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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你也在做同样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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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一个黑衣人影在屋檐上闪动。身形纤细,速度极快,正是锦梨。
三日,只有三日,楼主给她下的毒会再毒发一次,若是解不了毒,她会死。
避开楼主的眼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今日她去拜佛,这才借机出来。
想到这,锦梨加快了步伐,在寺庙边缘飞速穿梭。
“谁!”她突然转身扬扇,打偏了背后袭来的一枝回旋镖。
回答她的是一道破空声。
“咻——”!
锦梨侧身闪避,定睛一看,又是一枚回旋镖。那镖通体银色,镖头却漆黑,一看就是被人淬了毒!
“是哪位同行啊?有胆子害人,没胆子露面吗?”锦梨轻笑一声,足尖猛蹬树干,身形如燕,跳到了树上。她指尖微动,几枚银针破空而出,轻如鸿毛,快如闪电,沿着方才暗器袭来的轨迹射去!
银针射中的地方入木三分,树叶哗哗掉落,树影中倏地跳出一个人。那人个头稍矮,一身黑色便衣,头发高高盘起,面戴黑纱,只留一双美眸透着杀气。
“哦?是你。”
锦梨眉梢微挑,笑道,“小十二,不在春风楼做任务,跑来这荒山野寺做什么?”
十二不语,身形一晃,手持双匕首在树影中借力跳跃,三步逼近,直取咽喉。
锦梨不慌不忙,手腕一翻,“咔嗒”一声轻响,折扇骤然翻转,竹骨凸出处突地冒出金属制的利刃,泛着冷光。之前还毫无功击力的折扇瞬间变成近战利器。
滋啦——!短兵相接,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我从不跟死人说话。”一道略显稚嫩的女声冷冷响起,匕首贴着锦梨面门凌厉划过。
锦梨足尖一点,后撤两步,衣袂翻飞间稳稳站定。
林间风骤起,枝叶沙沙作响,两人相隔三丈,彼此呼吸可闻,却又各自按兵不动,维持在一个安全距离。
“你这个月根本没吃解药。”十二紧握匕首,隔空紧盯着她,“你想摆脱楼主的控制,然后杀了他。”
锦梨一笑,扇刃轻转:“咦?对我的事这么清楚,难不成......你喜欢我?”
“我会永远效忠楼主!”十二快速地说,直接攻了上来。
霎时间,林间寒光交错,衣袂翻飞。瞬息之间,两人又过了数招。
“小十二,下次姐姐再陪你玩。你不会告诉楼主的,对吧?”锦梨看准时机,快速逼近。捏了捏十二的脸,又朝她比了个抹脖颈的动作,接着便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该死!”十二美眸中闪过一丝恼怒,她攥紧匕首,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夜风掠过树梢,带起一阵沙沙声响。
远处传来锦梨的轻笑声:“毕竟,小十二也在做同样的事吧。别忘了,你体内的毒,可比我的还要深呢......”
十二猛地抬头,黑纱下少女清丽面容闪过一丝惊诧。她下意识按住心口,那里隐隐传来熟悉的刺痛,锦梨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匕首,是的,她也在寻找解药。明面上她是楼主最疼爱的义女,实际上她却中毒最深,那个老狐狸把她当成了小白鼠,专门给他试药。
她跟锦梨其实都在做着同样的事,可是......真的要背叛楼主吗?真的可以背叛吗?十二静静地看着地上银针,转身隐入黑暗。
郊外破庙,黑衣男子身形修长,负手而立,衣摆上荡了些灰尘,似是在这站了很久。
“锦梨小姐真是大忙人,沈某记得,约的是戌时三刻?”
他随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枯叶,在掌心碾碎。
转身,目光扫过她袖口的裂痕,凉凉开口:“看来有人想要你的命。春风楼第一杀手的命,值多少银子?”
“哈,那还是沈大捕头的命比较值钱。”
锦梨踏月而来,衣袂微扬,发间还沾着几片未拂去的落叶,显然是一路疾行。
她勾起唇,隐忍着笑意:“沈大人现在这样子,倒像是春风楼等不到恩客的姑娘。”
沈炯冷冷说道:“若不是看在鬼医薛素尘的份上,你已经死了无数回了。”
“走吧,再耽搁下去,恐怕沈大人要带着我的棺材去见张毒医了。”
道路崎岖,月色诡谲。
锦梨突然停下脚步:“就是这了。”
他们前方依然是一片竹林,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地面某处多了些灰尘。
锦梨随手处理掉一只毒虫,拿出一块雕刻着纹路的玉石,借竹子向上跃起。她在空中摸索到了石板,将玉石嵌入其中,玉石顿时碎裂。
沈炯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条小路,他皱眉问道:“刚刚那是?”
