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高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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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余季回到雅苑，在楼梯口听见了微弱的呜咽声，楼道昏暗，他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在转角处照见了馒头。
地上有干涸的血迹，馒头雪白的毛发被染红，它躺在地上，嘴角流着血。
它无力地呻吟着，眼神在说痛。
余季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抱它，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双手这么无用。他在旁边找到一个纸箱子，慢慢地将馒头挪了进去。
这会儿已经是凌晨，又在下大雨，余季在街边等了许久也没拦到一辆出租车。他心急如焚，想跑起来，可不知道馒头能不能经受颠簸，他不敢再折腾它，只能站在树下，先用身体替它挡雨。
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出租车，余季抱着馒头上了车，告诉师傅去宠物医院，可是他们经过了好几家宠物医院，全都已经关门了。
陵州的宠物医疗尚不发达，没有哪家宠物医院能做到24小时接诊。
每一次求医无门，余季都感觉馒头的呼吸又弱了几分。
直到馒头在纸箱里再也没有了呼吸，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那一刻，后悔的情绪快要将余季淹没。
如果他今晚和馒头回家的时候多注意一些，是不是余阑就不会有机会伤害到馒头？
它明明那么胆小，那么怕人，当时冲出去的时候却那么勇敢。
如果他从家里离开的时候再仔细一些，是不是就能及时发现受伤的馒头然后带它去医院？
馒头在楼梯转角独自待的这几个小时，感受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失的时候，每一次呼唤无人应答的时候，它会不会后悔跟了他这个主人？
它本来可以做一只自由的流浪狗，是他，非要将它带回家。
却没有保护好它。
可惜，没有如果。
雨停之后，余季将馒头埋在了雅苑的花园里，他在这里遇见馒头，也在这里送别馒头。
他们陪伴彼此的时间不算长，却令人记忆深刻。
早上六点半，余季来到周辛瑞住的温馨花园，他想告诉周辛瑞，馒头没有了，要不要去见它最后一面。
可是，直到已经迟到了，他都没有等来周辛瑞，反而见到了正要回家的周辛瑞的爸妈。
在上前搭话和转身离开之间，余季选择了后者。
心中有个小人在告诉他，算了吧，你明明知道这个时候周辛瑞不愿意见你，还想拿馒头的死亡来博取原谅或者别的什么吗？周辛瑞已经够难过了，你还要告诉他这个噩耗让他更难过吗？他只会嘲笑你，是个谁也保护不了的废物。
余季去了学校，一问才知，周辛瑞请了病假。
什么病？病得严重吗？
他不敢再问。
他只有等待。
他每天早上都在周辛瑞楼下等他出门上学，几天之后，他终于见到了周辛瑞。
许是病才刚好，周辛瑞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太好，但更让人难过的是，周辛瑞见到他时的表情好陌生。
好像他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那个会关心他，会朝他笑的周辛瑞消失不见了。
余季别开眼，他忍不住怀疑，难道之间发生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吗？
但他还是雷打不动地陪周辛瑞上学，再送他回家，尽管这只是他单方面的意愿。
也是他赎罪唯一的方式。
他听刘佳宁说周辛瑞的爷爷生病了，所以不再和他们一起在学校食堂吃午饭。
他看着周辛瑞把理想大学改成Z大，他为终于有了梦想的周辛瑞感到开心，也为周辛瑞不再和他分享梦想而难过。
他安慰自己，他们至少还是同学、同桌，他们还能常常见面。
可是很快，老天爷连这个也剥夺了。
月考结束，周辛瑞的成绩退步了好多，那之后，周辛瑞再也没有来过学校，余季从刘佳宁和钟柯宇的谈话中得知，周辛瑞向学校申请在家复习。
他见不到周辛瑞了，但他又好像还能见到周辛瑞。
见到那个雨夜中无助的周辛瑞，想周辛瑞当时是如何害怕、抗拒、挣扎、求救。越想，越自责，越恨自己。
