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月赋》不戒糖

18、都是祸水

　　三匹骏马拥着一辆马车奔出皇都。但凡好马之人，只需一眼便可看出那几匹都是极品好马，尤其是领头两匹，更是绝品。行在众神骏之间的马车并不张扬华丽，只稳稳行于三马之中，保持速度，丝毫不落下风。

　　领头的两人，一人坐骑乌色，一人坐骑墨色。乌色乃乌骓，名绝地。墨色乃狮骢，名翻羽。如果这双马奋力而奔，便能足不践土，行越飞禽，都是万金不换的当世名驹。绝地背上的黑衣青年，眉目如画，却透出入骨的邪魅之气，一双凤眸正注视着身边与其并驰，身披黑色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杏衫少年，宛若深潭的双眸中溢出掩不住的温柔。翻羽背上的杏衫少年薄纱掩面，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双眼，兴奋而又坚定的望着前路。而那稳稳行于四马之间的马车，是空的。

　　从青崖山庄出门之时，落月粉裙飘飘如同每一个名门淑媛般中规中矩的坐进马车，但是一到城门，马车中便溜出了个杏衫少年，乐哈哈地在众人一阵艳羡中爬上了翻羽的马背。知女莫若父，爱女如命的美人老爹自然晓得自家那个调皮丫头根本不会在马车上老实呆着。所以当落月说出想去塞北之后，便立即遣人造了这辆马车。并不华丽张扬，却让一众巧匠煞费心思。一番苦做之后，便有了这辆寸木寸金的铁桦木做成的马车，更派山庄中最会御车的残影驾驶。看上并无特色的马车，不仅刀枪不入，而且在众能工巧匠的集体努力下，有了个很厉害的特点，就是稳，稳到坐在马车里感觉不到任何震动，只在听到马蹄声声的时候，才晓得自己仍在前行。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因为他家的宝贝女儿，有个可爱的习惯，爱睡觉。所以整个马车，就是个移动大床。

　　第一次如此肆意纵马的落月，过头的兴奋显然压住了她那根粗壮的懒筋，每天只在傍晚下榻客栈之时，才依依不舍地从翻羽背上落下。这翻羽是半年之前西域得来的极品宝驹，传说是西域屹瓦草原上的马王，极为高傲。到青崖山庄半月之久，竟无人能驯。落月练习骑术到马厩选马之时看到了被单独困于一隅它，瞬间眼睛便亮了起来。当骑师告诉她这马还未被驯服，言下之意请她另选一匹之时，她更是高兴得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晃得骑术老师看呆愣在当场，自己则扬长而去抱着焦桐古琴就往爹爹那里奔去。然后，这马便有了名字，翻羽。一行十影，如翼在身，飞鸟不及。然后，青崖山庄，终于有人能御翻羽，仅此一人能御翻羽。

　　三日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塞北小镇。

　　在一家生意颇好的客栈前，落月翻身下马。高大的骏马温顺乖巧地低下了头，任由漂亮娇嫩的小手亲亲拍打自己的额头。

　　“哈……翻羽，你真帅。”黑曜石般的双瞳中满是笑意，抬手抱住了马脖子，隔着面纱蹭了蹭马脸，“累了吧，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由滟极牵着走进客栈，四周投来惊艳的目光，对对对，滟极生得极为好看。可是，众人眼中那一点点的讥屑之色又是怎么？灵动的双眸四周望望，猛然想起自身一袭男装。抬手，拉下斗篷的帽子，如墨长发绸缎般散落肩头，众人暗暗点头，原来如此，女扮男装。诶诶，怎么射到身上的目光热辣不少。离皇城越远，民风越是淳朴，那毫不造作掩饰的目光表情便是特点，看着远远近近的少女目含春色的望着滟极，要不是他手里还牵着一个，那一众春心萌动的少女怕是要扑上来了。落月突然觉得该蒙面纱的是他。滟极凤眸含笑地望着身边墨瞳闪烁的少女，捕捉到那眼中飞速一闪而过酸意时，漂亮的唇角弯出了好看的弧度。

　　“哐当……”有个女孩直直倒下，还有几个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真是个祸水，落月望着滟极的眼睛，用眼神抱怨。

　　嘴角笑意更深，狭长凤眸眼中的瞳孔只有她的身影，他看着她，只是笑，淡淡的，暖暖的笑。

　　“哼。”落月撇过微红的脸，抬手利落地扯下了面纱。

　　安静，出奇的安静。众人倒吸了一口气。那几个晃晃悠悠站起来的少女，像泄了气的皮球，晃晃悠悠地倒回了座位。落月薄纱掩面本就不是为了遮掩容貌，她对自己的容貌并不介意，所谓倾国倾城又如何？她自信有那个能力自保，任谁都不敢明目张胆打她主意，她敢露出真容，便不怕因此引来的事端。她自信能挡，无聊的时候也常以此为乐，反正挡不了不是还有万能的爹爹和滟极么。一路掩容而来只是因为塞北风干露燥，一路飞驰，若不掩白纱，她那娇嫩无比的脸蛋怕是要被不解温柔夹着细沙的北风吹出几条细纹。

　　现在自己就在滟极身边，却还有桃花朵朵朝他砸过来，当然不能听之任之。滟极啊，你这些烂桃花我就帮你挡了。看谁敢当着我的面觊觎你的花容月貌，哼。

　　果然，绝色容颜一露，漫天飘飞的小桃花瞬间化为涅粉，影都不见。

　　一对璧人啊。众人的眼光中更多的是艳羡。民风淳朴的地方就是这样，自知无望，便真心欣赏。

　　反手握住微凉的手，落月拉着滟极在窗边坐了下来。店小二晕晕乎乎地上前，被站在两人身后的黑衣护卫浑身散发的寒气震得清醒了不少。

　　“二位来点什么？”恭谨问道。

　　“店里最好吃的都上来，把桌子堆满就行。”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得小二又开始晃晃悠悠。

　　“好嘞。”晃晃悠悠的离开。

　　少顷，桌上便堆满了气腾腾的菜肴。

　　落月捏起筷子，转头望了望身后二人，糯糯的声音透着央求的味道，“雕漆，残影，坐下一起吃饭嘛。”

　　眉目清俊的少年同时低头，“护卫小姐，片刻不敢疏忽。”

　　又被拒绝了。落月夸下小脸。一路过来，两个护卫很是尽忠职守，甚至连吃饭的时候也恭敬守候，更别提晚间入眠之时像两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守卫一整晚了。他们就像是影子，随时跟她在身后，最像的是就跟影子一样的没见一刻都他们休息过。落月有些难过，她只是想让他们好好的吃顿热热的饭啊。

　　“滟极……”落月嘟着嘴望着滟极，黑曜石般的双眸水光盈盈，就像受了万般委屈。

　　冰凉的指尖轻轻按揉在她微皱的眉间，无奈轻叹一声，冰丝般的声音淡淡的响起，“雕漆，残影，坐下吃饭吧。”

　　“是。”恭敬遵命。

　　方才还水雾蒙蒙的双眸顺便便星光熠熠，小脸露出满足的微笑。凉凉的指尖点了一下那小巧的鼻尖，冰丝般的声音里透出满满的宠溺，“吃饭吧，不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