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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除夕当天整个王府挂着喜庆的红灯笼,拉去几桌餐桌,摆起了饕餮盛宴。这人下人们可以跟主子同席而坐,一起庆祝新年的到来,舒佟、清婉一左一右坐在王妃身边,下人们都停下手中的伙计来到餐桌,在左右两旁的餐桌就席,总共摆了六桌。

      欢欢喜喜过大年。

      王妃笑着开席,说贺新年祝福语,坐下后对舒佟和清婉感慨:“这些年,有你们两个好孩子陪着了,我该知足的。”

      舒佟仔仔细细地看着,发现王妃红了眼,失神了片刻,回想起了前几日祁伯的话。

      如果不是祁伯的话,他莫约全都忘了。那时他还小,记忆模糊,只突然有一天王府少了好些人,没人知道原因,也没人敢妄加议论。

      舒佟扎在下人堆里,只觉得少了人跟他抢食,挺好,特别好!

      对于恭王府来说那段特别难堪的岁月,舒佟兴庆没人跟他抢东西吃。其实他不缺东西吃,小王爷对他好,明眼人能看出来,更没人敢怠慢,可舒佟就爱往祁伯身边扎,几个同龄的小孩熟透了自然而然地不当他是小公子,打打闹闹的。

      同伴不见,舒佟没来得及伤心,只顾着多两口吃食开心,或许对他来说除了萧灏没别的人是重要的了。

      但祁伯忽然跟他说起恭王府讳莫如深的秘事,料想是爷授权的他蹙眉听的可认真,一如回到十几年前的岁月,虽百业萧条,人心惶惶,但那年厦朝依在。

      老王爷热衷男欢女爱,是逛烟花巷柳的好手,北京城内鼎鼎有名的风流人物,抽大烟,逛赌场、逛青楼。而王妃是李将军养在边疆的潇洒得不可一世的嫡幺女,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边疆风情单纯落拓,军人金戈铁马报效朝廷,多年与军人相处,李舒出落的豪气干云,却在婚事上吃了不谙世事的亏。十五岁及笄,岁数小,被空有其表的恭王爷蒙骗,一骗骗了好多年,成亲前几年李殊沉浸于为人妻的喜悦,恭王爷对与北城内所有富家小姐的闺阁小姐都不一样的新娘子感情浓厚,服管。后来时间一长,男人的劣根暴露无遗,沾花惹草,风流成性。

      再后来,沾上黄色的恭王爷吸上大烟赌博,王妃心死如灰,精力分身于几个孩子已经精疲力竭,那时候也不许恭王爷见几个孩子,恭王爷外边女人太多,根本不在乎。

      日子荒淫无度,整个恭王府充斥满了女人,空气中弥漫着颓糜,将就了一段时间。

      天道从来不会纵容骄奢。

      精力挥霍尽,恭王爷死在了牡丹花下。恭王妃存了清理宅院的心思,但那年祸不单行,厦朝混乱与腐败肆虐,帷幕落下,各宗亲将怒气发在只剩一群妇孺的恭王府。

      不怀好意的浪潮扑腾而来,多年前的将军嫡女披上战袍,英勇对战,一一击败各族抢家产、谋财害命的,可到底安于宅院好些年,花费的时间将近两年的时间才勉强留住一个恭王府。

      外敌清除后,李殊开始清除内宅。

      要自由的给自由,要钱财的给钱财,唯独要留下来的需重重考验。恭王爷在时进入恭王府轻而易举,靠样貌,靠才艺,靠身段,如今王爷撒手人寰,美貌与婀娜娇姿已不是优势,入得了恭王妃的眼,才是优势。

      甚至为恭王爷延下子嗣的,都将一一送往外边,国外、省外,只不可能是北城,无论如何都留不了恭王府,李殊讲不清楚是嫉妒,还是眼不见为净。

      总之将这些都送出去后,人都像重新活过一遍,焕发生机。

      祁伯说:“恭王府也不是免费帮忙的,无论是国外还是省外,只要靠恭王府读书学习的,学成归来后都要先效劳恭王府。”

      舒佟很是咂舌:“供都供了,银子也花了,哪能保证他们学成归来就愿意帮王府干活啊?”

