抱着一束暖橙色的香槟玫瑰,没有俗套彩灯的装饰,男孩因紧张而颤抖的双手在淡色装束纸上更加鲜明。
      步晔同广场上的人一样,左顾右盼,等待女主角的出场。他不知道祁添带他来的目的,凑热闹吧。毕竟祝福是个不错的习惯。
      女主角在朋友的忽悠下姗姗来迟,穿过人墙见到穿着单薄的西装在寒风猎猎的冬夜等待自己的爱人时脚步一顿,明白过来后热泪顿时充盈眼眶,一步一步走到爱心的中间。
      二人对望半晌,男孩也同她一样泪流不止,伪装成让他托付终身的模样在眼泪中土崩瓦解,他半跪在她面前,递出自己的真心。
      “许之晗,许大美女,小晗,你能不能嫁给我啊?”
      步晔被男孩哭到上气不接下气还能用播音腔说出完整的一句话的努力逗笑了,抬眼问祁添:“爱人有这么多的称呼啊。”
      祁添弯下腰凑近他,呼吸洒在他的脖子上,做作地说:“亲爱的。”
      步晔:“……看前面吧。”
      祁添“噢”了声,从握他的手变成十指相扣。
      女孩捂着嘴说不出话,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呼喊着“答应他!”、“嫁给他!”、“啊啊啊啊啊啊”……
      男孩还有话没说完,哽咽着嗓子快要哭呕了,艰难得让女孩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播音腔挥洒到极致:“我觉得你素颜化妆都可爱,肉肉的我也喜欢。我们可以不要孩子,反正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所以不用有顾虑。我的父母都特别喜欢你,总说让我快点把你娶回来。你睡像不好乱踢人怎么样都行,我不会不耐烦的,所以……能不能像抄我数学答案一样在婚姻上相信我?”
      女孩被最后一句话哭崩了,鼻涕泡泡炸开惹得男孩和周围人哈哈笑出声,男孩边跪边掐大腿肉,女孩红着脸掏出纸擦鼻涕,哑着嗓子笑骂:“你有病啊!”
      然后毫不犹豫从男孩怀里抢过玫瑰,伸出手。
      祝贺欢呼声震天动地,响彻云霄。
      步晔也笑,突然指缝一凉,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带动祁添的手也放大。祁添的小动作在眼前倍速放慢,等画面滑过露出他的手指,一枚崭新的铂金戒指正落网般圈在他的左手无名指指根。戒指表面还有他们糊成黑团的倒影。
      “刚刚……那个男孩也给女孩戴了,是一样的吗?”步晔承认现在他有些紧张。
      “一样的。”祁添看进他的眼底。
      “我爱你。”祁添又承诺,眼里的光亮融化了冬夜的寒冷,手心变得灼烫,烫得步晔应激地缩回手,可他并没有失落。
      “我戴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永恒的灵魂将和这枚戒指一样,锁住我和你,只爱你一个人。”祁添伸出五指,他的左手无名指上,也戴着一枚同样的戒指。
      步晔没有流泪,拉住祁添的左手凑到眼前和自己的比对了一番,是有些不一样的。
      戒指设计简约,露出手指的一半嵌了钻石,在光亮下耀眼夺目、明光璀璨。但祁添的钻石只有四颗,而他的有六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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