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组曲——握你的手（hzz）》海栀子

3、眼神

　　×××3年3月12日晴好
　　原本没什么特殊的日子。但是--
　　我收到了他的信！
　　寒假里从兰生那里得到了他的消息。尽管当时努力把表情装得淡淡，但是那却是不用纸笔也时刻记在心头上的。
　　默默喜欢了他三年，似乎已经是很熟悉的老朋友了。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总是第一个想到他，想他会怎么说、怎么做。然后宽慰自己。
　　怎么会？是说过毕业后互相联系的,可是都过去了那么久，久到我以为这一切也许就像那个随火焰烧去的电话号码一样已经永远消失在我的生命里了。但怎么会那么巧，就在我终于下定决心给他写信的时候，竟然会收到他的信！
　　反反复复看了又看，字里行间仍然一如以前。
　　彷佛那些个复习得痛苦无比的高三日子，我们坐在教室的后门，春天的风淡淡的吹过高大的水杉树，我说下辈子再不要做人了，要做朵朝开暮死的花，他说糟糕，他要做一棵四季常青的树的时候--他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烁，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指间的笔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纸上随意涂抹，明明有点暧昧，却始终也只是朋友。
　　南北遥遥，能心意相通也就是不容易了。再不能强求了吧。
　　这样已经很好了。

　　今天还有一件奇怪的事。
　　原来那个踢足球砸到我的男生还是学校的名人呢。
　　食堂前他对我微笑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还是他走过了之后蓝田问我怎么会认识冯需我才知道原来他这么大名鼎鼎。
　　多久以前的事呢？我要想好久，他居然会记得一个被球砸到的无名氏，可不是很好的相遇故事嘛？可惜可惜。
　　心情实在是太好了。我要去写回信。至于学校的白马们，不该是我挂心的事吧？

　　有茵在大学的第二年，忽然发现西川的春天也有很多不错的风景。
　　自然不是桃红柳绿的那种迤丽，但一样肆意夺目。

　　班委组织一班同学去城郊的青龙潭游春。有茵不是顶热衷，但难得嘛，结果还玩得挺开心的。

　　爬了不算高的神仙坡，沾了青龙潭据说很灵验的神仙水，发现了好多不知名的野花；点了篝火烤肉吃，一伙人起哄要表演节目。还真的不冷场：甘弘会说快板书，汪雅言弹得一手好吉他……一直在寝室同进同出的蒋蓝田跳舞这么好看！

　　有茵勉为其难的念了一首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花与树，正是这段日子反复咀嚼的记忆。
　　是不是心情好，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呢？连蓝田收到的别字连篇的情书都能让有茵快活好一阵。

　　蒋蓝田，班级里最受欢迎的女孩子，是有茵大学近两年真正交心的好友。是清秀的女子，却有一双男生口中的媚眼--因为一千度近视而成的妩媚。

　　高中时班上大都寄宿，七八个走读生反而成了异类。什么新闻趣事等闲都是事隔很久后才恍然大悟。再加上有茵看似平和，其实很不容易深交的性格，总是很难有集体归属感。

　　也没有蓝田这样的朋友--清秀苗条的身子里有那么彭湃坚韧的热情：你懒倒在床上时，她会来找你去自习；运动会的接力比赛，悄悄的替你报了名再来监督你每天去操场训练；对面宿舍楼的男生拿镜子照晃你的床铺，立马拉了人杀过去讨个说法…… 就像星座书说的那样，蓝田似乎成了有茵往前走的推动力。

　　有茵就这样在大二的年纪被蓝田推着进了有蓝田爱慕的学长的戏剧社团。

　　真的是很可爱，一往无前的蓝田，也有爱人在心口难开的时候。有时候有茵看着蓝田那注视着心上人的眼神，会恍惚的想起那许多过去的阳光微醺的下午。

　　那样的下午，那样的注视，是注定要人沉沦的。
　　第一次注意到班上有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下午。

　　语文课，清楚的记得是学高尔基的《海燕》。
　　老师的问题是海燕在文章里面象征什么。
　　寥寥几个同学的答案都不能让老师满意，然后就有一把清朗的声音说出了让老师点头的\"希望\"。
　　一回头，有茵就看到了那双微波荡漾着的微笑的眼睛。

　　那样的眼睛--从此以后，有茵开始习惯看人的眼睛：圆圆的，细长的，丹凤眼，双眼皮，琥珀色的，点漆一样的……却再也不曾看到过那样波澜起伏默默如诉的一池春水。

　　现在的社长罗藏缨也有双极美的眼睛，剧本里的千般柔情都能在那猫一样的眼睛里变幻。

　　真的是猫一样的眼睛。平常的时候总是眯眯的笑着，看着极为和气的一个人，可是那双眼睛睁开，就全然变了一个人，可以是《傲慢与偏见》里骄傲的达西，也可以是守财奴如严监生，更可以是远如春山的那西瑟斯，或是悠然出世的陶渊明。

　　蓝田就是在这样的眼神里全面溃败的。
　　可是，仍然不是有茵记忆里的那个眼神。

　　冯需清楚的记得那个眼神。
　　诧异之后是淡淡的羞涩。
　　一刹那的擦身而过，冯需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纯情的十五六七，那种迫切的希望自己在意的那个人能看自己在眼里的年少心情。

　　然而在那一刹那，他也清楚的看到，在她的眼里，他根本连一个涟漪都不是。

　　边上的祥子看出他的怔忡，胳膊肘蹭过来：“怎么啦？”
　　那个清淡的眼神已经走远，他摇摇头，笑自己的莫名其妙：“没什么。”
　　然而那眼神却迟迟不能忘记。

　　眼下，她又在面前出现。
　　“那个，罗藏缨让我来拿样东西。”女孩迟疑的声音，仍然是记忆里的软糯。
　　“什么？”冯需真的不是故意为难她，是真的不清楚藏缨要的是什么。
　　“你是冯需吗？”仍然是诧异的眼神，却清楚的写着我知道你是“冯需”的信息，“罗藏缨说只要报上他的名字你就知道要给我什么了。”

　　他奇怪她这次怎么就认识他了，却也省起罗藏缨要的一定是话剧社公演的剧本。
　　默默的从藏缨一片狼藉的书桌上找到剧本，他递过去给她。

　　“谢谢。”她道了谢，转身要走。
　　“等一下。”不知怎么的，冯需下意识的叫住了她。
　　“嗯？”她回过头来，又是诧异的眼神，明白的写着“还有什么事啊？”
　　是啊，明明是不熟的两个人，总不能告诉她“你的眼神困扰了我。”
　　“啊。”冯需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说--”
　　“剧本还有什么问题吗？”她找到话题。
　　“啊，那个应该就是藏缨要的，他改的时候我们都见过的。”他也只有顺着她的话头。
　　“那，就这样了。”她转身又要走。
　　“哎--”
　　又一次被叫住，她却没有什么更大的反应，回过头来，漆黑的眼瞳认真的看住他。
　　“上次，对不起了。”冯需匆忙间只能想到这一句，只是不想让她就这么走了。
　　“啊？”她完全的不解。
　　“你的眼睛。”冯需比划，用手捂了眼睛示意，“砸到你的眼睛，真是不好意思。”
　　“啊。没关系。”她笑起来，却是那种礼貌的笑，笑意没有到眼睛里的那种，“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记在心上啊！”
　　就是因为你都不记得了，才让我想要提起啊。冯需自嘲。第一次怀疑自己--是那么平常的人吗？不然为什么眼前的女孩子完全的视若无睹。

　　那时的他当然还不知道，要看到有茵真正的情绪是那么不容易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