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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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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虎兽像,看起来有点熟悉。”花夜雨歪头打量着铜像。
“是驺吾。”戈歌开口道。
古籍曾有记载,驺吾乃珍兽,大若虎,五采毕具,尾长于身,乘之日行千里。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传说,都赞驺吾乃仁兽,不是自然死亡之物它不吃。
因此它虽长了一幅虎豹的模样,但世人塑像会将它塑造得更为慈悲威严。可面前这尊驺吾像,目光如冷箭,爪牙如利刃,正是一幅大开杀戒的模样。
花夜雨觉得奇怪,正好上前一问情况,戈歌忽然拉长声音喊道:“符到妖除,剑出邪除,清净三杰,童叟无欺——”
他这番带着些灵力,声音通透,听上去的确挺像个道法深厚的道长。人群唰唰唰地回头,所有的目光全定在他们三人身上。
花夜雨:“……”
方逢霖:“……”
戈歌独自开朗,撤出一只手笑眯眯地跟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打招呼。
“道长,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真能把那妖……山君给除了!?”
“道长,你们要是真能除了它,我们给多少铜板都行啊!”
“道长!”“道长?!”“道长!!!”
人群炸开了锅,纷纷朝三人涌来,花方二人退至戈大身后,由戈大摆着双手,尬笑着劝村民们冷静下来。
刚才那唱红白脸的两人拨开人群,看向做修士打扮的三人,各个超凡脱俗,有遗世独立之风,不自觉弯了弯腰,道:“道长们所言不虚吗?如果真能除去那山君,便是我临竭村的大恩人呀!”
戈歌道:“好说好说。”
花夜雨却是越过人群,看向那一对仍瘫坐在地上的母女,问道:“她们是什么情况?”
方才那唱红脸的人捻着胡须,叹了口气道:“鄙人是这临竭村的村长,我也明白都不容易,实在不是我要逼她……”
“她问的是那对母女的情况。”方逢霖冷淡打断道。
村长见此人身量高大,眉目艳丽,张扬着几分不好惹的意味,于是收起方才的做派,清楚地解释起来龙去脉。
这临竭村依山而建,依老人留下来的传说,这山上是有山君的,每三年就要从村子里献祭一人,表达对山君的敬重和臣服,否则这村子就要遭殃。
至于如何确定献祭的人,这村长说,自然也是百年来村子里流传下来的法子。
花夜雨收回目光,看了一圈面前的人,大多都是男人,于是挑眉道:“不会这么巧,每次选中的都是姑娘吧?”
那村长一顿,一副苦痛烦恼的神色:“山君的意思我们只能照办呐。”
花夜雨道:“你们怎么知道它的意思?”
那小老儿道:“临竭村世代传承下来的法子。”他命人端上一片兽甲模样的东西,叹道:“山君会将所要之人的名字写在这甲片上,做法后便会显现。实在是世代挑中的都是女子啊。”
花夜雨瞥了一眼那兽甲,心道,这村子还真是闭塞,江湖术士最常见的花招,村民看不出来,村长自认为身为道士的三位也看不出来。
她伸手道:“可容我瞧瞧么?”
虽是询问,但语气不善,身后又站着负剑而立的两个男人。那村长虽万般不愿,也只得战战兢兢地将兽甲递交给花夜雨,念叨着:“这可是世代传下来的宝物,还请道长……”
他正说着,话头猛地一堵。
花夜雨轻描淡写道:“村长,你这名字不对啊,你看,一摸就消失了。”
那长须老人瞪大了眼睛,颤巍巍地想将兽甲要回来,刚伸出的手就被涌上来的人潮吞没。
“奇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难道是山君大发慈悲?!”
“道长功法这么厉害,一定能灭了那妖……山君。”
花夜雨微微一笑道:“不如再试一次吧,可能是山君临时改了主意。你们此前是喷酒显字么?”
众人纷纷点头,更有甚者已经跑回家,风一般地拿上高粱酒,又跑回来看热闹。
“道长,给。”
花夜雨道:“你们平日没有特定的人喷酒吗?”
众村民道:“有是有的,但道长功法高,一定更有效!”