之前还能送周辛瑞回家以确认他的安全，但现在不行了。
他总感觉有人要害周辛瑞，在他们无法见面的每时每刻。
余季没想到他还会在雅苑见到余阑。
在威胁他、杀了他的狗、伤害了周辛瑞之后，余阑竟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余季开了门，这次他没有阻止余阑进屋，甚至在余阑进了大门之后，还将门给关上了。
余阑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样的待遇，这里和十几年前没有多大区别，他自顾自的在沙发坐下，心想着这小崽子终于想通了，下一秒，就见余季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余阑条件反射想要躲开，刚一动作，脖子上就传来一阵疼痛。
血珠冒了出来。
余阑意识到，余季是真想要他死，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吓唬，他开始慌了。
余阑咽了咽口水：“余季你先冷静，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要跟你道歉，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但我真的没想对那男孩做什么，是老刘自作主张，见色起意，何况后来你不是报警了吗？老刘也没得逞，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余季似乎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架在他脖子上的刀纹丝不动。
余阑继续解释：“还有你的狗，它当时非要冲过来咬我，我发誓我只是踢了它一脚，没想要他的命，我也没想到它居然会吐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余季已经什么都不想听了。
余季的手上继续用力：“你知道吗？精神病杀人是不用承担刑事责任的。”他仿佛能从刀下感受到余阑颈动脉的搏动，只需要再往下一厘米，温热的鲜血溅出，这个世界上便少了一个会伤害周辛瑞的人。
伤害周辛瑞的人，都得去死。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也许是余季的一时恍惚让余阑有了可乘之机，他猛地将余季推开，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余季被推倒在地，握刀的手颤抖不停。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周辛瑞遇到他才是最大的不幸，最该死的人应该是他。
是不是只有他死了，周辛瑞才会原谅他，他才能解脱？
余季握紧刀，用力划过左手腕，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世界变成黑白色，周辛瑞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他眼看着周辛瑞向着没有他的远方和未来走去，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这段时间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周辛瑞的状态有所好转，至少能静下心来看书复习，吃了医生开的药，也不会每晚做噩梦了。
到了高考体检的日子，周辛瑞再一次跨进了学校的大门。
许久没见，刘佳宁拉着他问东问西，恨不得把他这段时间每天吃的什么拉的什么都打听清楚，周辛瑞看着他咋咋呼呼的样子，难得露出了笑容。
其他同学见到周辛瑞来了，也过来表达关心。
周辛瑞扫了一眼教室，唯独没看到余季。
刘佳宁：“对了，你和学霸都不在，你们的课桌就被搬到最后一排去了。”
周辛瑞下意识问道：“他为什么也不在？”
刘佳宁摇了摇头：“不知道，大概两周前就没来了，姚老师也没说，不过学霸成绩那么好，说不定是被保送了。”
周辛瑞压下心中疑问：“也许吧。”
挨个完成各项体检，周辛瑞有些心慌乏力，知道自己又低血糖了，摸了摸兜里，没带吃的。其实在认识余季前，他总会随身携带一些糖果巧克力之类的零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随身带零食的人变成了余季。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周辛瑞跟老师说明情况，到医务室要了一杯葡萄糖水，好一会儿，终于缓过来了。
