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浪寻花》梦琴rourou

8、第 8 章

　　清心斋内，师徒相对，林素心不敢放开林芷，便一直握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探上她的脉搏。虽然林素心并不精通医术，但也能感受得到，这脉搏杂乱急促，绝不像是习武之人正常的状态。

　　林芷一把甩开林素心的手，“跪下！”

　　林素心立刻跪下，脸色微沉。

　　“你吃饱了撑的？为什么大半夜的来我这？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练你的功，好好活着就是了！”

　　林素心低头听训，一言不发，心想：“看来师父有点心虚啊，她真生气的时候会绷着脸冻人，这次居然这么多话。”

　　“哑巴了是么？今晚你就去惩戒洞思过，没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是。”林素心颔首，“不过在动身之前，请让弟子为师父包扎。”林素心去房间外室取回了药箱，小心翼翼地替林芷处理伤口后才行礼离开。

　　林芷在房间内看着林素心渐行渐远的背影，神色微怔，不由得叹了口气。

　　惩戒洞在清心山背阴悬崖的高处，终日没有阳光直射，是清心派用来惩戒和关押的地方，弟子一般来这是思过，如果有犯人，则用锁链锁在里面。如今已是深秋，更显得这处山洞萧索寒凉。

　　林素心借着月色攀上岩壁，借着几处着力点轻巧前跃，不多时便进入了惩戒洞。翻开衣兜，里面有几个火折子和一枚铜哨，来思过之前，林素心去了趟明韶的小院，摇醒了可爱的师弟，取来了这两件东西，凭借林素心多年挨罚的经验，这样在洞里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用火折子生了火，林素心靠在石壁上，仔细端详着这枚铜哨，有了这个，便可碰运气召唤一只信鸽过来，联系兰心和明韶，是的，还可悄悄通知他们帮忙送个饭。

　　林素心盘算着，“师父一直都很要面子，这次让我思过恐怕不会太早放出来。唉，不知她的身体究竟到了什么情况，今晚明明是···有点控制不住的样子。明天就给师姐和明韶传个信吧，打听一下师父最近都让弟子做什么，我得想个能将功折罪的法子，早点出去。”

　　·
　　阳城到南宁的水路上。

　　顾轻泽站在船的甲板上眺望北方。徐大人带人回京选择了先走水路，一来水路可昼夜不停，行进较快，二来水路更平稳，不至于让顾景懋太难受。不过出南宁就算到了梧国北方，就没有水路可走了。

　　经过这几天的收网行动，如今顾景懋和顾轻泽二人已初步控制了南方，毕竟两人算是地头蛇，处理起来方便得多，对于五皇子顾景晟的重要支持者，他们并没有打草惊蛇，加强了府邸的监视，相当于将其软禁在府中。毕竟这些人之前与顾景晟联系多是因为寻找顾景懋和顾轻泽的下落，如今一时半会没有消息也并不奇怪。

　　不过北方就不一样了，这里受京城的影响更深，顾景晟的势力更大。顾轻泽感觉有点烦闷，一想到京城这边的权术关系就头疼，现在他只想骑马纵横山野痛痛快快地跑一跑，或者就畅快淋漓地打一场，而不是被软禁在路上，去面对复杂的形势。

　　顾轻泽的脑海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位黑衣少女，喃喃地念出了她的名字：“林素心。”脸上浮现起些许笑意。

　　“公子。”仆从走上前，“徐大人发话，抵达南宁后稍作休整。”

　　“还要多久？”

　　“还需两个时辰。”

　　顾轻泽点了点头，转过身子，手搭在船沿，似乎继续看风景，没有人注意到，船桅杆的角度发生了变化。

　　夜幕降临，船缓缓停靠在了南宁口岸，徐大人上岸拜会当地官员，部分仆从去岸上采买物品选择合适客栈，留下了大半数仆从看守。

　　船身轻轻倾斜一下，顾轻泽知道有人上船了，顺着船舱窗户向外望去，有个中年人背着药箱经过看守人员上了船，来到了船舱另一侧顾景懋的房间门口。顾轻泽盯了一会这个人，屏息听着隔壁的动静，防备此人对顾景懋不利。现在两人能做的事，就是相信彼此。

　　顾轻泽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走出自己的船舱，门口守卫见状上前。顾轻泽摆了摆手，“解个手，马上回。”转身往船尽头的角落走去。

　　在一处有遮挡的地方站定，顾轻泽扬了扬手，瞬息间旁边落下了一个人，为了不引人注意，这个人直接蹲在地上，“公子，属下已经联系小六并下达北方部分线人的通知，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北方如今情况如何？”

　　“线人回报，除去京城，因歉收和官府克扣，北方如今有大量的流民，地方冲突不断，但基本都被顾景晟镇压了。”

