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糖》盐纥

5、我长的不好看吗。

　　脑海里闪烁出一些上辈子十八岁时的画面，经久不散，在里面徘徊。
　　云简中午来到食堂吃饭，学校食堂虽然不好吃，但能饱就行了，云简不多贪什么。
　　他想起来上辈子因为什么而对路祁煜心动。
　　那晚上云简失恋了，喝了许多酒，晕乎乎的倒头就睡。
　　早上醒来的时候，不仅头发是炸的，脑子也是炸的。
　　云简愣了一会儿，起身洗漱，五分钟过后抽起桌子上放着的手机打开门走了。
　　手机震动了几下，有人给他发信息了。
　　他把消息点开，入目就是云裳刚发来的一条注意事项。
　　【云简，高三要好好学习啊。】
　　【妈出差去了。】
　　【哦对了，我不在的时候去找张叔叔吃饭就行，还有，改改你的坏脾气……别考倒数了，丢人。】
　　【争取上个大学，啥大学都行，妈不挑。】
　　【我出差四个月，你别玩太疯。】
　　【行了，上飞机准备飞美国，手机关机了。】
　　云简随便扫了一眼，只看到云裳那条被他美化过的一条消息——“出差四月随便玩。”
　　他动动手指，不小心拍到了云裳头像，懒得撤回，于是就着一条拍拍显示在下面酷酷的回了一句。
　　“哦。”
　　云裳没再回信息。
　　云简脱离痛苦的速度很快，昨天晚上还在想妹子怎么可以把我抛弃呜呜呜，今天就开始再次浪迹酒吧寻找有缘人。
　　可惜，有缘的妹子没有，自己单方面有缘的小帅哥倒是有一个。
　　云简穿了一身黑色，五分裤堪堪遮住膝盖，穿了一双白袜，头顶上戴着棒球帽，V深灰色丝绸衬衫。
　　他像酒吧前台点了一杯玛格丽特，随后懒散的坐在卡座上，朝着舞台中心看去。
　　那是一个刘海稍长的男孩。
　　他穿着一身白色。
　　云简一顿，视线直直的朝路祁煜望去。
　　路祁煜正在弹着电吉他，下面的人潮汹涌，伴奏开到最大，舞池里放着dj，他神色冷漠，跟这里纸醉金迷的人简直天差地别。
　　他身上有股特别吸引人的气质。
　　云简朝他看过去那一眼，路祁煜正好抬头了。
　　路祁煜眼尾狭长，漆黑深邃的眼眸透过人群和云简对视。
　　云简突然心跳漏了一拍。
　　随后就是排山倒海的鼓点，踩在他的心脏上，狂舞。
　　云简和其他人一样，都不可避免的，爱上了这个颓废萎靡的少年人。
　　酒吧里的灯很闪，很黑，但是就这么轻轻又随意的的一眼，却在云简心里烙下了不可忽视、不轻不重的一吻。
　　路祁煜或许生性如此，仗着一张令人爱到极致的脸，再去魅惑众生，等你深深被他吸引，他就会亲手捏灭你的欲/望，让你痛不欲生。
　　但是，每到思考的最后，又会因为他这张脸，而舍不得离开。
　　云简喜欢思考，从小时候开始就很喜欢想人们的悲欢离合，村里隔壁总是闹矛盾的小两口他都能装模作样的分析个所以然来。
　　然后母亲扬着笑，“小屁孩，懂什么。”
　　奶奶捏了捏他的脸，“我们小云，好厉害呀。这都懂。”
　　然后母亲就会坐车去上班，而奶奶也要出去赶集了。
　　小小年纪的云简一个人待在家里，沉默的玩着小汽车。
　　思绪断掉，云简拿起餐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力道有些重，纸巾破了，云简又想。
　　或许路祁煜伤他第一次的时候，用的是针，无毒，但是很痛，云简最怕痛。
　　后来的几次，云简麻木了，任那根针插到心底深处，最后扎到眼睛。
　　他不再认为路祁煜长的漂亮了。
　　然后画面一转，是路祁煜笑着把价值80万的戒指扔进水槽，对着喝醉酒了坐在马桶上略显狼狈的云简说。
　　“别买这些东西了，回家。”
　　云简不知道为什么，腿有点痛。
　　他出了食堂就去教室里睡觉了。
　　路祁煜和官琛不在学校里吃饭，中午的大地被残忍的烧着，仿佛就要升起一团团的火焰。
　　校门靠近云简的班级，正好树木遮住其余三班，只有一班极其走廊是完全被晒在太阳底下的。
　　路祁煜停下脚步，往里面看了看。
　　云简靠近窗户，此刻他的脑袋躺在桌子上，正对着太阳光，强烈的滚烫使他皱起眉，有想要转过头的趋势。
　　路祁煜不动声色的挪动两步，挡住了太阳。
　　云简忽然不动了，眉眼重新低垂下去，又是一副平常的样子。
　　云简长的很可爱，他知道。
　　所以他始终保持着因为可爱的事物而停留的习惯。
　　午自习的铃声打响了，云简慢悠悠的抬起脑袋，路祁煜走了，微风带起一阵沙沙声，也带走了他的痕迹。
　　林栀手里拿着根烤肠，边吃边和云简说，“听说，运动会快到了。”
　　“你想报什么项目啊，体育这么好？”
　　体育委员坐的位置离他们不远，林栀嗓门又大，他稍微用点听力就听到了。