体检结束，周辛瑞仍然没有回校，还是在家复习，模拟考试的题出来后，老师会单独发一份给他，做完后再核对答案，虽然不参与班级和年级排名，但周辛瑞知道自己在进步。
五一之后，天气越发炎热，周辛瑞提着西瓜来到雅苑，经过余季家的时候，他没忍住停下了脚步，屋子里好安静，也不知道馒头怎么样了，又胖了吗？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周辛瑞转身离开，待走远了他才回头看了一眼，并不是他认识的谁。
奶奶熬好了清热解暑的绿豆汤，爷爷的气色比之前好多了，又在书房里练毛笔字，旁边的废纸一大堆，周辛瑞拿起一张看了看，爷爷这回写的是“金榜题名”，他写了数十张，总不满意，只因想把最好的送给周辛瑞。
奶奶问最近怎么没见到余季，周辛瑞不知怎么解释，便用了刘佳宁说的话，说余季保送了。
日子就这样重复地过着，如同火车驶入必经的轨道，朝着目的地前行。
然后便是高考，毕业典礼，同学聚会，填报志愿。
学校打电话过来说可以拿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周辛瑞叫上刘佳宁一起。
他们边走边聊，没一会儿就到了学校，录取通知书寄到了保安室，保安大叔从一堆信件中找到他俩的名字，递过来的时候满脸笑容，顺道说了声恭喜。
二人谢过保安大叔，有些等不及，拿着录取通知书，匆匆跑到一旁的花坛边就开始拆。
直到看到学校名字的那一瞬间，周辛瑞才觉得自己的心踏实了。
Z大，临床医学专业。
他考上了。
刘佳宁也很满意自己的，“真好，虽然咱俩不在一个学校，但至少都在金沙市，见面很方便。”
周辛瑞笑了笑：“是啊，走吧，回家。”
他迫不及待想拿着通知书回家，和爷爷奶奶还有爸妈分享。
仿佛上天听到了他的心愿，手机铃声响起，是周浩打过来的。
周辛瑞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爸爸哽咽的声音，短短一句话在周辛瑞的脑子里过了好几遍，都没能让他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浩：“你爷爷突发心肌梗死，正在抢救，你快过来吧。”
明明爷爷前段时间都好好的，为什么会突发心肌梗死？是误诊吧？去医院的路上周辛瑞一直心不在焉，刘佳宁也知道任何安慰在此时都是无用的，唯有陪在他身边。
不管在什么时候，医院的急诊科都很忙碌，周辛瑞在抢救室外寻找熟悉的面孔，最先见到的是正在打电话的周浩，他神色疲惫又仓皇，应该是在通知外地的亲戚。
见到周辛瑞来了，周浩没说几句就挂了，领着人去了里面。
病床边拉起了蓝色的帘子，医生护士正在里面抢救，奶奶和妈妈候在一旁，两个人的眼眶都红红的。
他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爷爷，只觉得痛苦万分，爷爷为什么还闭着眼睛不肯醒来？他还没亲眼看到他的录取通知书呢。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或者更长的时间，医生从里面出来，问道：“谁是周德友的家属？”
周辛瑞他们凑上前去，等待着医生宣布最终的结果。
“很遗憾，病人来得太晚了，请节哀顺便。”
周辛瑞跌跌撞撞地扑向病床，爷爷安安静静躺在那，看着就像睡着了一样，可他的脸色那样苍白，手凉得吓人，他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周辛瑞将捏皱了的录取通知书抚平，递到周德友面前：“爷爷，你看，我考上Z大了。”
多讽刺啊，明明他考Z大的初衷就是因为爷爷。
那之后的记忆很混乱，事发突然，根本没人想过要为爷爷提前准备身后事，只能临时去丧葬用品店给爷爷买寿衣、联系殡仪馆、遗体火化、骨灰安葬，匆忙走完他在世间的最后一程。
怕奶奶独自一人太过伤心，爸妈将奶奶接来家里住，只是爷爷头七那天，奶奶无论如何也要回雅苑，她说：“他回来要是见不到我，该生气了。”
周辛瑞跟着奶奶一起。
夜深人静之时，他听见隔壁屋子里传来哭声。
周辛瑞忍不住想，爷爷真的会回家看看吗？要是看到奶奶那么伤心，他怎么能放下心？胡思乱想到不知几点，周辛瑞迷迷糊糊间仿佛听到了爷爷的声音。
他说，小瑞真厉害，以后要努力成为一名好的医生，照顾好自己，也要帮他照顾好奶奶。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高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