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谁道人间秋已尽》旗木卡卡文

18、第六章

　　光阴飞逝。
　　封云山众道士依然保持着规律的生活，该修道修道，该下田下田，该做法事做法事，该下山帮老百姓除魔就除魔。
　　紫荆衣经过一年多调理，身体已完全恢复，活蹦乱跳。
　　赭杉初时还欣慰地表示“师弟总算恢复健康，金鎏影你辛苦许久，如今可松一口气”。
　　金鎏影放下挑灯夜战的几卷咒术集子苦笑不语。松一口气？他怎感觉以后会更累呢……
　　事后证明金鎏影的预感绝非空穴来风，紫荆衣用行动和言论充分验证了“世上无难事只怕瞎折腾”。
　　作为师兄，作为每次都自觉凑上去挨折腾的师兄，金鎏影彻底沦落为紫荆衣折腾对象或折腾过后的善后工作者。
　　“宗主，紫荆衣乱用术法把真武殿门炸坏了！”
　　“嗯？金鎏影呢？”
　　宗主弹着琴头也不回。
　　……
　　“长老，紫荆衣钻入老君庙下地道几日未出，不知究竟怎样了？”
　　“没看到吾正在闭关吗？让金鎏影下去把人拎起来！”
　　玄应道人一甩拂尘打出一个太极印封住房门，消音。
　　……
　　“翠山行，今日为何精力不佳？”
　　早课休息时间，金鎏影推了推趴在桌上小憩的翠山行，心中有些奇怪。
　　苍每日都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看多了就习惯了，这忙里忙外精力充沛的翠山行居然能累得强打精神做完笔记就往桌上倒，也未免太少见。
　　翠山行抬起头，纠结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嗯？怎样了？”
　　纠结半天翠山行才开口道：“金师兄，昨日赤云染是否去奇部找过紫荆衣？”
　　金鎏影眉毛一跳，慢条斯理放下经卷搁下笔，表情无比淡定：“莫非紫荆衣已经祸害到弦部？”
　　“事实上……”翠山行囧囧有神地扶了扶额。
　　昨日晚课结束，又到弦部处理一堆事务之后，他疲惫地回到道舍，刚进门就看见赤云染抱着自己的小花被子哭得好不伤心，苍站在一旁束手无策。
　　翠山行一惊，连忙问怎么回事，赤云染却一个劲儿哭嚷自己要搬出去住，弄得翠山行不住往苍身上瞧，还以为大师兄无意间惹到云染。
　　但见苍一脸无奈，显然也是不明就里。
　　俩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哄了好久才弄明白事情经过。
　　原来赤云染和紫荆衣玩的时候，紫荆衣不知怎么随口说了句：“你是女的，苍和翠师兄都是男的，你每天和他们吃睡一起，真是羞羞羞。”
　　……结果年仅五岁刚刚有点羞耻观念的赤云染便泪奔着跑回道舍抱起小被子要搬出去。
　　五岁的女娃娃……羞羞羞……
　　翠山行瞬间石化，连素来淡定的苍也貌似抽了抽额角。
　　之后翠山行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安慰赤云染，总算让她止住哭声乖乖放下小被子去睡觉。
　　……
　　金鎏影木着一张脸听完全过程，过了一会儿方道：“原来如此，吾知晓了，回去吾会询问。”
　　随后拿起笔继续抄笔记，下笔那个力透纸背。
　　旁边的赭杉军听了也向苍表示歉意，苍睁着一双朦胧睡眼摇摇头：“只是小孩子之间玩闹，无妨。何况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待云染再大一些，是该分开住。”
　　赭杉军一脸沛然：“无论怎样，赤云染还年幼，他不该开这种玩笑。”
　　“啪”一声，金鎏影手中笔管应声而断。
　　“金鎏影？”
　　赭杉军看着化为一尊木雕的金鎏影，忽然心生同情，觉得自己身为师兄之一不能再袖手旁观，便主动提议：“不如下个月他的课程交吾，你安心修习。”
　　金鎏影转过脸，带着一丝疑似……凄凉的眼神盯着他：“赭杉，好意心领。不过此举恐怕更陷吾于水火。”
　　“嗯？”赭杉一愣，想了想，貌似每次俩人换班之后，紫荆衣都会加倍折腾金鎏影……
　　“……是吾思虑不周。”
　　其实他也很奇怪为何紫荆衣在自己面前很安分即便碰了钉子也只会掉过头去折腾金鎏影——如果他知道自己那张正直的娃娃脸让人很无力的话。
　　金鎏影半是为紫荆衣开脱半是自我安慰道：“之前发生种种事，吾想他也只是过分好奇，并无恶意。”
　　“既是如此，不如加重他的课业。他对玄门化外之术颇感兴趣，就让他的好奇心用到合适的地方。”赭杉此言一出，翠山行不禁侧目。
　　……赭师兄，看不出你也挺会收拾人嘛。
　　“嗯……”思索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金鎏影老成持重的脸上不减无奈：“目前也唯有这样。”
　　旁观奇部二杰探讨“紫荆衣改造计划”，苍不动声色眯着眼睛看了翠山行一眼。
　　有师弟若此，万幸。
　　翠山行察觉到大师兄欣慰的视线，一阵莫名。

