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今天发疯了吗》八宝兔丁

4、意图不轨

　　那是在心底刻画过千万遍的容颜，云惊鸾屏住呼吸，几乎以为自己又在幻境之中。

　　但对方在面前站定后，眉头一蹙，沉声道：“又伤了？”

　　云惊鸾呼出一口气，唔，对了，就该是这样。

　　她泰然摆摆手，“不要紧。”顿了顿，又说，“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你不是一直叫我‘阿景’？”司景一笑，风掠过他白袍的一角，和从前一般无二，让云惊鸾晃了晃神。

　　而就是这一瞬间，司景捉起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覆在伤口上，绵绵不绝的力量传过来，使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愈合。

　　云惊鸾想缩回手去，却被紧紧扣住，便望着他，神色复杂，“恐怕你认错人了。”

　　司景“哦”了声，看起来并不在乎，“在下司景，请教姑娘芳名。”

　　“……云惊鸾。”

　　司景有些惊异抬了抬眼，又带着一丝理所应当的释然，“原来青玄门那个成日发疯的小师妹就是你，果然……是我没想到。”

　　云惊鸾的神色更复杂了，“这恶名已经传到沧澜山了？”

　　“何止。”司景俯下身去治她的腿伤，“整个鬼界都知道，得罪谁都行，别得罪青玄门那位活阎王。你别动，这里伤得有些深。”

　　云惊鸾看了看一旁伏在地上的女鬼，明知道不会有旁人看到，还是有些赧然，“你我初相识，就做出这般亲昵模样，实在不妥。”

　　司景点点头，“确实不妥。”

　　云惊鸾正要避开，遥遥飞过来一支法力凝成的冰箭，冲着司景左肩而去，云惊鸾认出那是四师兄的招数，来不及出言提醒，只能伸手将司景拉开，可司景身后好似长了眼睛，挥袖向身后一荡，转了那箭头方向。

　　如此两下劲儿使到一处，云惊鸾反拖了后腿，司景本是俯身，下意识地抓住面前的衣衫。

　　“放开她！”徐望川冰冷冷的呵斥传来，随之而到的便是劈过来的法术。

　　司景察觉到对方是为了护着云惊鸾，没有回击，不过那法术甚是精妙，正好“剪”开了他手中的那一块绸布。徐望川落下来，一把抓住云惊鸾的手腕，将她掩在自己身后。

　　七星龙渊剑出鞘，剑尖带着寒芒，直至司景眉心，徐望川眼中布满愤怒，冷声道：“何方妖孽，敢对我师妹意图不轨！”

　　云惊鸾赶紧扯了扯他的衣摆，“师兄，误会。”

　　“我亲眼见他俯身摸你……大腿！”艰难地从喉中滚出那两个字后，徐望川神情正常了许多，又拎起她的手腕看了看，“受伤没有？”

　　云惊鸾入青玄门以来，没少与人与鬼发生冲突，并非每次都能好运气不受伤，也并非每次二师姐都在，故而同门师兄弟有药，也会帮忙处理一下伤口，徐望川很习惯，云惊鸾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只司景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将手中那一片衣衫收起来，才道：“阿鸾，是你师兄？”

　　徐望川生得五官阴柔，面庞甚是白皙，偏偏一副严谨而又不知变通的性格，闻言心中巨荡，上挑的凤眼几乎要变形了，“小师妹，他喊你什么？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云惊鸾心里，司景就是司景，虽然知道他的身上发生了巨变，可是短短的时间里，她还没去想过这些问题，这会儿默默地看过去，司景也没有说话，仿佛在等待什么。

　　“沧澜山虽然绵延数千里，但一山不容二虎，能有这般实力的，唯有一人。”她缓缓开口，每个字都说得很重，如此才能藏住心中的翻涌，“鬼王定风。”

　　司景微微笑着，“是，阿鸾没猜错。”

　　徐望川皱起眉头，低声问：“你允他这么叫？”

　　云惊鸾知道四师兄的性子，但凡说出一句“不是”，必然要提剑砍人，索性绕开话题，“听闻沧澜山鬼王定风青面獠牙，暴戾恣睢，引得百鬼异动。现在看来，传闻不实。”

　　徐望川眼尾一跳，司景的目光却舒展开来，微笑道：“我的恶名也传到了青玄门？”

　　云惊鸾咳了一声，收回骨鞭，指着一旁女鬼道：“先把吴家灭门一案处理了吧。我问你，你与吴家做了什么交易，为何最后要铤而走险，杀她满门？”

　　这才是此行目的，徐望川压下心头不快，凝神静听。

　　女鬼名金秀儿，修成神通鬼不过两年，识得吴家后，却连番作恶，帮吴家处理死对头。这些人被陷在幻境之中，金秀儿吸食阳魂，吴家则赚得盆满钵满，自然吴家还能帮她处理一些鬼不便处理的事，譬如销毁尸身，伪装成病逝，以免被修士们发现，又譬如给她圆一些阳间未尽的心愿，替她的亲友扫扫坟，上上香。

