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月赋》不戒糖

46、簪花宴2

　　“郡主的簪花好别致。”软软的声音自身旁传来。
　　落月转头看去，是一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女，粉面桃腮，目光柔柔，浅笑盈盈，怎么看都是一朵娇滴滴的美人花。出于天生对美好事物的好感，落月回她一个笑容，答道，“此花名夜语。”
　　“哦？”少女眉头微皱，一番思考的样子，“我上月入宫半月，从未在宫中得观此花，可真是遗憾呢……”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四周听到，少女的眼光越过落月，瞟向容成雅儿，“雅儿姐姐，宫中有这么好看的花儿为何从不让泖儿见见？”
　　泖儿？司徒泖儿？司徒大将军能征善伐，掌管天翔三十万兵马，是皇帝极为看重的武将，传闻中对幺女司徒泖儿也很是宠爱。落月好笑地抿起嘴角，微微偏过脸，仔细听她们准备如何唱和。
　　“泖儿妹妹，我也从未听闻过什么夜语，更别说在宫里见过了。”容成雅儿笑道，眼神嗔怪地望着司徒泖儿，似乎在怪她冤枉了自己。
　　众人的目光渐渐向落月靠来，此花非皇宫内苑所有，那么她这个本该安安分分在宫内受教，半步出不得皇宫的郡主又是如何得来？难道是在皇宫后苑收买内应，从宫外带来？后宫之中，最重本分规矩，最见不得私下的小动作暗做较量，她身为郡主，难道只为在簪花宴上出个风头，竟敢如此胆大？
　　皇后微笑品茶不语，只是眼神探究地瞟向落月。
　　“方才爹爹来过，给月儿带了这朵夜语。”落月微笑，不急不缓地说道。显然，公主和泖儿并不知道父亲来过。因为自己身在宫中并无什么不妥，所以父亲并未前来探望过，今天唯一的一次入宫也只是怕夜宴之时委屈了自己的口腹，堂堂一个王爷，突然进宫却只为给宝贝女儿送点心而来，说出去，大家肯定都会觉得惊讶。
　　“月华郡主可是嫌弃我们宫内的繁花颜拙姿陋，衬你不上么？”雅儿倨傲地看着落月，咄咄逼人。
　　“月儿怎会？”嘴角噙着微笑，优雅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神色悠闲地看着雅儿，“宫内的奇花异草，皆像有花灵常驻般美得让人惊叹，落月自是心中喜羡。可是，落月也知道，再怎么美好也不是月儿的东西，花亦有灵，如此千秋花色，也定是各位娘娘心头所好，才会无微不至地栽培在这御花园中，闲暇之时观之悦之。既是名花有主，落月又怎可如此不敬，任由自己任性攀折？”言毕，笑意淡淡扫过在场各位头簪不同鲜花的妃嫔娘娘，大家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皇后几不可见微微点头，她头上的紫海棠，便是心中爱极的花儿，平时就算只被风吹落一片叶子也会心疼半天。
　　看着落月气定神闲几句话就扭转败局，容成雅儿并不死心，仍是睨着落月，语气玩笑轻嘲，“传闻逸王宠溺郡主，果然名不虚传，连一朵簪花都要如此煞费苦心。”
　　“是呢。”落月很是赞同地轻轻点头，感慨道，“爹爹为了寻找配得上太子所赠裙装的簪花，还真是费了不少麻烦呢。”落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完谎，悠然抬眼，颇感欣慰地看到容成雅儿脸色一白，眼角余光再瞟向身边另一旁的司徒泖儿，果然，纤弱的身体微微僵硬，落月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以至于花宴开始，丝竹响起，众贵女之间言笑晏晏，相互客套地推荐恭维中接连上殿展现才艺落月也没看进眼里，只是慵懒地自斟自饮，偶尔侧眼，瞟见从容雅儿眼光如刀，那恨不得将自己的衣裙当众扯下撕碎的嫉妒眼神时，心里竟是恶意地分外舒畅。这桃花酿，清香醇厚，微醺不醉，真是恰到好处呢……
　　舞姿蹁跹，丝竹绕梁，在一众贵女看似真心诚意，却一成不变的恭维推让下，花宴的气氛渐渐热络了起来。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久闻司徒小姐琴艺非凡，不知今日可有耳福？整个宴会的目光中心，迅速集中到了落月的右边。
　　司徒泖儿笑得一脸谦逊，语气刻意矜持又难抑自得：“林小姐谬赞了，泖儿琴艺不过尔尔。”
　　话音刚落，容成雅儿在一旁不依不饶：“泖儿妹妹何须如此自谦，当朝第一琴师都曾称赞妹妹琴艺不俗，如果你都不过尔尔，那我们岂不是都不识五音了？”容成雅儿似嗔实褒，只是那一“我们岂不是都不识五音”生生噎得一众妃嫔贵女没了声音，她要自贬来抬司徒泖儿身价，却又将众人都拉下水来作甚？一众千金贵女都不识五音？岂不笑话！场面逐渐冷下，落月置身事外般噙着悠闲的笑意，低头轻抿一口清酒。
　　“公主言重了。”司徒泖儿继续“谦虚”。
　　“那妹妹且弹一曲来，让我听听到底是我言重，还是妹妹言轻了。”容成雅儿顺势推进。
　　“久闻司徒小姐琴名在外，不知可有机会，让哀家也饱饱耳福？”皇后笑着打破僵持。
　　“那泖儿献丑了。”正主发话，司徒泖儿便不再拿乔。款款走到大殿正中，司音已将琴备好，司徒泖儿朝主座盈盈一拜后，静静坐下，开始抚琴。
　　琴音清澈悠扬，缓缓流淌，眼前不自觉地展开一幅世外桃源地悠然画卷，泉水叮咚，鸟鸣兽走，茂林响竹，薄雾下日照朦胧，让人自心底浮出一股慵懒安恬。众人听得不禁露出舒心的微笑，在淡淡的余音中，琴声戛然而止。
　　“啪啪……”容成雅儿掌声响起，有些突兀地打断了众人的神游，“妹妹琴艺果然非凡。”
　　“泖儿实在惭愧。”司徒泖儿自得微笑的神情哪里有半分惭愧的样子，起身朝主座再行一礼，皇后含笑微微点头。
　　回过神来的众人也轻轻鼓掌，的确琴艺非凡，只是太自傲了些。再看看司徒泖儿仍端坐殿中，不像其他贵女那样献艺之后便含蓄退场，心下更是不怎么待见她的自负。
　　“妹妹琴音如此精妙，如有伴舞，必定更加完美。”容成雅儿笑道，转头看向落月，“郡主当日在泰和殿一舞名动皇城，雅儿观之过后亦是久久难以忘怀，不知今日郡主可再有雅兴？”
　　呵……要我去陪衬么？那看看最后到底是谁陪衬了谁吧？落月矜持地抿起一个笑容，“落月近日身体不适，恐怕要让公主失望了……”
　　容成雅儿脸色一暗，还未待出语相迫，落月已放下酒杯，看着殿中仍在琴案旁安坐的司徒泖儿，糯糯的声音带着慵懒的笑意，“落月在此愿以一曲赔罪，饶祝花宴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