锦梨笑笑:“特殊的阵法而已,据说是张毒医不喜人打扰。”
两人继续前行,这次密林深处终于传来刺鼻药香。
不多时,一座缠满毒藤的草庐乍现眼前——檐下白骨风铃轻晃,门楣匾额竟用蜈蚣拼出“见死不救”四个血字。
“有趣。”锦梨捻起门边一株噬人花,“这位张先生,倒比我们杀手还会吓唬人。”
话音未落,草庐内忽传出沙哑笑声:“没小女娃有趣——身中七日噬心蛊,还敢来求我这‘见死不救'的解药?”
七日噬心蛊,每七日毒发一次,最少每月须服一枚"解药",“解药”实则是以毒攻毒的鸩羽粉。服药那刻通体生暖,恍若春水涤荡经脉,可不出半盏茶功夫,便觉有阴寒细丝自丹田缠上心脉——那是更深一重的蛊虫在血脉里产卵。
待到下次毒发,朱砂痕会多蔓延一寸,疼痛添上三分。
“此毒最妙处,在于叫人舍不得死。”张毒医抚摸着琉璃罐中游动的赤色蛊虫,罐沿映出他扭曲的笑,“每次服解药都能暂得极乐,恍若登仙——可登得越高,下次跌进地狱便越惨烈。”
“此毒可有解?”锦梨问道。
张毒医突然怪笑,琉璃罐中蛊虫应声爆裂,溅起的血珠在案几上蚀出青烟,"七日噬心蛊何来解药?每月你吞的鸩羽粉,本就是老夫掺了蛊卵的杰作!"
锦梨从袖中拿出一个藕色荷包,放于桌面:“里面是九转还魂草。素尘前辈说当年她在南疆沼泽救您出蛇窟时,您许过一诺。”
沈炯默立门边,目光扫过四壁悬挂的毒蛇干尸。那些畜生被钉成七星连珠的阵势,蛇眼处嵌着绿色宝珠,在暗处泛着惨绿幽光。
草庐内烛火幽幽,张毒医枯槁的手指正逗弄着琉璃罐中的赤色蛊虫。那些细如发丝的毒物在罐底蜿蜒游动,将药酒染成血色。
"她倒是舍得。"他忽然阴恻恻开口,混着毒虫啃噬声的嗓音令人毛骨悚然,"二十年前盗走老夫半本《鸩经》,如今倒有脸让后辈来讨人情?"
锦梨静默了半秒,"里面还有一件东西,素尘前辈托我带的,说是抵您当年落在蛇窟的药囊。"
荷包散开,滚出半枚腐锈的银铃。张毒医突然如遭雷击,佝偻着背咳嗽起来,再抬头时,眼底竟有几分颓然。
他从药柜最深处摸出个陶罐。罐口封着陈年血痂,揭开时爬出只通体雪白的蜘蛛:“七日噬心蛊确无解药,但可种下‘替命蛛'——每日它食你一口毒血,等到蛊卵彻底成熟,再没新蛊虫,这毒便算解了。期间中任何毒都可被此蛛吸食。”
“你是个聪明人,若是再服一次那所谓鸠羽粉做的‘解药’,就会成药瘾,届时就算是替命蛛也救不回来。”
锦梨沉静问道:"代价是?"
“这种蛛以毒为食,选定宿主后会住入其体内,期间要受万蚁噬心之痛,且此蛛三月后必会反噬。"张毒医将蜘蛛逼至她腕间朱砂纹,"届时要么你死,要么找到七步草,将替命蛛引出杀掉。”
蜘蛛獠牙刺入,锦梨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沈炯欲上前,却被她一个眼神止住。
“谢谢张毒医。”她苍白的唇扯出笑意,把玩着腕上新添的蛛形红痕。
“滚吧!”张毒医背过身。
锦梨率先走出。沈炯没多说什么,回头望了眼湮没在毒雾中的草庐,沉默地跟在她三步之外。
二人走远后,张毒医拿起那半枚银铃,屋内只有毒虫爬过的窸窸窣窣,记忆中的银铃声再也不会响起了。
没想到,最后先死的人是你。素雪,看来你姐姐没有照顾好你。你送的替命蛛给了那个女娃儿,我们,两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