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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   在这一交界线,连寒风都刹地一下凝滞,再往前一步似就要踏入了无生气的深渊。

      红红在她肩头点点,自告奋勇地要飞到高出探一探路,得了花夜雨点头之后,流星似地笔直朝高天冲去。

      “你家的小鸟......能行吗?”方逢霖仰着脑袋问。他本对花夜雨之外的人没多少兴趣,只是这鸦雀说到底也是她爱宠,他竟不自觉地生出一星半点的担忧。

      毕竟也是第一次来黑雪林,花夜雨也难说得肯定:“应该行吧。”

      “我看不太行。”方逢霖抱臂摇头。

      话音刚落,上空炸开一声巨大的鞭响,那马鞭长的树枝直直抽到红红身上,只听红冠鸦雀哑地一声惨叫,又似极速陨落的流星弹一般,从高空直线坠落。

      “红红!”花夜雨朝异响声处猛地转头,正想飞身接住那鸦雀,却在动身的前一刻被人拦住。

      那鸦雀身上积蓄了极大力量,高速坠落时又平添了巨力,若是来不及运力抵抗,强行接住,必被洞穿出个大窟窿。

      方逢霖右手拦住花夜雨,左手圈起,那鸦雀在空中偏了方向,速度也和缓许多,朝他臂弯砸下,掉了数十片黑绸缎似的鸦羽。

      “他没事。”方逢霖左手掌心托着几乎一动不动的鸦雀,心虚地安慰道:“死不了。就是……掉了许多毛。”

      花夜雨伸手探去,先触及的是温热的指尖,他正在给发抖的红红过些暖气。

      她感激地点点头,双手抱过红红,一摸,她精心养的鸦雀本是被覆羽毛,如今尾巴、脖颈的羽毛全掉光了!

      红红虽没了多少力气,但被自己的主人摸到光秃秃的屁股时,委屈又羞极,虚弱地哑了一声表示抗议。花夜雨停了手,怜惜地拍了拍红红,让它重新化为金簪,好好待在自己发间休息。

      她蹙眉道:“这黑雪林果然不好对付。恐怕林子里会更危险。”

      方逢霖不动声色伸手在她发间拂了拂,那本失了光彩金簪恢复了些平日里得意的神色。做完后,他才道:“我倒有个好办法能穿过这片林子。”

      “是什么?”花夜雨心怀期待问。

      方逢霖抱臂正面转向黑幽密林,鼻尖逸出一声冷气:“一把火烧了呗。”

      花夜雨想剜他一眼,她早该料到的。只是刚刚被他忽然严肃的样子骗过去了,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正经的解决方案。

      于是,她又把那点火结果被烧成碳粉的人的故事讲了一遍,强调几番这黑雪粒遇火即燃,波及数百里,管你是烛火、阴火,哪怕是三昧真火,被烧掉的恐怕也只有贸然闯林之人。

      方逢霖瞧她一本正经地讲述,来了兴致,盯着她出神,只见她小嘴一直说个不停,至于说了什么……

      “君上还在听吗?”他一直没说话,花夜雨以为自己说话急了些,忽然放缓。

      方逢霖回过神:“在听,在听。”

      不知怎的,花夜雨漆黑的眼前竟浮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灼灼盯着她,脑袋点个不停。她抿抿嘴,别扭地道:“那就走吧。”

      她走了几步,忽又顿住,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将额间的绝音垂珠取下来。

      “进了黑雪林可就跟失明没什么区别了,君上能辨清方向吗?”

      方逢霖似在认真思考,又闭眼胡乱摸了一通道:“不太适应,但……”

      没等他说完,花夜雨已叹了口气,想来也是。她瞎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黑暗。

      听声辨位,闻风而动早已是信手拈来的事情,方逢霖虽为鬼君,但应当未曾受过双目失明之苦,在雪林中行动或许大为不便。

      若是两人离得近还好说,听声音或者探气息灵力都能确认对方方位。可万一不得已离散开来,在这漆黑深渊中捞人可就跟大海捞针似的了。

      想到这里,她摸上自己珍贵的头发,犹豫片刻,决绝地扯下一根青丝,一端绕到自己的指尖,让方逢霖伸出手,另一端绕道他的指尖。又施以灵力,那青丝立时消失不见,她往后推了几十步,手见青丝随着距离或长或缩,她满意地点点头,往回走。

      方逢霖脑子里轰隆一声,愣在原地。不知为何,那青丝像是活了一般,缠绵地绕在他敏感的指尖,惹得他满脑子都像有密密麻麻的声音念着人间词:“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整个身体好似都僵住了,一面为着花夜雨的举动震惊,一面为着自己荒诞的想法羞愧。

      他明明,不该有这种想法的!明明这一次,只要能永远待在她身边,护好她就好了,其他的想法,他不敢有,也不应有的。

      方逢霖脑子里还在天人交战,花夜雨已经走到了面前,不解地歪头道:“怎么了?”