花夜雨抱着酒坛想象一下,推了回去,道:“还是直接倒酒吧,一样的。”
说着,她掀开酒坛封口,将酒酿倒了上去,烈性刺鼻的味道散开后,众人纷纷凑上去一瞧,都不说话了,十几双眼睛朝一个地方偷瞟。
戈大也凑上来瞧,一张俊脸惊奇道:“村长,这上面画的好像是你哎。”
那村长脸色唰地煞白,连忙道:“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道长就不要跟我开玩笑啦。”
花夜雨道:“那你怎么肯定是弄错了?这可是百年传承下来的兽甲,有灵性的。”
村长一张老皱的脸顿时被涨得青紫,在村民围攻的目光中,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花夜雨替他开口道:“江湖术士的把戏,骗骗别人还行,可是不巧,我师门也略懂些。”她扬起声音,对众人道:“说什么山君的意思,只不过是提前用白矾水写好了名字,酒一喷自然就显现出来了。”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碍着他村长的身份不敢高声说话。突然有一人冲出来,对着他右脸就是一拳,原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老不死的!就知道是你捣鬼!还我姐姐命来!”说着,又抡圆了拳头,正要对着他的鼻子打下去,却被周围人拉住。
那老村长被打,心中恼怒,跳脚道:“你姐姐留着命还不如脚山君给吃了!再说了,选了你姐姐去,也不全是我决定的,没有你爹娘点头,能这么容易吗?!”
那少年本在用力挣扎,听了这话瞬间不动了,不可置信地抬眼望了旁边一肥胖中年男人,大吼一声挣脱掉,推开人群跑了出去。
花夜雨的目光也追随那少年的方向,却半途被戈歌截断。戈大朝她点头道:“我去看看。”
花夜雨也微点一下头,回过神处理眼前之事。“村长大人,你的把戏已经被拆穿,不该给大家一个说法吗?”
众人也纷纷转回注意力,有看热闹的,有私下愤愤的,也有担惊受怕的。
老村长的脸涨得更紫了,突然脚一跺,破罐破摔道:“就算是我选定的,那这么多年也没见山君送还回来,也没见他发难,不就说明我们就该把女的都送去吗?!”
花夜雨一愣,此番虽是诡辩,听上去好像也有道理,只有见到众人口中的山君才能得到答案。
担心村民又给他煽动起来,花夜雨立刻道:“那我去帮你问问,山君到底是不是这么个意思。”
众村民果然纷纷朝她投来目光,再无人在意老村长说的话。
“道长,你打算怎么个捉妖法?”
“道长,需要我们准备什么糯米狗血吗?”
“道长道长道长!”
花夜雨实在不擅长应对这么些人,只得尴尬笑着后退,忽见桃光一闪,剑穗拨动,那支桃木剑已横在眼前,将她与众人隔开。
众人被吓得不轻,不敢再贸然前进。花夜雨清清嗓子道:“既然山君想要女人,那我也是嘛,只要你们不说,谁知道送去的是房间里那位还是我。”
她大致解释了一番,又催促着众人都先回去:“好了,我还要去问那对母女情况,大伙儿都先散了吧!之后送人的流程不变,到时候再见。”她又对着老村长道:“要是我真问出来了,村长大人你是不是搞给个解释?”
老村长一声不吭,比之被半推半赶的众人还要想即刻离开。
等人走后,周围寂静下来,花方二人目光落在屋里那对母女身上。
花夜雨边走边说:“我以为你会阻止我。”
方逢霖总算露出笑:“为什么要阻止你?”
花夜雨道:“说的也是。只是从前看的戏本子里,冲动做出的决定,总会遭人阻拦的。”
方逢霖又默默一笑,“是哪种戏?”
花夜雨一顿,心里压根儿没想是什么戏,只是脑子里蹦出些模糊的情节,被他这么一问,竟不知该怎么答了。
路程很近,十几步就到了。两人站定,那妇人还抱着女儿抽噎不止,而被选中献祭的少女依旧一动不动,比起母亲的伤心难过,她似乎早已心死,甚至从她脸上能读出几分解脱前的平静。
花夜雨对那妇人道:“方才已与众人约好,我替你女儿去献祭,顺道捉个妖。”
那妇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天大喜讯,一时混乱无比,又哭又笑,连连磕了几个头,抱住女儿道:“花花,花花,你不用去了!娘说过的,一定会把你保下来的!”
少女目若无物地看了她娘一眼,充满死意道:“呵……留下一条命,等被卖进窑子?”又漠然扫了面前这自称娘的妇人一眼,“还是像你这样,成为这个村子人尽……”
啪的一声响,那少女已挨了重重一耳光,却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土炕走去,闭眼一躺,跟具尸体一样,再不说话。
屋里只剩那妇人懊恼的哭泣声,花方二人站在面前,实在无措,两人之中竟没一个擅长调停亲人的矛盾,安慰崩溃的母亲。
过了不知多久,那妇人才稍稍平静下来,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看了看花夜雨,道:“道长年纪轻,万一……”
花夜雨蹲下身,摇摇头:“大娘不必担心我,只细细给我讲一讲这山君的事情就好。”
方才那村长所言,不只几分真几分假,又藏了多少没说,还是问这妇人更可信。
“这山君和你们村子到底有什么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