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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寒酸公主 ...

  •   西州

      黄沙漫漫,落日残圆。

      练兵场上,鼓声雷动,旌旗招展,“杀,杀,杀”的喊声直穿云霄。

      李莫染身披盔甲,站在城墙之下,双臂交叉抱臂,嘴里叼着一根草,目不斜视的看着将士们训练。

      风一吹,沙尘迷人眼。李莫染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唉声叹气,“这都来了好几年了,依旧不适应这儿的气候!”

      西洲的风沙能把肤若凝脂雕刻成粗糙无比,军营能把轻声细语变成声如洪钟。

      如此艰苦卓绝的环境,李莫染没来几天就混的如鱼得水,只是可怜了她那侍女。小小年纪,承受不住这截然不同的人生,变成了一言不合就掉眼泪的性格。

      外敌入侵,迎月一边掉眼泪,一边杀敌,一场战斗下来,眼睛哭的红红的。军医都纳闷了,这小姑娘没受一点儿伤,怎么比那些断胳膊断腿的俘虏看起来还惨烈。

      军医欲言又止,李莫染见此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当着迎月的面狂笑不止,气的迎月也不哭了,专心致志的追了她二里地。

      这就是嫡长公主李莫染,即便天塌下来,也不会轻易哭。

      那年,皇后去世,皇帝卧病在床,安王联合前太子余孽,杀入宫中,朝臣惊恐万分。年仅十二岁的李莫染,一身孝衣,手起刀落间安王人头落地,白衣鲜红,衬得眼尾如血。

      那血淋淋的头颅被踢到了大殿中央,“呵,本宫还以为有多大的本事呢?父皇还没死呢!就敢来逼宫!”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让回过神的朝臣又晕了过去。

      皇后葬礼上,李莫染更是一滴眼泪都没掉,冷血的模样深深印在大臣心中。

      西州的苦比不上心中的苦,李莫染在这儿唯一不爽是:没钱!

      每天早上,贫穷伴着起床号醒来,每天晚上,贫穷跟着熄灯号如梦。李莫染都不记清奢靡的宫中生活,只有抱着干粮啃的时候,大骂几百遍京城享福的官员,什么“就应该让六部尚书去啃树皮”“还是去挖野菜吧!老头们年纪大了,应该锻炼锻炼!”“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肥头大耳”…

      能过上捉襟见拙的日子,原因无它,军费迟迟不到,李莫染的私库都要被掏空,加上迎月每天都冷酷无情地逼着她搞钱,李莫染想了好几天,终于才打消落草为寇的念头。

      “一分钱就难倒英雄好汉啊!我呢?怕是第一个被穷死的公主吧!”心里的郁气难以排解,侍女迎月却没有眼色的凑过来,幸灾乐祸的告诉李莫染,“公主,陛下这次是真的动真格了,派人抓您回京。”迎月这丫头,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的本事练的如火纯青。

      “什么?”李莫染猛地大吼了一声,嘴里叼的那根草像断线了的风筝,掉到地上,这下好了,忧郁公主瞬间变成暴走公主,迎月连忙安抚道,“公主,您可不能捶墙啊,这墙刚修的,费了好些银子呢?还是您亲自刷的泥。”

      李莫染一听银子,冷静下来,安慰自己,“不会的,我一定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迎月扯开嗓子,超级大声的凑到李莫染耳边,一字一字的大吼,“公!主,你!要!回!京!了!”

      李莫染心头一紧,难道父皇,不会的,前几天逍遥阁传来密信,皇宫一切顺利。

      李莫染掩了掩情绪,神色如常,“下次声音还能再大些,如果你不怕我聋的话!”脚下挪了几步,认命的叹了口气,“该来的迟早要来,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嘴上的云淡风轻不代表真的淡定,看着还要撸袖子的公主,侍女迎月吓得后退了一步,小声但残忍的说出事实,“冷静,冷静,还有个更坏的消息就是,浔白马上就到了。”

      “浔白,去年建立西厂,血洗朝堂的浔白。”李莫染很是吃惊,杀鸡焉用牛刀,回京这件小事竟派这么一个杀神来,“我父皇至于这样吗?”

      迎月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公主,其他人不至于,但是对你很有必要,这次,您非要回去不可了。”

      六年前,李莫染死活都不肯回京,百官嚷嚷着“不合规矩”,跪在大殿上要死谏,武帝震怒,让寻死觅活的安心的去死,这才结束了一场闹剧。惹出这场风波的李莫染,被她慈爱的父皇,无情的断绝了金钱往来,过上了衣食有忧的生活,朝中大臣听此,内心平衡了少许。

      李莫染每日起来,看着嗷嗷待哺的将士们,愁的不行。这种艰苦环境下,她选择了硬抗,绝不屈服,时常从她母后建立的逍遥阁里乞讨些钱,没错,真的是乞讨。

      回忆往昔,李莫染觉得自己这几年过的可太精彩了,以后没钱时,可以当个说书人,随便讲一段经历,都比那些人苦心孤诣编造的故事,更加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李莫染的坚持是有效果的,西州大军虎虎生威,不可一世的西戎,后退几百里,这六年都不敢来犯,朝廷那些说闲话的文官只得闭嘴。