      方逢霖摩挲着那根青丝,喉结滚动几番,不敢出声,又不愿松开。

      花夜雨半晌没等到他的回答,料想是在揣摩自己的做法,坦然道:“雪林太黑,你我要是走散了可就成了孤军,最易被人分食,用着根细绳,轻轻一牵,就能知道对方的方位。”

      说罢,她轻扯一端,那青丝微微颤动,扯着方逢霖的指尖朝她更近一寸。

      方逢霖更说不出话来了。

      花夜雨等了片刻,只道他默认,便不再纠缠,只在心里暗暗奇怪,这鬼君时而跟顽劣的少年似的,闲话说个没完,时而又摇身变成故作深沉的大人,真是不……

      她刹住想法,因为突然想起自己早将绝音垂珠拿了下来。好在他没说话,跟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被她拉拉扯扯地拉进了黑雪林。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透骨刺凉的阴风,直直吹开花夜雨两鬓垂下的头发。她整个人瞬间机警起来,微微弓身蜷缩,小心翼翼地探着方向。

      林中树木茂密,死路众多,一不小心便要陷入鬼打墙般的小胡同之中。

      所幸,生死两字常常相伴,那侵肤入骨的料峭寒风,恰恰为二人指明了方向——只要一路迎着风走,最后到达的地方一定就是雪林出口。

      花夜雨微侧前行,时不时动动手指,知道后面那人还在,只是没怎么说话,心安不少,不知是因为他在心里有底气,还是莫名滋生出的……保护欲?奇怪,她一个小小鬼将居然会对一界之君生出保护欲。

      林中静得让人不安,连脚下踩到枯枝败叶时应该发出的窸窣声好似都被大地吞入腹中,不闻一丝一毫的声音。

      暴风雨前的宁静,花夜雨心中不安地生出这样一个念头。

      她继续前进,万籁俱寂的黑林中,忽然传来一阵飘渺的声音。那声音好似从遥远彼岸传来,戚戚然却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温柔。

      那声音唤的是“小雨。”

      花夜雨心头一震,脚似生了根般扎在原地,动弹不得。那渺渺之音由远及近,摄人心魄,明明是长辈温声唤小命,却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显得格外诡异。

      “小雨。”那声音又唤了一声,停在离花夜雨几步远的地方,语气更加和缓,叹了口气道:“父王终究没有护住你。”

      那是父亲的声音。

      花夜雨幼时最常听见的便是父亲的声音。母亲修道,生性自由无拘,时常外出云游。

      年幼的花夜雨便被养在府里,她的父王又当爹又当娘,凡涉及到幼女,事事亲力亲为,陪她弓马骑射、阅经诵诗、春泛秋游,更不消说平日里如何宠爱,真真配得上掌上明珠这四个字。

      死别十年,再次听见熟悉的声音,那掩藏多年之久的孩子心性竟瞬间从心中爆芽疯长,她很想立刻扑到父亲怀里,像还在人间时那样,肆意大哭撒娇。

      花夜雨只觉胸中积了满满泪水,无处可流。她不再是那时天真的郡主了,此刻是在吞噬一切的黑雪林之中,她比谁都清楚。

      她伸手握住霜练剑柄,狠狠攥了一下拳。

      “小雨疼不疼呀?”那声音忽又问道,语气心疼至极,担忧至极,却又隐忍着尾音上扬,似在教导回答之人要坚强。

      花夜雨愣在原地,耳边似乎回荡着脆生生的一声“爹爹给吹,夜雨不疼”。儿时温馨的情景似在漆黑的眼前恢复了色彩,她被人高高抱起,本哭丧的一张脸却笑得灿烂。

      身上神罚所留下的灼红伤疤开始发疼,似乎要灼烧殆尽。不知是疼得太过厉害还是那声音太过摄人心神,花夜雨神智变得有些混沌,生前、濒死的画面在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掠过,似要炸开。

      她本能地寻找最能依靠之人,脚下已不由自主地朝那温情脉脉的声音走去。

      神智涣散,嘴角却虚虚上扬,脚下磕磕绊绊,像蹒跚学步的婴儿奔向张开双臂的父母一般,朝那可以依托的、熟悉的声音而去。

      离那声音越近,花夜雨心中好似更加快乐安稳,就在要触及到那声音的前一刻,忽听见刺拉一声响,长剑已贯穿面前那人前胸后背,速度极快,嗡鸣之声都还未消失。

      嗡鸣声萦绕在花夜雨耳边,将她骤然从混沌思绪之中扯出,此时才听见护在身前之人的声音,比之方才更加有真实感。

      护在她身前的少年执剑而立,目光凌厉冷冽,逼向化成黑雾逃遁的方向。

      “是能化形的伥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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