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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日暮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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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王弦月从不知原来半年的时间也可以过得这么快,可以学到这么多东西。半年来,在那个严厉得有些残酷的女子手下,她所学到的远比她来时想要学的多。看着手心里曾经被磨破的水泡如今已变成再无疼痛感的老茧,不由想起这半年来的辛苦:每天天未明就要起床,然后便是一整天不得休息,日落了还要自己洗换下来的脏衣服,多少次想起家里的好,家里的舒服,家里的美味佳肴,多少次萌生过放弃的念头,想着再忍一天,就一天,一天过后一定走,结果一天又一天,这一忍,竟忍成了半年。
如今半年已过,回首,原来这些忍耐都是值得的,相比而言,自己曾经的十七年则是在浪费生命。
半年后的这个傍晚,包袱已经收拾好了,原本背来的银票还如当初放进去时一样,整整齐齐,一张没有动过,衣服上却缝了补丁,看着袖口上的补丁,王弦月自己都觉得好笑,这辈子,她居然还有机会穿补了补丁的衣服,而且还是自己缝上去的,略一看,针脚功夫还不错,只怕谁看了都不会相信这补丁竟是出自她王大小姐之手。
看了一眼这间屋子,竹子编的墙,竹子编的地板,竹子编的小凳,竹子编的桌子竹子编的床,就连房门口的风铃也是细竹编制而成,中间挂了一个铜铃,风吹,铃声悦耳。
这座小楼里的一切都是用竹子编制而成,自己曾在这里住了半年,半年,没有哪个夜晚不累得倒床就呼呼大睡,竟从未有时间仔细打量这屋子,现在细看,这屋里的东西样样都精致淡雅,如那个教了自己很多东西却不肯喝自己拜师茶的淡雅紫衣女子。
背上装衣服的包袱,将装银票的包袱留下。今天早上去紫衣女子的房间,那个淡雅的女人早已没了踪影,只留了一张纸条,说有事要一早出去,不能送她。她亦不必留恋,从今天起,她们再无任何关系。
她拿着纸条发了半天愣,她是不愿送她还是不敢送她?这个女人,相处久了会发现她本不应是个冷漠的女子,只是又是什么使她变得冷漠?
将小楼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做好了她们天天吃的竹筒饭,在秋千上坐了一个下午,她还是没有回来。或许自己不走她就不会回来。
已是日暮时分,落日的余晖撒在竹林里,撒进小院,撒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将即将离别的身影拉的好长,长到人站在了小院门口,影子却还在小楼的门里。扶着小院的篱笆,十七岁的王弦月第一次朦朦胧胧体验到了一种特别的情感,古人为这种情感起名为—— 伤感。
地上竹叶斑驳,轻轻踏在这软软的竹叶上,松软而舒适。脚步一再放慢,可这小小的竹林,除非你不走,否则再慢也总有走出去是时候。
竹林的出口,再次回头,小楼依旧安静的立在那里,余晖下给人一种朦胧梦幻的感觉。半年来,它什么都没变,一如她第一眼见到它时一样,只是当初她来,要住进去,现在,她走,最后看它一眼,不再回头,再不回头,低着头快步走。
小院的秋千架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紫衣女子,轻轻荡着,手里拿着一个已经冷了的竹筒饭,目光散漫,不知看向何处,也不知这样的目光背后是怎样一番心思。只有花早已凋谢了的紫箩藤,弯弯曲曲爬在秋千架上,无声陪伴这个淡雅得让人觉得冷漠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