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不忍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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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固安回来的时候见着陆荞出来迎他，女子穿戴整齐，小脸有些憔悴，所以上了妆遮掩，就是眼尾还是泛红，无端述说着委屈。
“回来了。”她上前，帮着取下程固安头顶的发冠，丫鬟打来水给他净手，她候在一旁，看他完事了给递上手帕擦手。
如斯体贴，完全是个等着丈夫回来的娇妻。
他与她认识起，就没在她这儿享受过这个待遇。程固安皱了皱眉，握住陆荞的手道：“不用你忙这些，快来随我一起看这份户图。”
陆荞听话的由着他把自己带到案桌旁，一张比桌面还略大的详图被铺开，程固安一边压着镇纸一边对她说：“看看这布局你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就找人拆了重建。”
房子是好房子，布局也很周正，是最正统的对称结构，规规矩矩，千篇一律。陆荞兴致缺缺，随意点评说都好。
程固安不满意，拉着她非要她说出个一二来，譬如院里栽种什么花树、要不要挖个池子，或是影壁改雕什么图案。
一处不会有人住的宅子，费那个心布置做什么。
陆荞挽着他，柔声说：“这些事都不着急，坐下来慢慢说。”
程固安道好：“时辰也不早了，不如边吃边说，我特意给你带了坛米酒来，你尝尝喜不喜欢，这家酒肆就在这处宅子的巷口，你要是喜欢，以后开门喊一声让他们送上门。”
齐昀他想的桩桩件件都是看得见的未来。
陆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既然有酒，干脆正经儿置个席。”
她松开程固安的手去吩咐繁音、蝶音，不一会儿一桌酒菜就端了上来。
米酒坛子一开，陆荞盖住自己的杯子，不准程固安给她倒酒：“郎君有坏心，摆明了想要灌醉妾，我可不逆来顺受，既然要喝酒，当然要两人对饮才好。”
程固安笑说：“原来是要我陪的意思。”
说着他先给自己倒酒去：“这样可行了？”
陆荞另一只素手伸来，盖在他的酒杯上：“不行不行，米酒可不够用来对付你，蝶音，拿姐姐送的烈酒来。”
于是又开了一坛老白干，好酒浓且清，闻之醉人，陆荞定下规矩，她喝一杯，程固安得陪两杯，酒过三巡后两人都有了醉意。
陆荞强撑着，让人把程固安扶上自己的床榻，知道夫人和郎君要安寝，丫鬟婆子们全退了下去。
陆荞晃晃悠悠撑着桌子站起开，她已经很醉了，但好在还知道自己应该干嘛。她眼睛沉下去，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然后才踉跄的往内房走去。
男人半躺在床上，脚垂挂在外面，外衣也没脱，人迷迷糊糊的介于醒着和醉了之间，嘴里一声一声唤着‘夫人’。
陆荞抓着床幔，半个身子靠在床架上，用脚轻轻踢碰着程固安的小腿。
他没有反应，看来确实是醉了。
陆荞转身，从床边箱笼中抽出一柄匕首来，匕首是开刃过的，她家往上数四代人，具是从武从军，到了陆荞这一代，即便她是女儿身，父亲也请人来教过她基本的防身要术。
所以如何使匕首，陆荞还是会的。她手上这把匕首还是出嫁时姐姐陆芷送给她的，若是嫁的夫婿欺负人，让她拿着匕首自卫。
没想到这匕首竟然被用在了此刻。
陆荞紧张的手心出汗，抓着匕首的刀柄有些打滑，她拉开刀鞘，用刀尖挑开程固安的衣袖。
只要刺进去，挑断他的手筋，他就没办法离开她了。
她不在乎他能不能做一手好文章，她也不在乎程固安能官封几品，她不需要这个男人出人头地，她只需要他陪在自己身边即可。
就这样一了百了吧，从此她不必再提心吊胆，他们可以一起回千山镇，她一定会全心全意对他好的。等两年后所有事情解决，她就嫁给他，从此为他洗手作羹汤，做他的贤妻良母。
一滴泪落在床铺上，陆荞迅速挽袖擦去，脑子慢慢从酒精的麻痹中清醒过来，她的手开始颤抖，对准了程固安的手腕，只需要用力往前一送，匕首就可以划破血肉。
时间突然静了下来，忽然，陆荞下定决心刺出了那一下。
匕首闪过一道寒光，精准的刺下，然后在几乎贴上手腕时骤然顿住。
陆荞露出痛苦挣扎的神情，她真的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为什么会这么难？
可是，如果伤害了齐昀，那她和原本那个‘陆氏’又有什么区别？
同样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伤天害理，她还比那个‘陆氏’更虚伪些。