　　“那后来是怎么谈不拢了？”

　　“你身后的庙。”方绣儿指着那破败的门框，泛白的眼珠子里满满怨恨，“我让他们修这座庙，他们不肯，嫌镀金身要花大笔的钱，我帮他们赚了那么多，修个庙就像要挖他们的心肝！”

　　云惊鸾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奇怪，“这破庙看着已有百年光景，又处深山，修缮的花费恐怕远超重新选地方再建一座新庙，你为何非要修它不可？”

　　“你懂什么？”方绣儿死死盯着庙中被砸烂的那一座泥塑神像，“有些东西，别的替代不了。”

　　云惊鸾道：“吴家吝啬，但罪不至被血洗满门。”

　　“是他们活该。”方绣儿唾骂，“杀千刀的狗东西，不修庙也就罢了，还辱庙里供奉的天神，他们也配？”

　　“便是吴氏夫妇对不住你，孩童何辜？”

　　“那小孩儿可不是我要杀的，是吴家那贱人为了护住自己，下意识地拉了孩子挡在面前，等她发现那是自己的亲儿子，我已经下了手，反正孩子活不了了，我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了事。”

　　云惊鸾道：“看到亲生孩儿死在面前，吴家娘子心胆俱碎，闭气而亡，所以并无外伤。”

　　方绣儿很是不屑，“是吓死的。她成日和人吵架，看着厉害，实际也不过如此。”

　　徐望川斥道：“混账，吴家连带仆人，近十条人命，在你眼里竟如无物，就是将你立时散魂，也不足以弥补。”

　　方绣儿笑，“杀了人，我就知道逃不过，只不过没想到青玄门会来的这样快，我已经死了一次，散魂又有什么可怕，只是可惜，到底没有修成这座庙。”

　　云惊鸾忍不住问：“庙中供奉的是哪位神？”

　　“那些人将神像砸得稀烂，一开始我也不知道，直到有一天……”方绣儿说到这里，都有些哽咽，“我在香案下，看到了上面刻着的字，‘红缨枪出，气吞山河’。”

　　司景的目光骤然一跳，沉声问：“朔玉神将？”

　　“没想到近百年不被提及的神，还有人会记得。”方绣儿惨然笑道，“朔玉神将飞升前，于我有大恩，吴家辱我恩人，就是该死。”

　　司景看了看云惊鸾，徐望川冷然道：“不论是何原因，以鬼之身，伤人性命，就罪无可恕。”

　　言罢，他抬起手，化出一道三昧真火，“尔之罪孽，今日始消。”

　　方绣儿云惊鸾的手，却搭在了他的手腕上，“师兄，等一下，我有句话想同她说。”

　　徐望川“嗯”了声，却见云惊鸾走到方绣儿身边，弯下腰，于耳边低语两句。

　　方绣儿双眸瞪大，本来泛白的眼珠子，蓦地沾上了些许神采。她问：“……真的？”

　　云惊鸾点点头，又耳语几句，然后将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如此贴近，若方绣儿生了恶念，定防不住，徐望川上前一步，想要劝阻，可是司景抬手将他拦了拦，淡淡说：“她气息平缓，无意伤人。”

　　方绣儿细细地看了一会儿云惊鸾，缓缓露出释然笑容，反手将云惊鸾的手握住，说了声“谢谢”。

　　云惊鸾摇摇头，方绣儿周身忽地散发出大量黑气，徐望川急忙喊了声“师妹”，话已出口才发现，那方绣儿是在自己散魂。

　　鬼的躯体不知疼痛，但元魂散裂，如置身炼狱火海，况且从此再不能投胎转世，代价太大，能自己主动散魂的厉鬼，实在少之又少，就连徐望川都怔住了。

　　云惊鸾一直握着她的手，直到方绣儿的躯体渐渐透明，消失在天地之间，才站起身来，对徐望川道：“走吧，师兄。”

　　徐望川想知道小师妹究竟说了什么，可瞥见旁边司景这个外人，终是按下心中疑惑，颔首准备离开。

　　云惊鸾看着黑黢黢的林子，看着是随口感慨，“沧澜山很好，若非方绣儿与红尘旧事牵扯，能在这里安安生生地活上千百年。”

　　徐望川道：“人鬼殊途，世间常理。”

　　云惊鸾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司景，捏诀准备离开。

　　可是司景也笑眯眯的，指着她的腿道：“你这里还伤着，就着急赶路？听说青玄门师兄妹之间情谊深厚，现在看来……”

　　徐望川眼角又是一抽抽，皱眉道：“既然伤了，先去息川养好。还请阁下留步。”

　　后面那句，自然是对司景说的。

　　可是司景淡然回了句，“方绣儿本事不强，但毕竟是个厉鬼，她指甲里是带了剧毒的，适才我正为阿鸾疗伤，却被打断，恐怕毒气蔓延，只我可救。”

　　徐望川定在那里，要说眼下的心情，那就是后悔，十分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