      可惜,此一时彼一时,今时用一封信便打发走了诏使,可是万万不行,李莫染觉得随着年纪的增长,忧愁的事情是越来越多,自己叹气的频率真的是越来越高。

      “公主,咱们不去准备准备迎接浔白吗?”侍女迎月对着发呆的公主挥了挥手,企图唤醒她的游离,她已经习惯,她最亲爱的公主,时常在发呆。于是自作主张,要为公主鞠躬尽瘁,自然而然的开启唤醒服务。

      李莫染半死不活,有气无力,“就练到这儿吧!开饭!”,将小手一挥,示意将士们原地解散。话音未落,抢饭大军欢呼着冲向伙房,速度之快难以想象,精神十足的他们生怕落后于人。

      副将王冲走了过来,疑惑不解的问,“将军,今天怎么解散的这么早?”王冲早已习惯李莫染练兵严苛,不管风吹雨晒,不练到最后一刻绝不罢休,今天早早解散实在是过于反常。

      迎月哀怨的说,“还不是为了迎接厂公大人。”侍女刚被敲打过,恭恭敬敬的称浔白为厂公大人。

      王冲向来心思活络,很是机敏,现下有点疑惑,“将军,迎接厂公,为什么要解散训练,咱们训练的不好吗?”

      “他是来抓我回京,又不是视察军营,我才懒得让这么多将士一起迎接他。”李莫染双手一摊,语气很是不爽,苦笑着。

      李莫染生动的表情让迎月忍俊不禁,公主面如冷玉,自带冷傲,但她表情实在是太生动可爱,反差感过于大了。

      三人无语看天看地,沉默了好一会。

      李莫染算了算时间,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土,“走吧!”就带着侍女和副官昂首挺胸,阔步走出城门。

      一刻钟后,马蹄声从官道传来,王冲和迎月不免挺直了腰板,李莫染还是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惹得迎月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声音越来越清晰,只见一位身着紫色飞鱼服,骑着马向城门口飞奔而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位缇骑。李莫染很好奇这位传闻中的厂公,多看了几眼,风姿绰约,风华绝代,不负盛名,。

      “公主殿下。”距离李莫染几步之外,浔白停住马,翩然上前行礼,身后的缇骑皆跟着行礼。

      李莫染收回目光,习惯性地露出自己多年在后宫苦练的假笑,懒懒地回了一个叉手礼。

      浔白有点诧异,是叉手礼而不是点头,叉手礼乃将军军中回礼,这位长公主有点儿意思,军营里风吹日晒并没有减少她的美,反而多了几分坚硬。

      李莫染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浔白,美玉无瑕,那双嗜杀的眼睛让人心惊,奇也怪也,他手腕上还带着一串佛珠,内心轻笑:这就是佛面蛇心吗?

      “将军,陛下命我迎您回京。”浔白想速战速决,早日下达皇帝命令,灵机应变将殿下二字改为将军。“不急,先去吃饭吧!”李莫染打断他的话。

      浔白有点儿错愕,上个请他吃饭的人,早已见阎王去了,现在没人敢请他吃饭。在呆愣的瞬间,便被李莫染推进城门。

      大门缓缓关上,浔白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突然意识到,这位是当今皇帝的嫡女,自小跟在皇帝身边,而且那双眸子和皇上的实在太像,刚才她笑的很真诚真的是怪异极了。

      李莫染并没有察觉到浔白的失态,随意的走在前面,和她的侍女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

      浔白向来心思缜密,心机颇深,这会也弄不清李莫染的意图,只得跟上去。眼睛却不断地观察者周围的一切,除了黄沙满天,好似没有什么特别的。

      伙房里冷冷冷清的,马上要关门了,伙夫看见李莫染进来,热情的迎了过来,“将军,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还是吃面吗?”

      “王叔,还剩什么,就给我来点什么,对了,还有他们,都没吃。”李莫染有气无力,瘫在椅子上,顺便指了指后面跟着的几个人。

      浔白很诧异,这地实在是过于寒酸,身为公主的李莫染却没有一丝不快,天潢贵胄,在这儿能坚持几年,还混的如鱼得水,非池中之鱼。

      一会儿,王叔利索的把饭菜端上来,李莫染招呼道,“粗茶淡饭,各位将就一下吧!”然后对着桌子对面的浔白道,“厂公请吧!”

      浔白垂下眼睫,手指轻轻摸索佛珠,暗道:这位平头百姓作风的公主,真的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吃啊!”李莫染见他未动筷子,解释了一句,“这已经是这里最好的饭了。”

      浔白面不改色的收回思绪,拿起筷子,安静而优雅的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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