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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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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罐咕嘟咕嘟冒热气,王叔看着火候,只等煎至两碗水时下红蔻。
“方才起就垮着脸,今儿出去没买到喜欢的吃食?”
弄焕拿着根棍子戳地,抬头,对上王叔好笑的视线。
“……才不是。”
吉祥斋的点心房里还剩大半盒呢。
弄焕是后悔自己来晚了。
馆忆给她留了满满一荷包金银首饰,这么多钱,她可以用来帮助老弱病残,让他们对自己产生好感,增加寿命,可这笔钱却被将军无情地全部夺走!
混蛋将军罪大恶极,就该挂上牌子游街示众!可惜了那么好的连累将军的点子,怎么她就成年了呢。
唉。
弄焕吸了吸鼻子。
药汤翻滚,鼻尖萦绕的浓郁苦香混杂陈年药罐吸饱药汁的独特味道,茫茫水汽蒸腾而上,药材名一个接一个跳进脑海。
白石子、红蔻、碧夏、连枝、苦竹叶……都是止血解毒的上等好药,都具有穿透性的苦涩,独独没有……香甜味。
她记得,有这种甜味的药只有一样。
紫鸢叶。
弄焕怔怔地看着药罐,思绪轰然炸裂。
不对不对,这药有问题。
紫鸢叶是慢性毒药,无色无味,不具备任何止血功效,长期服用会对神经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再蹩脚的大夫都知道这东西不能用,更不能和止血药混在一起用,谁这么歹毒,在解药中混入毒药?
王叔在将军府做事多年,勤劳本分,从不和旁人交恶,不存在有人栽赃陷害王叔。
那么就是有人要害喝药的人?可这药是晏护卫让熬的啊!
弄焕闭了闭眼,心口跳得厉害。
还当进了个金窝窝,原来将军府也不安生,紫鸢叶不是好找的,混入药中更是难以分辨,大费周章动手脚,下毒之人用心何其阴险。
再睁眼,看到扑腾的药汤,弄焕担忧地咬着下唇。
不管这药治什么病,终归是人喝下去,药性相克,既不能止血,更无法解毒,也不知道那个中毒的倒霉蛋把毒药当解药喝了多久。
无论喝了多久都不能继续喝了,否则不死也成废人。
得想个办法,坏了这锅汤。
水煎至两碗左右,王叔倒入红蔻,揉着肚子说:“哎哟,酒喝多了内急,焕儿你帮我看会儿啊,我去去就回。”
弄焕乖乖应声:“好~”
然后便趁王叔离开溜到旧灶台,从破风箱里扫出一堆老鼠屎,挑了几颗大的丢进药罐。
弄焕盯着煮沸的药汤。
这玩意儿应该能浮起来吧……不行她就去鸡圈搞点带颜色的。
王滔回来,就见弄焕把手绢扔进火炉。
“好好的手绢烧了干嘛?”
“一股药味,不想用了。”
王叔哦了一声,没怀疑。
这药是苦得厉害。
前院忙着,弄焕招呼一声去帮忙,算着时间差不多回到后院。
还没进院子,便听王叔一声惊呼。
“怎么了怎么了?”弄焕跑来。
王叔苦哈哈道:“坏了,这药里不知怎的有耗子屎!不能喝了啊!”
院里的桌上放着一只白瓷碗,是一早准备好的,碗里盛着刚熬好的药汤,药汤焦黄,散发苦香,远看不过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药,走近却瞧见汤面上浮着几粒椭圆长条形的黑色不明物。
弄焕嫌弃地皱眉。
啊咦,泡胀了。
“怎么会这样呢?”
王叔愁得要命,没好气道:“我上哪知道去!”
晏护卫还等着他送药,出了这档子事,他可怎么解释!
“是不是药罐子里进了老鼠?”弄焕装模作样地想了想。
王叔斩钉截铁:“不可能,药罐我事先洗过!”
弄焕一拍手:“呀,那就是那包药有问题了。”
“可药咱们挑过,没发现问题啊……”
“要么药包有问题,要么药罐有问题,总不能熬药的时候老鼠扒在边上往里拉吧?二选一,叔,难道你想晏护卫找你麻烦?”
弄焕朝他眨眨眼。
“……”
王叔艰难地说服自己:“你这一说,好像的确是药包的问题。”
“这就对了。”
弄焕隔着抹布捧起药碗:“走,咱们找晏护卫去,我帮你作证,他顶多让你再熬一次,不会为难你的。”
事已至此,也只有这样。
王叔深吸一口气:“焕儿,这次幸亏有你。”
[叮!王叔好感值+1]
[生命值+1天,累积寿命:1年]
系统:[真有你的,这都能攒上好感值。]
[我发现毒药避免人家又中一次毒,本来就该谢我,我还嫌一天少了呢。]
弄焕心里的小尾巴翘上天。
[那你说出真相不就好了,没准儿能攒好几个月。还有,你怎么认识这些药材?你父母都不是医生,他们过世后你也没有其他家人了啊?]
“到了,晏护卫就在里边。”
王叔停在一处院落门口。
弄焕抬头。
牌匾上是老将军亲笔所写的“山河院”三个大字,字体雄厚霸气,极具威慑力。山河院是将军居住的主院,和景致最好的临水苑相连,占地颇大,整个将军府属这处风水最佳。
弄焕按下系统的问题,和王叔进了院子。
二人说明情况,晏山果然绷起脸指责:“药包经我之手,从未出过差错,你是怎么干活的!”