何况，她下不去手。陆荞眼眶通红的看着程固安，他安静的睡着，像之前许许多多个夜晚睡在她身边时一样。她不承认自己对程固安动了真心，她只是不忍心罢了，一轮即将升起的明月不应该被折毁在她手上。
匕首从手腕上方撤回，陆荞瘫坐在床边掩面哭泣，就连哭，她都是小声啜泣的，哭得压抑小心，不肯让更多的情绪宣泄出来惊动了醉睡中的人。
片刻后，关门的声音响起，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已经离开了这个房间。空气里似乎还残留有她的暖香，程固安睁开眼睛，手摸上方才陆荞坐过的地方，他眼里哪有一丝迷醉的样子。
傻女人，逃走时连掉在地上的刀鞘都忘了拾走。
程固安坐起来，面无表情的将刀鞘踢进妆台下的缝隙，随后侧身躺在了陆荞坐过的那个位置。
那晚过后，陆荞又单方面不愿意再见程固安，她一夜之间憔悴了不少，程固安远远见过她一面，看见她脸色苍白，两颊的肉都凹陷下去，没有以前饱满了。
听说她还向陆苍请辞了，这回不是要搬去自己的嫁妆宅子，而是打算带着曹质奉兄弟彻底回千山镇。
陆苍挽留她不住，看陆荞果真下了决心，繁音、蝶音两个丫鬟都开始收拾行李了，他连忙来找程固安问个原因。
“你们两不是一直好好的嘛，怎么一会儿子就翻了脸？别不是齐郎君有了好前程，看不上我们陆家了？”
陆苍语气很冲，任谁看了眼下的情况都会有此猜测。
程固安苦笑，亲自为未来舅兄奉了茶：“陆兄误会我了，我早先就向二小姐求过亲，只不过被她拒了罢了，我只当是我自己没做好，让她心有顾虑。好容易这几日买了新宅，前程也有了眉目，这才敢对她旧事重提。谁知还没起头就被她轰了出来，从此就不愿意理我了。陆兄要是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拜托陆兄，求兄长出面帮我问问，究竟哪处做的不好惹了她生气。”
陆苍顿觉尴尬，怎么听着全是他妹妹对人家使小性呢，齐昀倒是对神爱不离不弃的。
出了程固安处，陆苍转头就拉着妻子来了映月阁，夫妻俩想问问陆荞心里是什么打算。
院子里的行李已经收拾了一大半，陆荞坐在矮案旁，说来说去就是一句：“我与他不般配，由他鹏程万里去，我回我的千山镇，从此两不相干。”
周宇柔心疼的把她抱进怀里，劝导说：“这是吵架了？神爱你别一味说气话，你要真不愿意嫁，那咱家也不眼馋这个好女婿，嫂嫂做主把他扫出门去。可要是中间有什么误会，错过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对你的男人，嫂嫂怕你将来后悔。”
陆荞把脸窝在周宇柔颈间：“没有误会，是我想通了，我这样的人何苦拖累人家，就放他走吧，我不会后悔的。”
陆苍听了生气，独手一拍桌子：“什么叫你这样的人，是谁在你面前嚼舌头了？你是陆家正儿八经的小姐，我陆苍的妹妹，身家清白，他要不是这次献书有了功劳，凭他一介白身想娶我妹妹，还是他高攀了。”
陆荞从周宇柔怀里抬头，脸上早已挂满泪珠：“哥，你就随我去吧，这门亲事本就是没影的事，咱们再也不要说起了好不好。”
她这样，陆苍还能说什么，本就是以为神爱自己喜欢，他们才想把齐昀和她凑成一对，既然神爱现在不愿意，那齐昀就算再好，陆苍也不会强按头让妹妹嫁过去。
陆苍和周宇柔对视一眼，周宇柔安抚着陆荞：“好好好，不嫁就不嫁，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
话这么说着，渐渐把情绪激动起来的陆荞给劝住了，夫妻俩看着周围变得空荡荡房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刚要离开映月阁，就见门外急匆匆跑来一个报信的丫鬟。
“不…不好了，房都尉带着人来咱家捉拿齐郎君了。”
“什么！”陆荞第一个站起来，怕是房楝听了他的话有所动作。她顾不上仪态，匆匆奔出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奔到垂花门时，正好遇见房楝拿了程固安在往外走。
听见动静两个男人同时回头，看见了发髻松散的陆荞。
她抓着门框，瘦弱的一道风儿就能吹走：“这是怎么了？”
房楝率先说话，他推了一把程固安，把对方推的往前跌了一步，然后对陆荞说：“本将接到上峰传令，命缉拿罪人齐昀，罪名为撰写反文，罪该当诛。”
陆荞皱眉：“撰写反文？”
这是大罪，搞不好要掉脑袋的，她怒目看向房楝，她是说过让他去对付齐昀，可那只是让房楝在仕途上给齐昀使使绊子，她的本意不是要齐昀性命。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不忍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