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青天》念凤莲

135、第 135 章

　　回纥鸠眼眸一亮，直接推开面前的李菁菁，站起了身，声音里带着兴奋：“主人，你来了！”

　　“谁能想到，当年训练营里最羸弱的人，如今竟坐在地道里称起了霸王！”

　　回纥敞冷着一张脸，话里带着讽意。

　　可纵使回纥敞这种向来不羁的人，也被眼前的凄凉震慑住了——墙上是明亮耀眼的灯光，地上却跪满了伤痕累累的无辜少女。被少女们围绕在中心的，是瘫在地上斜眼笑的李菁菁，和站在正中央、朝他张开双臂的回纥鸠。

　　简直，满目疮痍……

　　回纥敞实在不忍心跨过那些女子的身体，只站在圈外，与回纥鸠隔了几米远，冷声问道：“回纥鸠，欺凌弱小，让你很有成就感？”

　　回纥鸠朝回纥敞眨了眨眼睛，“主人，自上次澄王府一见，如今又隔了许久，你还真让我有些想念呢！”

　　“回纥鸠，你也让我感到意外，”回纥敞挑了挑眉，目光冰冷地直视着面前的人，仿佛在看一个恶鬼，“我原以为你只做了澄王的走狗，哪成想还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活腻了吧？”

　　“噗嗤——”回纥鸠厚颜无耻地笑了，他从跪坐在地上的少女肩上跨过，缓缓走到回纥敞面前，语气轻佻，“今日难得你来，是想听听姑娘们的歌声，还是欣赏我弹奏的古琴呢？”

　　回纥敞没接话，只朝李菁菁冷冷一指，“我要带她走。”

　　“哟——”回纥鸠回头瞅了一眼李菁菁，语气带着几分戏谑，“菁菁小姐如今真是广受欢迎，不但顾远征想找你，连我的主人也想找你呢。”

　　“你能不能不要‘主人’前‘主人’后地叫着？”回纥敞皱紧眉头，眼神里满是厌烦，“你这样叫，让我觉得恶心。”

　　回纥鸠低头一笑，声音沉了些，像是在回忆往事：“想起在训练营的小时候，每次体能测验，你回回拿第一，而我却回回最末一个。管事的欺负我，不给我饭吃，你便把自己的馕饼分一半给我。”

　　回纥敞目光依旧冰冷，语气没有半分波澜：“早知你会成为今日这样的伥鬼，当初就不该救你！”

　　“是啊，主人，你当初就不该救我的……”回纥鸠咧嘴一笑，上前一步，与回纥敞靠得更近了些，“我尤记得散伙前的最后一次体能测验，为了淘汰劣等棋子，族长竟放了狼狗在身后追。你明明跑在前头拿了第一，却不忍心我被狼狗咬死，又从终点返回来，不惜徒手与那狼狗搏斗，把我救了下来。”

　　回纥鸠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偏执，笑着道：“我那日便说过，你永远都是我的主人，我愿意永远侍奉在你的脚下。可你却偏偏，抛弃了我……”

　　回纥敞垂眸，仔细端详着回纥鸠脸上的伤疤，淡然道：“你脸上的疤痕，是自己割的吧？不疼？”

　　“哈哈——”回纥鸠乐呵呵地笑了，语气里满是病态的兴奋，“爽得很呢！这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民间说这个叫‘修罗相’。”他眼眸亮了几分，像是找到了人生真谛，“原来当修罗，是这么一件幸福的事。”

　　“那大概是你听错了，”回纥敞扯了扯嘴角，“你这不是修罗相，是恶鬼相！”

　　“那无所谓啊，”回纥鸠耸了耸肩，洋洋得意道，“反正如今人们都怕我，这些女子们各个跪在我脚下求我，执着于什么相，又有什么用呢？”

　　“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鬼！”回纥敞伸出白皙的手，上前一步掐住回纥鸠的脖子，语气冰冷刺骨，“你原本只是中原人的种，别装什么胡人！”

　　“呜……呜……”回纥鸠明明快要无法呼吸，脸上却满是陶醉的表情。

　　回纥敞松开了手，厌恶地甩了甩衣袖。可刚松手，就听到回纥鸠发出一阵畅快享受的大笑声。

　　“你把李菁菁交给我！”回纥敞强压着心底的厌恶，再次开口。

　　回纥鸠却娇嗔地摇了摇头，尖着嗓子，用戏腔回应道：“她不仅是王爷的贵客，也是族长要保下来的人，无法跟你走。但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是我的主人，阿鸠对你是一片痴心的。”

　　“我当初就不该救你这个弱者！”回纥敞侧过头，根本不想看回纥鸠这副恶心的模样，语气里满是厌恶，“回纥鸠，你看看你都扭曲成了什么样子？你把我的地道变成了什么地方？这些无辜少女，都是你一人抓来的？那血丹的主意呢？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怎么样，主人？我很聪明吧？”回纥鸠咧开嘴，躬身一笑，“族长想要长生不老，我便投其所好。这些少女本就是弱者，弱者本就是用来被强者欺凌和压榨的。你瞧瞧，她们哪个敢反抗？”

