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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知人难知己厄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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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很厚,没有月光,岩魁斗在厅里来回踱着步,把烛光都踩得稀碎。
“门主——”岩榷小跑而来。
听到声音,岩魁斗立即快走几步迎了上去,“岩榷,怎么说?”
“胡清图死了。”岩榷说完这句话,赶紧呼哧呼哧重重地喘了几下,又接着说:“听说那个胡清图是因为跟左执通的夫人有不当关系,被左执通发现后给拍死了。左执通在杀死了夫人和胡清图,最后也自戕了。”
“死了?”岩魁斗喃喃道,“不对。”
“门主,您说什么?”
“这背后肯定有问题。”
岩榷不出声,看着岩魁斗在厅里踱来踱去,等他站定了,才听他说道:“胡清图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岩榷,你想想看,之前的生铁案,那么大的案子最后都不了了之了,他怎么会因为抢个女人就被杀死了。”
岩榷恍然大悟状,“是啊,胡清图在朝廷里有靠山,私运生铁这么大的事情都能被摆平,说明背后的人还是想留着他的。如今他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身,看起来也不像是愚蠢之人,不可能因为个女人就惹上杀身之祸。”
“没错。上次他来找我谈之后的合作,看得出来是个很有野心的人,想干一番大事业,这才刚刚开始,他绝对不会因小失大去招惹是非。况且,以他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一个糟老头子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他冒险的。”岩魁斗眼睛一眯,“左执通,他是什么来路?”
“门主,左执通算是剑宗的泰山北斗,久负盛名,他十几年来都在中原一带活动,很少到江南来,故此江南这块地的人对他了解的不多,大多数只是听说有这么一号人而已。不过,妗玉夫人倒是跟他挺熟的。这次的事都是妗玉夫人作主查出来的,但是她要在场的人都不得外传,对外只说是突发疾病而亡的。”
“妗——玉——夫——人——”岩魁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个名字。
“门主,要不我们直接去妗玉夫人那里问问?”
“不行。上次我们擅自去抓苏蠡,她就已经很生气了。虽然明面上大事化小没有将我怎么样,但是她私下派人警告过我,显然已经失去了她的信任,加上后来拿了流峡派的秘籍和铁宗帮铜镜的事情,我们被众多江湖帮忙盯着,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生意一落千丈,可以说是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所以我才转投了朝廷,想跟胡清图合作,只是没想到他就这么死了。哎,时运不济,难道是天要亡我啊!”
“门主,您先别急,不是还有青鸾宫嘛,只要白少主还在您这边,青鸾宫就不会坐视不管的。”
“桑兔毕竟还是个小丫头,青鸾宫的主子仍旧是申屠隽骨,他虽然不太理江湖中事,但也是个难搞的人物。”
岩榷一阵点头哈腰,“申屠隽骨越是难搞越是对我们有利啊。只要能攀附上青鸾宫这棵大树,魈阳门在江南这一带立足至少是没有问题的。”
“有道理。还好我之前没有把事情做太绝,也算是无意中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岩魁斗长长一叹。“对了,过段时间就是年关了,你准备好礼物送去青鸾宫,多贵重的都行,一定要表示诚意。反而是探春城那边可以少送一点儿,最近生意不好,日子不好过,也让妗玉夫人知道,我们已经在整顿、收敛了。”
“属下遵命。”
“嗯,你下去吧,有任何消息立即向我汇报。”
“是,属下告退。”
岩魁斗又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天色,转身就往练功房走去,嘴里还念叨着“子夜感运,一元复始,昴灵发祥,万物更生……”,没有发现一个人影从屋顶掠过。
*
天光云影,北风绕枝。苦昼园里墙角的梅花上结了白霜,香气袭人。
符容快步向书房走去,路过几棵光秃秃的柳树时不禁放缓了脚步,树干上面有很多小小的凹洞,那是阿甲带着小李试袖箭时留下的痕迹。
“这俩小子肯定还在睡大觉,睡醒了就泡温泉,吃糖糕,真真是羡慕啊——”
符容一路感叹着来到书房,看到已经端坐在书桌前处理事务的钟问策,恍惚间又想起了他十七岁那年得胜归来的模样,想起他们打架的情景,脚步不由得雀跃几分。
待走近后突然看到钟问策的鬓边有了几缕浅色,浅得近乎透明。
符容脚步一顿,这是——
“小芙蓉,看你脚步轻快,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呀?”
