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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国庆番外 梦长君不知 ...

  •   春归之际,满城花开。

      空中笼罩着一层薄纱似的诱人桃色,不经意间,染得整条路上的行人走路飘香。衣角随风翻转间,余香会一直跟随至家。

      人们常在换鞋之际,哭笑不得那靴底沾染上的零星花泥,粉嫩颜色依旧。

      蓝玉楼前,没有过分的吆喝声,没有叫嚷和嬉笑,正如它城中明珠的地位一般气派威严,但不失散发着华贵的富丽之感。
      屹立不倒,矜贵难侵。

      大街上,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那人熟练无比地找到楼中隐门,侧身,抬脚进入。

      正是午时,楼内散发着清新的悠悠竹香。
      食客们多是轻声低语,偶尔会传来几阵规矩的脚步声,步伐很密,速度很快,这声音随之又消弭于寂静之中。

      越往上走,楼内结构越发复杂多变。直上楼顶,楼梯口有个眯眯眼专门把手,其实隔壁街上偶尔卖糖人的也是他。
      这人是宋静观专门放这的。

      眯眯眼依旧站着,两耳未闻来者声,抬眼却见来者人。

      见到来人,他微笑着低头,恭敬地将人领至复杂迷宫深处。

      李胜玉跟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扇门前,不进去却清楚,室内空无一人。

      眯眯眼悄无声息退下了,空间里静悄悄的。
      少时,李胜玉轻轻推开了房门。

      这里的主人走了有几天了,走的时候和李胜玉打了招呼,不算消失,但也的确见不到人。

      李胜玉推开窗,默不作声地在室内坐了一阵,竹香间逐渐侵入了浅粉气息,肺腑一阵香甜。
      他不由得看向了窗外正得灿烂的桃树,花开一片烂漫。

      门外忽地传来动静,李胜玉将视线分出一隅。

      此人漫步而来,姿态悠闲,手中象牙扇轻轻摇晃,一派清高文雅之意。

      ——与从前那副老大粗的模样全然不同,蓝玉楼的二当家,宋沉文。

      “哎呀,李少君。”他将折扇轻甩,自然合拢后握扇行礼,笑道:“自从梅派动乱一事起,真是许久未见呐。”
      李胜玉起身,俯身还礼:“宋二当家,许久未见,真是士别三日啊。”
      “哈哈哈谬赞了。楼主去去就回,李少君莫担心。若这天下有什么事连我们楼主也把持不了,那也只有是您的事了。”宋沉文呵呵笑道。

      李胜玉也承情,轻笑一声。

      身边若是出现了那么一个人,久而久之,再享独身的滋味便彻头彻尾不抵从前了。
      从前那叫孤独啊,他想。

      白茫茫初雪那样,纯粹的思念酿成了一壶苦酒,一人独醉。

      “我想下楼,劳烦二当家带路。”李胜玉微微颔首。
      宋沉文以扇代手指路:“这里请。”

      来时路与下楼之途并不相像,宋家人似乎有着得天独厚的方向感。
      弯弯绕绕的路来回来去走,道路两端就逐渐清晰明了起来,成了李胜玉曾经坐过的一处包厢,最后到了大堂门前。

      宋沉文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还没抬扇,一个小厮似的人物猛地箭步冲来。

      见到对面的另外一人是李胜玉,他定定地站在宋沉文身边,先朝着李胜玉的方向一行礼,再朝宋沉文低着头,小声道:“当家的,梅家来了位小姐,说是找您。”
      这小厮也没避着他,李胜玉听了个一清二楚。

      宋沉文面上也微微一愣,诧异之色中看得出来,他并不知道这件事的缘由。
      他喃喃道:“来找我的小姐?这让我夫人听了多不好。阿臣啊,以后话不可以再这样讲了,我就这么一个妻子,要好好珍惜的。”

      宋沉文又转过来,看着在他身后双手抱怀的李胜玉,就像自家人般,亲切道:“不知李少君,可否帮忙?”
      是什么忙,对话里表明得再清晰不过了。

      这话是带着点算计在的,宋家人是出了名的心思深沉。

      来人只知家门,还是曾经红极一时,如今口碑滑落深渊的梅家,不知来意,自然不可轻心。换做从前,李胜玉可能一负手就走了。
      但如今,凡是和宋静观交情不错的人,李胜玉都违背从前本性,爱屋及乌了。

      来客被安排在堂内一角,从这里只能看见一道侧影,隐约间可以观察到她的穿着与一般的高门小姐相较,颜色略微朴素。

      一步步靠近,这人的轮廓也越发清晰。与绝大多数女子不同,这种无加修饰是一种自然美。
      毫不做作,毫不夸张,简直美的脱俗。

      热茶正是时候,一屡屡白烟从小巧的玛瑙杯中缓缓上浮,末了又悄无声息地消散。

      直至二人落座,那小姐这才抬眼,视线从茶杯上平移着望向对座。
      “宋当家,冒昧了。”那人淡淡道。

      “哈哈,正巧也是闲人一刻,照顾楼内的事正是本人的职责。可问姑娘芳名?以及,此次所来为何呀?”宋沉文笑眯眯道。

      小厮眼疾手快地呈上茶水,又快步退离现场。

      那小姐眼神里没有半点惊慌,只是轻握着茶杯,抿下一口茶后,道:“我要你们楼里一个人。”
      ——好大的口气!

