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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Les Nymphea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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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停,停下!”
此时,在巴黎的Parc des Princes体育场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披着黑色军装风格外套的年轻男人举着麦克风摆了摆手,中断了节奏明快的音乐。
“Greg,”他走向站在键盘后的音乐总监Greg Phillinganes,用一贯柔和细腻的嗓音坚定而果断的说道,“我需要‘Annie are you ok’这里的伴奏与和声再减弱一点,制造出一种仿佛从我们每个人心底发出来的声音的效果。我们在前一句已经把情绪带到了山顶,现在我们需要再把它拉回到地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在得到对方的认同后,他看向后排的乐队,“我们从头再来一次。”
六月底的巴黎因为连日的阴雨难得还带着一丝春日的凉意。男人拢了拢军装外套的领口,用手背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上扬着嘴角又跑回到舞台中央的麦克风支架前,随着震耳欲聋的旋律与鼓点摆动着身体。
在排练接近尾声时,身穿黑色西装,留着络腮胡的年轻黑人保镖在舞台侧面拉住了歌星,“Hey Mike,”他俯身凑到他的耳边,“Lily的航班已经降落了,她不久之后就会抵达酒店。”
“Oh great!”男人的嗓音清亮,硕大而明媚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笑意,“排练结束后我和她在酒店汇合。”在保镖点头准备转身离开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碰了碰保镖一侧壮实的大臂,压低了嗓音道,“你能不能让司机在胸前别上名牌?记得叮嘱他不要主动介绍自己。”
年轻的保镖Marvin先是困惑的皱了皱眉,在看到歌星看好戏一般的眼神后,凭着多年耳濡目染的经验,他鬼使神差的心领神会了他的企图,默契得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他忍着笑点了点头,“…好的先生。”
Michael在敲开Lily的酒店房门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干爽而舒适的衣服。只见他穿着宽大的红色衬衫,下摆松垮的垂落在胯间,而印着Warner Brothers标志的蓝白色棒球外套与修身的藏蓝色西装裤搭配得十分好看。
在房门打开后,他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身浅粉色套裙的漂亮的宛如芭比娃娃一样的女孩,不由地弯起了嘴角,“Lily!”他张开双臂,上前一步,大力地将女孩搂在了怀里,“God,我真的很想你!”他将下巴枕在女孩的肩膀,鼻子埋在她披散在肩头的金发里,用好听的嗓音呢喃一般说道。
女孩轻笑了一声,在他骨感而有力的怀抱中回应着他的温柔,“Missed you to the moon and back!”说完,她退开半步,在他的注视下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又在拉住他的手的同时踮起脚尖碰了碰他的嘴唇,随后热情洋溢的问道,“快告诉我,Michael,你在巴黎都做了什么?你去卢浮宫了吗?”
“Urgh…”他翻了翻眼睛,将空闲的一只手放入裤子口袋,耸肩道,“工作,工作,还有工作…”
“Come on,这可是巴黎!不该这么糟糕…”
“实际上…”他的拇指摩挲着女孩虎口的皮肤,一边拉着女孩向房间内部走去一边开口道,“今天下午稍晚些安排了两个小时在卢浮宫闭馆后的参观。”他偏头拨开眼前的几缕卷发,吸了一口气,语速极快地说道,“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先去Musée de l'Orangerie。”
陌生的法语发音让女孩愣了愣,“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解释道,“那里能看到巨幅的莫奈睡莲。”
“Ohhh,”女孩恍然大悟,用更为人熟知的美式发音重复了一遍博物馆的名字,“你是说‘Myoozay de Lu-ran-ju-ree‘?”
他莫名有些自豪的一本正经道,“正确的读法是‘Mu-say de Lo-ran-zje‘,”在注意到女孩半信半疑的神色后,他抗议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他挑起眉毛,仿佛因为自己能够讲被称为“世界上最动听的语言”而感到无上光荣,“我小的时候在学校学过法语,我的老师夸我很有天赋。”
女孩却毫不买账,十分敷衍地应道,“真的吗?”
察觉到女孩的态度,他有些羞恼地瞪大了眼睛,“Hey!”
而这场关于法语发音的明争暗斗远没有到此为止。
在女孩夸张的描述了Tracy倾情推荐的巴黎老牌可颂甜品店,并提出要将其加入行程的目的地之一时,Michael佯装不经意的问道,“你说那家店叫什么?”