　　“流民···”顾轻泽思索一会，“接下来插一些自己人到流民中去，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引导他们，痛苦、愤怒、迫切这些情绪，零零散散的时候是混乱的，但若组织、团结起来，流民的力量不可小觑。如今我们兵力未到，北方尚显空虚，流民群体值得好好利用。”

　　“不过。”顾轻泽略一沉吟，“流民中不乏困顿失所的普通老百姓，想办法帮助他们减少伤害。”

　　“是！”

　　“辛苦你了阿昭。”

　　阿昭微笑行礼“公子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转瞬便消失不见。

　　转身往船舱的方向走，看样子那个中年医师已经走了，顾轻泽还是有点不放心，看准守卫的位置，趁他踱步转身的刹那，嗖的一下用轻功滑进顾景懋的房里，就是速度太快，风带起了门，发出砰的一声。

　　守卫回过头：？“起风了？”

　　此时顾轻泽站在屋内，顾景懋半躺在榻上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二人大眼瞪小眼。

　　“七殿下您还好吗，刚刚好像起风了。”门口传来守卫的声音，看样子他还想进来看看。

　　顾景懋不紧不慢的答到：“听见了。我有点乏，准备休息一会，晚饭好了再叫我。”守卫见状便又呆在门口了。

　　“你怎么来了？”顾景懋压低声音。

　　“那个医师是生面孔，没问题？”

　　顾景懋看着顾轻泽，笑了一下，“没问题，提前约好的人，帮忙传递南宁城的消息。毕竟，粮草的事，我们必须在南宁解决，不然到北方就是喝西北风。”

　　顾轻泽的眼睛亮了亮，“太好了。我打听到北方有大量流民，有了粮草，除了军队使用，我们也可以更好组织流民。”

　　顾景懋点了点头。

　　“对了”顾轻泽侧头询问，“你如何看待江东知州徐达仁？这人的态度有些模糊不清。”徐达仁奉的是顾景晟的旨“收押”二人至京城，但他行路并不着急，这一路上，还有守卫的态度，似乎对顾景懋和顾轻泽还不错。如果二人暗中谋划已被徐达仁有所察觉，那就十分危险。

　　顾景懋摇了摇手中折扇，“徐达仁是个聪明人。如今梧国看似顾景晟大权在握，他还是谨慎的想为自己安排后路。”顾景懋用扇子轻轻敲了敲顾轻泽的肩膀，“我毕竟长你几岁，还在宫中生活几年，弯弯绕绕见得多了，徐达仁不用担心，可以先放着。”

　　“好。”顾轻泽不假思索地应答，“我以解手为借口出来，现在得回去了，不然守卫有得找。你多保重。”

　　·南宁知府

　　徐达仁在南宁知州吴哲府上参宴。

　　徐达仁和吴哲皆是南方人，又在同一年登科及第入朝为官，经历十几年官场沉浮，如今又各自担任地方要员，关系非比寻常，朋友之外还带着惺惺相惜之感。

　　酒足饭饱后，吴哲邀请徐达仁到书房一叙。

　　“徐兄此去京城，定是大功一件，想必会有升迁，说不定就不用回江东喽。”

　　“害，吴兄折煞我了，要我说这趟行程，不知是福还是祸。”

　　“嗯？怎么说？”吴哲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你我都知当今陛下和五皇子的性子，在你这我也就不客套了。无非是陛下健在时拿五皇子当幌子，如今五皇子让陛下背锅。”徐达仁的语气突然低沉下来“你说有何差别，无非一丘之貉。陛下即位至今已有二十年，几个忠臣良将活到了现在？即便活着，你在朝中还能看见他们吗？要我说，当初不急功近利选择后退去地方的你我，真是逃过了一大劫。”

　　吴哲低头沉思，“那徐兄你打算怎么办？”

　　“此行就是送七皇子和镇国公那个儿子去死，唉，我已经尽己所能走得慢了。现下六皇子因与五皇子牵扯太多难以翻身，便只剩下五皇子和七皇子有即位的可能性，无论是谁最后继承皇位，我们都要早做打算。别站队太近，但看准了就要示好，老吴，你是个聪明人，在这种时候，活着是最重要的。”

　　吴哲低头摩挲着茶杯：“以前的忠臣良将死的死，散的散，造成了梧国现在这个局面。老徐，我心里难过啊！我只能拼尽全力守护南宁，可只有一个城市又能怎样！事到如今，我愿意赌一把。”

　　徐达仁拍了拍吴哲的肩膀：“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相信全天下持这样想法的不止你我。无论谁即位登大统，你我都是臣子，为仕最重要的就是择明主而栖，如今是选择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