“啊,哦,算是吧。”符容赶紧回神,“三江城传回消息,听说是官府收到了一封告密信,信里举报吴家参与了生铁案,要官府彻查。一开始官府没有理会,觉得是有人恶作剧,毕竟吴家在江南一带还是有影响力的。不过保险起见县衙还是给上级汇报了这件事,上级府衙就回复说那就请吴家当家的前去协助调查做个笔录什么的。后来就奇怪啦,当县衙捕快到达吴家的时候,勉勉就说她要直接去皇城面见审理此案的官员,不然一句话都不会说,甚至还要求官府在吴家大门上贴了封条。”
“哦?那个封条是勉勉自己要求的?那吴家的其他人呢?”
“勉勉一走,吴家所有人都撤了,据说是被安排到吴家的宗族旁系那边暂住。没有人吵闹反抗,特别顺利,就好像一开始就安排好了一样。”符容说了一个自己的猜想:“会不会是勉勉提前知道了会有这一遭,所以就有了准备。比如说,她早就知道县衙里有黑手,若是直接去县衙,或许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陷阱,她就会很被动,干脆要求前往皇城直接面见大理寺官员,这样一来,我们在得知消息后也有时间安排后续的事情。”
“有道理。”钟问策递给符容一张纸,“你看看这个。”
符容刚扫了一眼,惊喜道:“凌霄传来的?”
“嗯,继续看。”
“唔——这信上说,他夜探魈阳门……哟!凌霄武功大有长进嘛,这岩魁斗可不弱啊,凌小花竟然能在岩老鬼眼皮子底下听到墙角,佩服佩服。”符容啧啧有声。
“嗯,你继续看。”
“他说,岩魁斗承认了劫持琴师、偷取流峡派秘籍和铁宗帮铜镜的事情。还说,魈阳门本是投靠了妗玉夫人,后又转投朝廷,现在又要拉着白孟冲进入青鸾宫的保护伞中。呵,这岩魁斗简直就是江湖第一墙头草啊!”
钟问策点点头,“信函中提到岩魁斗跟胡清图有个交易,凌霄怀疑那个交易就是生铁案。”
“这还真是阴天晒铺盖——白搭了,胡清图都死了呀。不过话说回来,不排除在胡清图死之前已经安排了些什么。对了,关于将军岭的事情你怎么想?”
之前钟问策和符容到达竞陵见到了惒王宇文规,也就是给周昀舟信件中的“惒兄”。几人除了商讨之前追查天乩驽以及毒药的事情,惒王还提到皇帝年迈,已有退位之意,朝堂动荡,党阀同异,恐内忧外患,他希望江湖的事情尽快平定,所以他派了钟离诀和左执通前往江南,筹谋并部署了将军镇的计划。
回程的路上钟问策不敢停歇,一直快马加鞭就是想赶去弱水镇,可是正如符容担心的那样,他半路病倒了,也是在半路上他们得知将军镇的事情尘埃落定。然而还不待歇口气,吴家又出了事情,恐怕这段时间江南都不得安定了。
“武林若是合为一把刀,迟早要架到龙椅上,朝廷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妗玉夫人想改写江湖规矩的野心本就是在我们意料之内,然而这么多年她都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我们也就师出无名,只能暗中观望。”
“她做事真的是滴水不漏啊,这么多年姜叔守在探春城都没有抓到她的把柄,她的手段确实令人佩服。不过么,还是老话说得好,这英雄啊就怕见到老街坊,肯定是左执通的出现让她感受到了某种危机所以才痛下杀手。”说到这里,符容朝着钟问策猛眨眼睛,“不得不说,你家那个小文远也是长大了啊,他这招引蛇出洞是有点儿冒险,不过好在也是确认了妗玉夫人的目的,算是大功一件,有你当年的风范。就是伤了自家嫂嫂这件事吧——某人肯定心很痛吧。”
提起弱水镇的事情,钟问策的心情有点儿复杂,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小兔的伤情,可惜青鸾宫传回消息说申屠宫主有令不让任何人探视。任何人,当然就包括他,且不说还是自家小弟出的手。
符容作为细致入微的老中医,如履薄冰的好兄弟,一看钟问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哎呀呀,如今这种动荡的情况下,小兔子乖乖在青鸾宫养伤无疑是最安全的。”符容背着手在桌前绕圈圈,又学着钟问策的样子摸摸手腕,“我有种预感,生铁案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到时候局势一片大好,我再给你配几服药,你去青鸾宫跟小兔子好好待几天,以解相思之苦。”
“几天?”
很少见到自家聪明过人的阁主大人这幅呆愣的表情,符容乐不可支。显然他们俩说的“几天”不是同一回事。但是看透不说透,朋友继续做。符容神秘一笑,拍一拍胸脯,拿出了小本本。啧,该换个新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