“Hmm?”女孩无知无觉的用英语的发音重复道,“Stohrer。”
男人忍着笑将手掌张开放在耳侧,倾向她的方向,“你说什么?”
终于察觉到他的企图,她恼羞成怒的推开他的脸颊,软着语调抱怨道,“你真的很烦人!”
Michael无辜的耸了耸肩,笑得十分明媚,俨然一副“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老好人模样。
“Fine,”她撇了撇嘴,“我去和你的司机说。”像是想到了什么,女孩刚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你的司机的名字叫什么?”
“Oh!”Michael佯装爱莫能助的拍了拍脑袋,“我总是记不起他的名字,不过他的胸前一般都戴着一个名牌。”他努力向下压着嘴角,“我和你一起去,我们也该走了。”
女孩与Michael一同在保镖Marvin的带领下在酒店后门的巷子口见到阿拉伯裔的司机时,她下意识的开口问候道,“Bonjour A—,”她的视线聚焦在司机胸前十分明显的名牌上,难得的顿住了。
只见透明的塑料名牌上印着一行十分显眼的“Anass Ebeid”。
然而,已经出口的音节却无论如何也收不回去了。她骑虎难下的张了张嘴,试图用头脑风暴快速想出听起来既不像“An-ass”又不像的“Anus”的第三种读音,然而,片刻沉默带来的尴尬却仿佛关闭了她脑内的电源,让她的大脑在一时之间只剩下一片空白。
落后了半步的Michael却仿佛要笑疯了。只见他的下半张脸埋在黑色的围巾里,半弯着腰剧烈地颤动着肩膀,零散的笑声不时从柔软的丝绒混织面料中倾泻而出。
像是对眼前的窘况习以为常,司机贴心的出声化解尴尬道,“很多人都无法读出我的名字,尤其是英语是母语的客人。”随着他的话音落下,Michael的笑声更大了,“你可以叫我‘Ana-ss’。”
女孩歉意的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在司机看不到的位置咬牙切齿的身手袭向Michael腰间的痒痒肉,“你绝对是故意的!”
“Ouch!”男人一边大笑着一边侧身闪躲开女孩的手,“怎么可能!”
橘园博物馆坐落在塞纳河岸的Tuileries花园内部,环绕在两排顶部被修剪成十分平整的长方体形状的柏树之间。平整而宽敞的沙白色道路连接在华丽挺阔的城堡,生机盎然的花草树木和澄澈的喷泉之间,彰显着这座城市的历史积淀与蓬勃朝气。
Michael握着女孩的手,难得放慢了脚步,又将下半张脸从围巾的遮挡中探出来,露出清晰的下颚线。“你注意到了吗?这一路上没什么人关注我们,我甚至能够想象我在这里生活。”他偏头透过墨镜深色的镜片看向女孩,“你以前会经常来巴黎吗?”
“没有,”女孩摇了摇头,“我不是巴黎的狂热粉丝。如果我一定要选择一个欧洲的地方,我会更偏爱—”她扶了扶墨镜框,“意大利的阳光。”
眼看他们即将迈入橘园博物馆的大门,男人低声应了一声,倒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Michael在进入博物馆后变得十分的寡言,他大多数时候都紧跟在向导的身后,认真的聆听,仿佛一块海绵一样吸收着所有的知识。有时他会凑得离画作很近,瞪大眼睛仔细辨别画布上笔触的痕迹,额头上的皮肤都因他抬起眼皮的用力而多了几道纹路。
“Lily,”男人站在一副巨型睡莲的画作前,向身后不远处的女孩招了招手,“你看这些漂在水面上的睡莲,在画布上你并不能看到传统的线条和结构。但是他们却将睡莲的形态和特质具像化的栩栩如生。Oh还有,你看这些垂直的深蓝色块和绿色颜料的交织和对比。”他摇了摇头,赞叹道,“Wow,这太不可思议了。”
女孩偏了偏头,“你喜欢印象派画家?”
“Well,你的问题得具体一点,”男人顿了顿,“我很喜欢印象派的手法能够让你看到别人眼里的世界,这让我感到兴奋。就像这一展厅的四幅睡莲,莫奈画的并不只是睡莲本身,而是他眼中对同一个事物在不同时间空间下转瞬即逝的永恒,以及平和和宁静的心境。”
“Mmn,”女孩深深的看了男人一眼,“我同意你说的…”
而歌星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等女孩说完就补充道,“虽然所有画作都在展现一种主观性,但是印象派加冕了个体视角的独特,”他转动手腕,打着手势解释道,“它更注重捕捉事物在你脑海中的样子和你的体验与想法,而不是事物本身。就好像在描绘一个经过二次处理的信息。而恰恰是那第二道工序,也就是人脑的处理,赋予了印象派美感。”说完,他将胳膊搭在女孩的肩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刚我打断了你,你要说什么?你最喜欢的画家是谁?”