      祁伯微笑着摇头说:“王妃并非讨要他们报答。一个本可以叱咤战场的女子却在后宅里锁了十几年,见识也依旧广阔,只是希望那些个姨娘去看看她没有看过的世界,看阔眼界。世间都道女子不如男,但王妃曾说女子也能顶天立地,归不归来,报不报答的,王妃不强求,小王爷更不不会记得,出去一遭总比锁在深宅大院要强。”

      舒佟听的热血上头,眼眶泛红,鼻子酸酸,很佩服王妃的大胸襟,要是他是王妃,恨不得杀了恭王爷和撕破那些女人的脸,一起下地狱。

      “发什么呆?”

      王妃精美紧致的脸凑过来,舒佟回了神首先看到面孔放大的一张脸,他挠了挠头,摇头:“没,没有……”

      王妃慈祥笑笑,不见传闻中潇洒的女英雄模样,只是萧灏的母亲,对他和蔼可亲,拉住他的手放入手心,一老一嫩的手相握,慈母般的眼神,真挚地拜托他:“灏儿让安排你学那么多课程,定是希望你日后帮助他和新王妃管着家,别说王府事多,就他头上那顶军帽子,事情就少不了,舒佟啊,小王爷日后就靠你了。”

      舒佟一怔。

      新王妃?

      萧灏的妻子……

      新王妃三个字出来,恭王妃后面说的什么舒佟全都没听见,脑子里连续播放“新王妃”这三个词。王妃的笑容尤其耀眼,舒佟好像模糊的听到萧灏当爹,王妃当祖母的话。

      李殊自知无法管控萧灏,但舒佟在她眼皮底下,山高水远,萧灏鞭长莫及,挽回的空间在她手里。此话一出,舒佟正笑容灿烂顿时僵住,李舒喜爱与疼舒佟,但更爱儿子,也更希望儿子有个世俗的家庭,家庭美满,子孙满堂,而不是一条荒唐的歧路。

      恍若不见舒佟僵住的脸,笑着问:“舒佟啊,小王爷对你那么好,你不会辜负他吧?”

      舒佟眼神澄清却迷茫,攥紧了手,说:“不……不,会……”

      “不是就好,”她笑着拿开手,给舒佟的碗里夹了一块瓦鱼块,笑吟吟地说:“小王爷以后是要娶妻生子的。”

      李殊心怀寄予,语气欢喜:“你说他几岁会成亲?他也二十有三了,老王爷这个岁数都当爹了。可也没办法,世道混乱,战争未停,迟点成亲也没关系,没关系的,我总是能当上祖母的,你说对吧?小舒佟。”

      “啊?”舒佟望着王妃那双英气的眼睛含着满满的期待,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他呆呆地、僵硬地、缓慢地点了两下头。

      所幸李殊根本不在意他的答案,自顾自地期待着,嘴角的笑容比以往更加明艳耀眼:“一想到灏儿娶妻当爸爸,我这个做额娘的啊,就高兴合不拢嘴!”

      桌面的清婉轻皱眉头,直觉怪异,虽然额娘笑容欢喜,舒佟哥也陪笑着,但对话却让她感到奇怪,整个场面都奇奇怪怪的。但清婉没有任何立场开口,她不是额娘最喜欢的孩子,有时候甚至不是喜欢的,为免出错,一般保守地不说话,降低存在感。

      舒佟陪着笑了一会儿,王妃停下来后张罗着吃饭夹菜。舒佟依言举筷,两口才入口后不免地想到萧灏成亲的画面,女子一定会是美貌与才华集一身,到时未必需要他管事。

      战事紧迫,那么忙,如果能回来成亲,是不是就说明战事结束?

      如果是这样,也挺好,至少不用再受伤。

      李殊高兴,两杯下肚,脸上微红,抬眸便瞧见舒佟苦涩的笑容,她只能装作看不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舒佟和清婉紧随作势要站起来,她立马道:“好了,坐下吧。你们继续,我头晕,先回去了。”

      舒佟和清婉在空中对视一眼,便听话齐齐坐下,目送王妃离开,脚步虚浮,随时要倒地,谁知中气十足,威严依在的声音从只有一个背影前道来:“白祁,扶一下本宫回房吧。正好王爷发来电报,你来给本宫看看,都说些什么。其余人好吃好喝的,高兴着!”

      以为她瞧不见吗?

      一整个晚上护犊子一样盯着她,看着舒佟的一举一动,唯恐她做什么吗?她那个大帅的儿子就这么怕她对他的心尖尖做什么吗?让这个阉人这么没有规矩盯着,岂有此理!

      祁伯跟在王妃身后,慢慢走出了热闹之处,在一亭台下顿住了脚步,李殊猛地回头喝道:“白祁,你就记得小王爷带你出宫的恩情,怎么不领我允你进王府的情?我还没死呢,你就想着你家主子,怎么?我会吃了他的心尖?!”