      纵使是李胜玉,此刻也不由得多看了这小姐几眼。
      她要蓝玉楼一个人,她可知这蓝玉楼是什么地方?她面前的又是什么人?!

      宋沉文面上还是笑眯眯的,看着脸色无常,私下却忍不住想,嘿,又不是在青楼赎姑娘,拿钱就能还一个自由身。
      梅家这都怎么养孩子的?怪不得家族命运盛短即衰。

      “这不符规矩,恐怕不行。”宋沉文道。
      “钱不是问题,您只管开价。”那人的态度也很坚定。

      “这……”宋沉文面色复杂地看了李胜玉一眼,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样还四平八稳地没有一点表情。

      “人带不走,钱也不收。蓝玉楼的楼规不是您一句话就能变的,但且问一句,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恼了您,只是把人叫过来的话,那还是可以的。”宋沉文道。
      那小姐瞥了他一眼:“叫过来?难道不是蓝玉楼把他藏起来了,这会儿就又能叫来了?”

      这话说的两人同时一愣,宋沉文沉沉看了那小姐一眼,眼皮垂了垂,在与李胜玉交换过一个眼神之后,末了,轻声道:“您要找的是?”
      那小姐蹙眉道:“别人都叫他……贾坞。”

      看到宋沉文眼神的那一刻,李胜玉已经隐约猜出什么,而在听到名字之后,心中就像结局大明于天下似的,了如指掌了。

      贾坞,甲五。
      这样的名字还有太多太多,来的规律又各自千秋,寻常人只当是个普通名字。
      李胜玉虽然没问过宋静观这楼里的弯弯绕绕,但是念阁的规矩和门道也不少,稍微一辨认,心底就跟明镜似的。

      “贾坞啊……”宋沉文眼珠在眼皮下轱辘一转,慢悠悠道:“这个,本人还真帮不上忙了。”
      那小姐半是讥讽地扯起嘴角,像是早知如此般,阴沉沉道:“蓝玉楼就这么缺一个管事的吗?连个人也不肯放。”

      宋沉文波澜不惊,只是应付道:“小姐此言有误,这贾坞两天前就带着随身包袱回了老家,只说是家中突然传信,有了急事。这之后,我猜恐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他老家在哪?是何方人士?”
      “实在抱歉,这样的事情蓝玉楼无法告知。”
      “他有交代清楚是什么样的急事?”
      “并未告知。”

      来一句挡一句,宋沉文那一副长叹遗憾的模样,真不真,假不假,嘴巴也里套不出半点消息。
      气得桌对面的小姐都没注意,自己紧握着茶杯的那只手,已经用力到发白失色。

      “好。本以为蓝玉楼能有什么本事,居然连个人都找不到,实在是好。”那小姐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出几口气,克制住自己的失态,再睁眼时,又恢复了一片死水似的表情。
      “好。”她又重复一遍。“既然连宋当家也没这个本事,那我也没必要再耽搁下去了。”

      她扶着桌子就要起身,又突然刹住,似是想起什么,苦笑一声后从随身的荷包中挑出一枚玉鸳鸯,拍在木桌上。

      随着二人视线移去,她也不加掩饰,直白道:“这是那人送我的,夜长多梦,既是蓝玉楼的人,那就归还蓝玉楼吧。”
      “——随您处置了。”

      宋沉文招招手,少时就有伙计上来,小心翼翼地收走了玉佩。
      那玉佩水头很足,分量也沉甸甸的,就像送礼者的情谊,也是沉甸甸的。

      宋沉文是个见过不少大世面的,生离死别,阴差阳错间,不知有多少人久久在忘情川边,相隔不见。

      梦长君不知,女子的思念不像外表那样干练,丝缕不断,缠绵幽长。

      明明已经订好了时间相见,良人却没有如约到达,辜负我的思念和妄想。

      我也不是那样纠缠的人啊,就这样不言而散吧,也许你也并非我生命里那个良人。

      年年岁岁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

      女子强忍镇定的面容被无法抑制的泪珠打湿,一说话就牵动了忧伤的离别之情,欲语泪先流。
      这离别正是春归之际,这忧怅,正是春归之怅。

      背影直至消失不见,李胜玉都怔怔的,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贾坞表面上就是楼内的一个总管,实际上,性质和您之前差不太多,也负责收集消息。在最近一次任务中没能回来,客死他乡。”宋沉文和他一起站着,不知道朝谁解释道。