　　体委刚刚也想问问云简报什么项目，结果话还没说出口，黄珊先踩着高跟鞋哒哒地来了。
　　“咳咳，宣布个事啊。”
　　云简揉了揉眼睛。
　　“两周后有个运动会，这事我不说大家都应该听说了吧。”
　　云简打了个哈欠。
　　黄珊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刚吃完饭就犯困我能理解，年轻人嘛，晚上也不要熬夜。”
　　说完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朝体委陈嘉那看去，“对了，体委来趟办公室，拿报名表给大家发下去。”
　　陈嘉点头，表示知道了。
　　南中门口有个卖糖炒栗子的，很火的小吃摊，经常有学生放学从那里经过，再买几包糖炒栗子吃。
　　云简想吃，他拿出手机扫码，跟老爷爷说拿两包，然后就站在原地等了起来。
　　实验班也才刚放学，路祁煜出校门走了两步，又跟见鬼一样走向糖炒栗子的小吃摊。
　　官琛“嘶——”了一声，转头问四班王正阳说，“他不是不吃甜的。”
　　王正阳摇摇头，啧啧道：“谁知道呢。”
　　两人对视两秒，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官琛先是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看向王正阳，尾音上挑，欠欠的，“难道……”
　　王正阳正有此意，“不会……”
　　“谈恋爱了吧？！”
　　路祁煜完全不知道自己被造谣了，他刚刚就看到了站在原地呆呆的云简。
　　云简的校服扣子扣的整齐，皮肤很白，夏日晚风轻轻吹过，云简的发尾跟着吹动。
　　他脸上没有表情，却意外的呆傻。
　　当然这是在路祁煜眼里，要是换做其他人，估计都觉得南中最狂的男人生气了，准备挑几个人单挑，脸都快臭上西天了。
　　路祁煜在云简旁边站定。
　　只不过这次没有中午那么不动声色，他的眼神重重的打在云简的余光里，就怕云简不看过来。
　　云简眼皮跳了一下，嘴角紧绷，脑袋却是越来越低垂。
　　“来，小伙子，你的两包糖炒栗子好了……”
　　过路的大爷拿着蒲扇扇着风，脚上踩着拖鞋，大婶手里拎着菜篮子，和小姐妹悄悄的说着什么，身上穿着红色、绿色相见的颜色。
　　天边烧着火烧云，就快要掉到人的视线外。
　　云简拿起两包糖炒栗子，转头看向路祁煜，又匆匆低下头去，两边都有人，他被路祁煜堵着了。
　　哪里都出不去，云简像只被圈在陷阱里的小兔子，往哪里走都不太方便，只有等着猎人把它带走。
　　路祁煜脚步一转，云简不受自己控制的跟着他走到阴凉地下。
　　路祁煜低下一点头，云简头就更低。
　　“怕我？”
　　云简猛的摇头，“不……”
　　骗人。
　　路祁煜笑了一声，“那是我长的不够漂亮？”
　　云简顿住，没说话。
　　路祁煜嗓音有些沙哑，但不显疲倦，他非常有耐心的引导云简和自己说话。
　　“我长得不好看吗。”
　　不是自恋，路祁煜的长相本就万里挑一，云简从一开始就是因为他的长相才上钩了，最后被活剥生吞。
　　“好看……”他毫不违心的说出这句话。
　　路祁煜突然低下声音，莫名的有点委屈，“那你为什么不正眼看我。”
　　“是我不够努力了……”
　　云简着急解释，“不，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
　　云简又顿住。
　　天边的云彩沉沉落下，只剩灰色存留在即将进入缱绻夜色的天空，几点繁星闪烁。
　　云简不自觉的问自己，为什么不去看路祁煜的脸。
　　然后他又发现，手里拿着的两包糖炒栗子好像凉了。
　　他心里升起一些小小的不满，但是在看到面前站着的人的衣袖时，他就吞下了这些不满。
　　最后，他采用了一个最拙劣的办法，去回答路祁煜的问题。
　　路祁煜以为云简不想说，他便轻声说了句“再见”就想转身就走。
　　但是，右手腕突然被握住了。
　　是云简那只被攒出汗了的手。
　　另一只没出汗，因为在拿着糖炒栗子的包装袋。
　　路祁煜眉心一跳，他可能知道云简要干什么了。
　　于是他转过头，盯着云简。
　　云简机械般的把一包糖炒栗子扔进路祁煜怀里，没说话就先路祁煜一步转身离开了。
　　糖炒栗子是冷的，包装袋却有云简残留的温度。
　　要是让他再回想起来路祁煜问的问题。
　　那么他应该会在心里沉默的回答无数遍。
　　就是因为你太好看了，所以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