      “王妃恕罪。”祁伯倏地跪地,“都是奴婢不好。”

      利落的求饶,让李殊的怒气像是打在棉花上,无处发泄,额头的青筋瞬间暴起,更怒了:“要是你有儿子,他喜欢男人,要娶男人做妻子,你还能这么淡定冷静吗?!我是一个母亲,我不求他除攘外敌,不求他安国立民,我只希望他健康平安,像个正常男人一样娶妻生子,顺遂一生过完这一生!”

      他没有儿子,甚至在儿时就被切割去了可以生儿子的器官。就因为这样,他不仅在宫里受尽窝囊,在外面也没有人用正常的眼光看他,就连他抱回来养的季礼小时候也嘲笑过他!直到小王爷出现,也直到小王爷带回一个奶呼呼的小团子,让他觉得自己跟正常男人没有什么区别,有尊严地活着。

      可这些话只能存在心里,不能和王妃说,至少不能和现在暴怒四起的王妃说。

      ”说话!”李殊竖起眉毛,恶狠狠地盯着他,“我找你来不是听这些话的,我让你回答我!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把白季礼当亲儿子吗?你忍受他娶男人当妻子?你能吗?!”

      白祁依旧跪着不起来,不卑不亢地回答:“前年夏季舅爷回的那趟,舅爷说,清晖大师来报信,他老人家替小王爷摇占卜,怎么占都为大凶,后来舅爷送去舒佟来王府的时辰给大师,大师这才笑出来,不仅算出了二少爷的生辰不对,还算出……合卦上为大吉,清晖大师这才笑了出来,后没再说什么,大师什么意思,想必王妃……”

      清晖大师是谁?是厦朝国师师傅,轻易不占卜,一旦占卜事关重大。厦朝宫变、外敌入侵等等国事都曾占卜预测出,但没有人在意,后来事发后人们才追悔莫及,他的关门弟子这几年也在灏儿身边占卜战事事宜……

      原来大哥说的舒佟不能动是这个意思?

      李殊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摔倒在地,祁伯想起来扶住,但被李殊摆手拒绝,她直接欲哭无泪地往后一瘫,整个人躺在了地面,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白祁只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在这乱世中,没有人能预测人的一生有多长,何况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奴婢没有当过爹,但是孩子的生死与娶男人还是娶女人当妻子,孰轻孰重,一眼便知,王妃,慎重啊。”

      “一定要让他当妻子吗?留在身边不一样是没离开?!”李殊根本没法死心,挣扎的问道,有点像接受了,又没完全接受,凭着一丝侥幸苟活。

      白祁没再说话,只静静在一旁跪着,那番话像是无心,但又给了致命一击。他是下人,话点到头就不说了,说太多反而过了。过了很久王妃才叹气,咬牙切齿说:“你走吧,回去伺候舒佟!”

      “是。”祁伯小心翼翼站起来,又小心翼翼地说:“王妃,地下凉。”

      白祁也是犟的,说完了默默在一旁,也不走,气场又莫名地对峙起来,一副她不起,他不走的架势,给李殊气笑了,躺着不动。

      冬天飘雪纷飞,直直地扑落,差点掩盖李殊,躺了一会儿雪地,也该起来了,过了冷气,大过年生病也遭殃,李殊双眼失神,如同木偶一般僵硬起身再度开口时语气难掩颓废:“你走吧,护好你的二少爷。”

      说完便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去。

      “是。”白祁对着李殊的背影行退礼,直到眼见恭王府回到屋里去,才抬起步伐往前院里走去。前院热闹,王妃离去,两位主子与下人打成一片,热热闹闹过除夕。再见到时,舒佟眉目舒展地与九小姐说话,祁伯稍微地放下心来悄悄走到二少爷身边,舒佟立马笑着按他落座。

      老家伙只能笑着融入热闹之中。周伯离去一趟,又回来了,与祁伯对坐,两老头不知从哪儿搬来棋盘,对坐落棋,身旁围着一圈人观棋,偶有出声怂恿走棋,偶有三两声笑涌动。

      角落三两桌围成牌纸声高低起伏,舒佟看着这片热闹,心里开心,感到满足,但不免想到安宁之外的战区,那里过年也这么热闹祥和吗?

      恐怕不是。

      报纸上战区一片慌乱,房屋千疮百孔,倒的倒,成废墟的成废墟,百姓流离失所,吃了这顿没下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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