　　“回纥鸠，你……”

　　“嘘——”回纥鸠将食指抵在唇上，打断了回纥敞的话，语气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病态，“我今日刚教她们学了戏曲，正好你来了，不如陪我一同欣赏？”

　　回纥鸠说罢，上前几步踢了丽蓉一脚，丽蓉闷哼一声，当即倒在了地上。

　　“方才教你们的戏曲，再给我唱一遍！”

　　丽蓉眼泪落了下来，却怎么也记不住曲辞，趴在地上呜呜咽咽。

　　还好对面有一姑娘记性好，嘴唇颤了颤，轻轻唱了出来。其他少女听见了，也跟着学唱。丽蓉不敢怠慢，连忙从地上爬起，跟着大家一起开口。凄凉的地道里，又重新响起了少女们怯生生的歌声。

　　回纥敞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抓住回纥鸠的胳膊，将他拽到自己面前，“今日李菁菁带不走便罢了，你把这些姑娘给我！”

　　“怎么？”回纥鸠上下打量着回纥敞，嗤笑道，“我听说你那酒肆里的姑娘们，都是你自己救来的。你莫不是‘救赎’上瘾了？也想救这地道里的中原女子？”

　　“少废话！”回纥敞说罢，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崔六和刘奎，吩咐道，“你们把跪在地上的女子都给我带走！”

　　两人在身后听得一清二楚，却犹犹豫豫，不敢动身。

　　回纥鸠笑了，“这些少女是我抓来的，她们的命运都掌控在我手里！我不发话，谁也别想带走！”

　　回纥敞揪住回纥鸠的衣领，目光锐利如剑，“你就不怕我告诉族长？你残害中原女子，不怕上头知道了抓你？”

　　“这么多年，你这心善的毛病，怎还未改？怪不得族长不让告你。”

　　回纥鸠拍了拍回纥敞的肩膀，冷冷一笑，“族长每日必服血丹，你以为这血丹从哪里来的？我不去捉这些中原女子，又从何处供应？你去找族长，恐怕还没见到他本人，就会被下人们打发走了。”

　　回纥敞放下手，后退一步，语气复杂：“回纥鸠，你同化得还真是彻底，反而显得我像个异类……”

　　回纥敞和回纥鸠，原本是训练营的第一和最末，一个是胡人，一个是汉人，一个精通儒家，一个努力让自己容貌和性格都与胡人同化，到头来，一个成了有血有肉的中原通，一个倒成了弱肉强食的野蛮人。

　　回纥敞低头沉思片刻，抬眼道，“当年，我救过你一命。如今，也到了你该报恩的时刻了。”

　　回纥鸠一愣，笑着问：“你什么意思？”

　　“我朋友的女儿，被你误打误撞捉到了这里。”回纥敞冷冷扫了一眼身后的崔六和刘奎，又将目光投向回纥鸠，“你若还念及曾经的恩情，便让我把那女孩带走。”

　　“好说。”回纥鸠答得大度，“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丽蓉。”

　　“听到没？”回纥鸠侧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孩们，“哪个是丽蓉？”

　　丽蓉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声音都在发抖：“我……我是。”

　　“跟他走吧，你自由了。”回纥鸠甩了甩衣袖，做了个请的手势。

　　崔六和刘奎连忙上前，想搀扶丽蓉，丽蓉却吓得后退了一步。回纥敞目光冷冷一瞥，两人立刻不敢动了。

　　“你是赵老汉的女儿吧？我是你父亲的朋友，”回纥敞走到丽蓉身侧，轻声道，“你不要害怕，我带你出去。你拽住我衣袖即可。”

　　说罢，回纥敞抬了抬手臂，将袖子递到丽蓉面前。

　　丽蓉抿了抿唇，轻轻握住回纥敞的衣袖，走一步便回头看一眼——那些跪在地上的女孩们都抬头望着她，眼神里满是祈求与渴望。

　　但很不幸，今日除了丽蓉，谁也无法离开这地道半步。

　　……

　　今日，刘芷与陆遥歌分别后，便回到卧房绣香囊。忙了片刻，她忽然想起，今日回纥敞洗澡时换下的衣服还没洗。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找回纥敞，想帮他把衣裳洗了。

　　刘芷站在回纥敞的卧房外，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答。便以为回纥敞出门了，于是推开门，想把他的衣服带走——可外头并没有衣服。

　　刘芷没多想，直接进了回纥敞的卧室。卧室的门大开着，里面有些乱糟糟的：床边的书柜被挪了一大截，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机关。

　　刘芷愣在原地，站在机关面前不知所措，只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更让她震惊的是，回纥敞的床也被挪开了，床底下露出一个深邃漆黑的地道口。

　　刘芷忽然想起陆遥歌曾经说过的地道的事——遥歌一直想探寻回纥敞的地道，说那里面肯定藏了秘密。不曾想，竟被自己撞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