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人》溺云岚

23、第 23 章

　　仙雾缭绕，云山滚滚，似天上翻涌的江河。斗转星移，星罗棋布，到处是璀璨的银河。
　　时谪那时还不叫时谪。
　　他叫燕弃。
　　在仙界，小到仙娥、道童，都可以嘲讽他、轻看他。
　　因为他叫燕弃，一个凡人，一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凡人。
　　凡间，燕家是名家大族，有钱有权有势，但独独容不下一个燕弃。他诞生之日，天生异象，先是电闪雷鸣，血月高挂，天空像是被火燎红了，然后在他满月之日，突降大雪，冰封千里，霜雪三年。至此之后，他被人视为不祥之物、天煞孤星。他的父亲十分厌恶他，连带着冷落了他的母亲。于是他被起名为燕弃。
　　人人厌弃他。
　　在他一岁的时候，他被他的父母抛弃了，被丢在荒郊野岭，让他自生自灭。
　　然而，他的生命力出奇地顽强。
　　他被狼叼走了——成了狼孩。
　　当狼孩的日子是短暂而又快乐的。他和一群狼待在一起，一起捕猎，一起嬉闹，那是他记忆里最幸福的日子。虽然血腥、残酷，但足够快乐。
　　后来，他在一次捕猎时被人带走了。带走他的人是一名杀手。
　　他因此成了杀手中的一份子。
　　心狠手辣，不要命。
　　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为了活着，他可以把自己遭受的一切痛苦都咽下去。
　　但他近乎天真的单纯。他有一种纯粹的直白——如果活着的代价是杀人，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他是狼孩，没有同理心，他虔诚地遵循着狼妈妈教给他的丛林法则。然而，在一次刺杀任务中，他在一声声质问中迷茫了。
　　“你知道你杀的人是谁吗！他是安城唯一的好官，他一心为民，一生清廉，在乡亲们困难的时候，是他勒紧裤腰带挤出俸禄帮助大家渡过难关……你怎么可以杀他……他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堵了世家大族贪银的路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那一夜，留了很多血。女眷在声嘶力竭，在恸哭，幼童在嚎啕大哭，在仇恨。
　　他有些不舒服。他握着剑的手依旧很稳，但他的心好像坏掉了，一阵窒息。
　　他见过这个任务目标——他总是会请街边的乞儿吃包子，他总是爱笑。笑——对一个杀手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杀手不应该思考太多，目标是好是坏，跟他没有关系。恻隐之心，是一名杀手的忌讳。
　　在有人告诉他，他或许可以换一种活法的时候，燕弃知道，他再也做不了杀手了。
　　那个人是一名和尚。这名和尚在他出生之日，还受邀去燕府给他算命。二人会面的那会儿，燕弃因为任务失败，叛出组织而被杀手组织追杀。他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一家破庙门口。
　　和尚是个很温和的人，他教燕弃识字，给他重塑三观，并教给了他一套内功心法。
　　燕弃有了法号——不弃。他很刻苦，很听话，他很信任这一位心怀慈悲的出家人。可是好景不长，在他十五岁那年，和尚说：“孩子，你我缘分已尽，就此别过吧。”
　　燕弃给和尚磕了三个响头，沉默地走了，背着他的剑。
　　那一年的大雪，大得世界都沉默了，只剩一片空茫。无垠的雪地里，那一串长长的脚印，像极了白纸上的一丝细尘。
　　燕弃销声匿迹了三年。
　　三年后，无心道长见到他的时候，只见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剑霜衣客，独舞寒江雪。
　　祁御知道，这个人，一定是时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