“不,没什么,我同意你说的。”她咧开嘴夸张的吸了一口气,“最喜欢的画家?这可真是个难题…我喜欢文艺复兴的作品,Titian他们,或者Baroque时期的Caravaggio。”
男人刻意压低嗓音搞怪一般嘀咕道,“Some Bourgeois art choices…”
“?”女孩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按住他的一侧肩膀,压低声音抗议道,“你说我是什么?Bourgeois?”她加快了语速反驳道,“我说的明明是传统艺术审美!再说我还喜欢现代的画家,像Dali,或者Redon,Redon的画融合了宗教和符号学,用张扬而古怪的色彩选择展现神秘却和谐的主题…”她骤然止住话音,像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话题的荒谬,她上下打量着男人,摇了摇头道,“世界上最著名的明星说我是中产阶级?!”
Michael吐了吐舌头,忍着笑道,“Well,虽然在我的小时候,我家不算贫穷,但我可没有出生在Lower Manhatten。”
像是从来没有想过眼前对话发生的可能,女孩失语一般无措的张了张嘴,“…你在开玩笑吗?你住在Beverly Hills!”
“哈哈哈哈!”男人终于大笑出声,他弯着腰踉跄了几步,“Oh Lily,你太好笑了!你真该看看你刚才的样子,我可以往你的嘴里塞下一个鸡蛋!”他将头埋在她的肩上,抖动着肩膀努力从笑声中挤出完整的一句话,“你看起来快吓坏了哈哈哈哈!”
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扶着他的腰将他推开,用行动表明了自己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的态度和立场。
“Hey Lily!”男人不为所动的快步跟上去,揽着她的臂弯,随后转头向Marvin招了招手,“帮我们拍张照?”
她无可奈何的任由Michael扬着笑脸将她揽在身侧,以巨幅的睡莲做背景,拍下合照。
在Marvin即将放下相机时,男人突然出声道,“再来一张!”说完,在快门声响起前,他俯身重重地吻在了她的脸颊上。
你很难和这样的人赌气—就连假装都做不到。如果他想,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牵动你的心弦,让你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个人。
在他们即将离开展馆时,只见Michael指着墙上的简介牌,细声细气地看着向导问道,“你怎么读这个词?”
许是因为男人一整个下午的调笑而对法语发音格外敏感,Lily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在得到向导的教学后,男人兴高采烈的快步走到她的身旁,重新揽上了她的腰,“你喜欢你的名字吗?”
“?”她潜意识里总觉得Michael格外灿烂的笑容下正酝酿着什么坏主意,“…我是说,我不讨厌它?”
男人点了点头,语气轻快地说道,“那你觉得Nimy作为你的新名字怎么样?”他看向她,在走出展馆后重新戴上的墨镜遮挡了他眼里的笑意,“它和‘Lily’甚至还押韵!”
“?”女孩匪夷所思地看着男人,“我为什么需要一个新名字?”
像是没听到她的质疑,他自顾自地继续道,“莫奈的睡莲,water lilies,在法语里是‘Les Nymphéas’。所以你的名字在法语里是Nymphéa,简称Nimy,你不觉得很好听吗?”
听了全程的Marvin忍不住插话道,“Mike,向导说读音是‘nem-fay’,不是‘Nim-fea’…”
Michael无动于衷的推了推鼻梁处的墨镜托,自言自语道,“Nimy Nimy,倒过来是Minnie,oh我真是个天才!”
“?等等,我为什么要改名字…?”
男人吸了一口气,用好听的嗓音带着抱怨的口吻说道,“你知道,我管Michael Boddicker叫Lily,他是一位合成器乐手。有时候我叫他的名字的时候会想起你,这有点奇怪。甚至有一次Yada也用‘Lily’称呼他,我还以为他认识你!”
“等一下,”女孩狐疑的挑了挑眉,“为什么你将Boddicker称作Lily,为什么不是他改名字,还有,Yada又是谁?”
Michael欲言又止的用食指碰了碰嘴唇,将她向自己的方向揽了揽,“Honey,你有太多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