“这、这事的确不是我有意……”
王叔正为难,忽然想起弄焕的话:“我全是按照晏护卫你的吩咐熬的药啊,从煎药开始,焕儿可都看着的。”
晏山看向弄焕,眉头高耸:“又是你?为何你会在?”
弄焕挑眉:“大路朝天,我今日休息,想去哪儿去哪儿,不必向晏护卫汇报吧。”
晏山凛声道:“是不必向我汇报,可你偏偏出问题时出现在煎药房。”
弄焕和他对视:“晏护卫这话说的,莫不是怀疑这事是我干的?”
“不能吗?好好的,你一个管事去厨房做什么。”晏山越想越觉得可疑,上下打量起弄焕:“熬药时只有你们二人在侧,王叔是府里经年的老人,和韦管家交情深厚,除了他,便只能是你。”
“晏护卫莫生气,焕儿入府来时常帮各院的忙,她是好心啊。”王叔磕磕绊绊帮弄焕说话:“何况……何况她懂药理,今日多亏她提醒,不然我也不知道白石子需碾碎这些细节啊。”
“懂药理?那便更可疑了。”
晏山眉目冷淡:“谁知她是不是有意接近,意图对药罐下手。”
王叔一脸急色:“这……”
“敢问晏护卫,我为何要对这罐药下手?”弄焕不慌不忙问。
晏山:“自然是害人!”
“害谁?”
“还用说,当然是……”
晏山神色一变,蓦然住嘴。
弄焕笑起来:“晏护卫,怎么不说了?是不是你也发现,我根本不知道这灌药是为谁准备?连病人是谁都不知道,又何谈害人。”
晏山冷冷看着她,不说话。
“退一万步讲,我真想害人,鹤顶红、砒霜、断肠散,哪样不是见血封喉的好药,放老鼠屎,除了恶心人,有什么用?”
对了,就是恶心。
晏山咬牙切齿。
他没问题,王叔没问题,除了这小管事,还能有谁!
可偏偏,那番话有理有据,她没有害人动机,作案工具又仅仅只是几粒秽物,哪怕上了公堂三堂会审,也只能口头教育几句后无罪释放。
这不就是存心恶心他!
这小女子真真可恶极了!
“晏护卫,与其纠结药渣里为何有脏东西,不如赶紧再给王叔一副药包,让他抓紧时间熬药去,你身强力壮等得了,那位病人也等得了吗?”弄焕好心提醒。
王叔附和:“是啊晏护卫,趁炉子还热着,我赶紧再熬一碗去。”
晏山咬牙,半晌,狠狠道:“等着。”
说着转身进房间拿药,弄焕呼了口气,连忙道:“事情说清了,我先溜了啊叔。”
“诶,快走吧。”王叔往屋里看了看,帮弄焕打掩护。
晏山拿着药包出来时,弄焕人影都没了。
“那丫头呢?!”
“焕儿忙去了。”
“她方才还说今日休息!”
王叔讪笑两声。
晏山气急,药包往王叔怀里一塞,不耐烦地挥手:“罢了罢了,抓紧时间熬药去,回头我再让韦管家收拾她。”
“……”
王叔胆战心惊回了厨房,一时走神,撞上老伴寸妈妈。
“哎哟,怎的一脑门汗,今儿也不热啊。”
寸妈妈拿手绢给他擦汗。
王叔盯着粉嫩的手绢,蓦地想通了,急得一跺脚:“焕儿真是胆大包天,这事也敢干!”
寸妈妈一脸糊涂:“出什么事了?”
王叔把人拉到一旁,低声交代了来龙去脉,急道:“没错了,就是她做的,晏护卫真告到韦管家那儿,焕儿铁定要挨鞭子的!”
“你不说谁会知道!韦管家那鞭子,焕儿挨一下还得了?”寸妈妈冷静道:“这事你知我知,莫再叫旁人知道了。”
“我晓得轻重,可焕儿再来帮忙,我难道赶她走?”
寸妈妈想了想:“我去把风箱打扫了,你多盯着她,别叫她再冒险。”
王叔纠结:“咱们这么维护焕儿是不是不大好?你说这焕儿,怎么就和晏护卫杠上了呢。”
寸妈妈:“你管她呢,守好秘密就成了。”
夫妻俩偏心弄焕偏得没边,不懂药性,又以为药是晏山的,打定主意要给弄焕打掩护。
王叔点点头,老伴儿去打扫风箱,自己便重新熬了一罐药。
不多时,弄焕果然又来了,害怕地询问她走后晏山有没有找茬。
王叔含糊地安慰她没事,两只眼睛一起站岗,一边看药罐一边盯弄焕,生怕她再搞事。
“没事就好,那我回去了。”
王叔茫然:“你这就走了?”
不干坏事了?
弄焕奇怪:“不然呢?我可不敢留下了,否则出了问题晏护卫又怀疑我。”
“说的也是。”王叔绷了半天的神经松懈下来,笑道:“回去吧,你今儿休息,就别操心旁的了”
“好。”
王叔大半辈子都跟厨房打交道,老实本分,哪干过盯梢的活,防备二字全写在脸上,弄焕看了好笑。
她是想搞鬼,但也不想再碰那些恶心人的玩意儿,何况放了也没用,药里还是混了有毒的紫鸢叶。
要放,也只能放别的。
她手速快,东西早在来时就扔进了药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