      蓝玉楼有人专门负责收尸,并派出了更厉害的人。

      “那人呢?”李胜玉道。
      “人?蓝玉楼有规矩,统一烧成灰洒在河里了。”宋沉文道。
      他转过头去,看着李胜玉的面容,脸上不知是无奈还是什么,对他说:“蓝玉楼要负责的事情太多了,这样的规矩,他们也都是同意的。”

      贾坞此人,李胜玉曾见过几面。
      青衫白褂,文质彬彬,眉宇间墨香四溢,既是排行甲位,那在楼内也算一等一的人物了。

      “大概是也没料到,出去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吧。”两两思念默然断线,从此缘至尽止。

      李胜玉望向门外漫天桃花,道:“毫无念想,倒也清净。”

      长长的夜,作着长长的梦,梦里都是无尽的思念,而你到底知不知道呢?
      ——梦长君不知。

      李胜玉恍然若觉,原来那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竟来的如此真切。
      真切地如此可怕,那么有一天,他和宋静观也会是这样。

      ……

      宋静观当夜收到了一封加急的密信。

      那会他还在和几个心腹商讨今夜的对策,门童静默着递上一封信。信上没有被特意处理过,不算大事,竟然也要被加急送来。

      宋静观一只手拄在榻上,百无聊赖地想,这宋沉文好端端的犯了什么病。

      简单拆开,几眼掠过信上内容,宋静观却突然坐直了身子,将信拿近了些。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但宋静观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末了,他双眼眯成了一条曲线,将背靠在榻上,用拿着信的手抵着脸,无声闷笑。

      几个心腹互相看看彼此,交换过一个眼神之后,都很识相地没开口说话。
      笑了一阵,宋静观把手拿下的同时,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弯起的眉眼依然挂着。

      “今夜速战速决吧。”他道。
      他要赶快点回去了。

      掀开门帘,天色黑的深沉,只有一轮明月清亮,散着微光。
      屋外密密麻麻全是他的人,大战在即。

      其实,想到李胜玉目前那种复杂又深沉的感受时,宋静观内心也是一阵百感交集。

      还好,夜虽漫长,但梦马上就要醒了。

      第二日,李胜玉收到了一份宴请。

      宋沉文以千金购入了一副前朝名家的画作,邀请了不少人前来一睹真容。
      闲来无事,李胜玉欣然应邀。

      宋府的一草一木他都再熟悉不过了,宴会散后他信步在花园里,宋静观曾介绍过这园内的每个角落,因为这个地方是他一手操持的。
      慢慢走着,脑海里浮现着宋静观的每一句话。

      掠过花草树木,掠过轩榭廊坊,李胜玉愈发睹物思人,这宋府不能再走下去了。

      转身的同时,不远处的小楼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那人以扇遮面,清风吹拂着他月白色的衣角。

      仿佛古琴弦响,催动着他一步步迈向那玲珑小筑。到了楼下,李胜玉站住不动了。

      “宋静观。”李胜玉看着他道。
      “哎?好巧啊李公子。”那人笑嘻嘻道,放下了折扇。
      “怎么提前回来了?”李胜玉依旧站在原地。
      “早吗?我可是天天都在想你,就连梦里也都是你的身影呢。”宋静观双手靠在木窗边缘,探出半颗头,静缪的面容比出了水的芙蓉还要清秀无害。

      这样的人领着手下在昨晚抄了十三家的人头,今天还能做回原来的翩翩公子。

      宋静观欣欣然朝他对面的人挥手,眉眼间更多的是挑逗:“李公子上来找我玩啊,我一直都在哦。”

      对象偶尔有一点为分离沉沦怎么办。
      那就告诉他吧,我会一直在,我们会一直见。

      李胜玉走到他身边,两人掌心自然相交,彼此都看着对方的脸不说话。半晌,李胜玉淡淡道:“是不是宋沉文和你说什么了?”

      宋静观牵着他的手下楼,语气轻松:“宋沉文?他有什么和我好说的。怎么,你不相信我很想你?李胜玉,我很伤心哦。”

      李胜玉表情还是淡淡的,但嘴角已不易察觉勾起一个弧度,道:“信。那么宋公子,你知道我也很想你吗?”

      宋静观哈哈笑着转过身,对上他目光:“这些,你在梦里都已经和我说过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国庆番外 梦长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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