　　眼下，紫荆衣年龄还小，整日要做之事不过听课，做笔记，背诵道家经文，练玄宗基础心法，巩固武学底子，偶尔学几个简单术法。
　　他毕竟是苦境出身，苦境混乱复杂程度远胜道境，虽战乱不断，却有种别样的热闹与生命力。
　　眼下，生活模式过于单纯，多少让人有点乏。
　　既然暂时无法学习难度更大的术法，就另外找些事情来做。
　　二叔常说，趁着年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宗主则言，紫荆衣命相应艮，当行则行，当止则止，现在正该好生努力。
　　自幼习惯在折腾中学习的紫荆衣笃信探索发现也是一种勤学努力方式，大摇大摆把整个玄宗都当成自己的探索对象，老君庙，真武殿，双仪凌台，藏书楼，玄牝谷，观星台，清云涧……
　　基本上能去的地方都被他“探索”过。
　　至于有什么“发现”，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过最近金鎏影赭杉军给他讲的东西越来越难，他已有段时间没精力出去折腾了。加上补习期间赭杉军一句“相信这种程度不会难倒你”成功激起秋大少的挑战精神。
　　看到他刻苦用功的模样，金鎏影倍感欣慰，同时继续和赭杉军心照不宣，赭杉军负责打压激将，自己负责补习打气，两手抓两手都硬，整得紫荆衣斗志昂扬，金赭二人总算有了点师兄的自信。
　　封云山本就很和谐，有了紫荆衣的自觉发奋，更加和谐。
　　玄叶坐在双仪凌台喝着茶，作神棍状远目。
　　“呼……又是一年春来早，大家都很勤勉奋进啊。吾心甚慰，甚慰。”(*^__^*)
　　“宗主，容吾们提醒，老君诞与真武大帝圣诞临近，是否该提早准备？”几位长老与他同坐一处，出声提醒。
　　“嗯，”玄叶摇头晃脑：“此事交苍与金鎏影进行即可。”
　　“宗主，他俩人虽出色，又是宗主入室弟子，但毕竟资历尚浅，交予他们是否不妥？”
　　“耶，年轻人就是要多多锻炼才行。不如就让他们在年轻道子中挑选帮手，一应物事全看这帮年轻人作为了。”
　　“可是……”
　　“哎呀，年轻人潜力无限，都是吾玄宗的希望嘛。放手让他们去做，无妨。”
　　“既然如此……也好，但看年轻一辈的风采吧。”
　　顺利推掉麻烦的玄叶笑眯眯喝了口茶：“昨夜观天象，天意指引，吾要往东南方一行。”
　　玄应堪堪忍住白眼：“以宗主所言，该不会又发现所谓的下一个弟子了？”
　　“然也。”O(∩_∩)O~
　　“咳，那吾等不打扰宗主，先行告退。”
　　“嗯。”
　　……
　　众长老离开凌台，纷纷议论“宗主又想溜了”“唉就不能换一个理由吗”“苍和金鎏影行不行啊”……
　　玄觉道人忽然冒出一句：“东南方向，行十步得所求。”
　　“嗯？”众人闻言一怔。
　　玄觉笑得无比纯良：“此乃吾今晨所推演的卦象。”
　　众长老回味过来，清一色露出了“原来如此，活该吃瘪，幸灾乐祸”……等表情。
　　而当玄叶兴冲冲下了封云山往东南方向走了十步之后……
　　一名妇人抱着一个孩童拦在他面前。
　　“道长，这个孩子前日被人丢在我家门口。我们已有四个孩子要养活，实在无能为力，还请道长收留。”
　　……玄叶森森郁卒了。
　　事实证明，A+++级神棍也会有失算之时，白白让山上那帮A++神棍们看笑话。

　　“赭杉啊这是你的新师弟道号墨尘音吾还要闭关他就交你照料。”
　　赭杉军走在回道舍的路上，宗主忽然飘出来塞了一个孩子在他手中，然后又飘走。
　　……什么情况。
　　浑身红彤彤的奇部高材生抱着孩子站在青山绿水间一脸呆然。
　　新师弟？
　　低头，看了看睡得香甜的奶娃娃一眼，把经课笔记往腋下一夹，迈开步子朝道舍走去。
　　“赭杉，金鎏影还在藏书楼么？”
　　踏入院子，紫荆衣急吼吼地冲过来，扇子摇得飞快。
　　赭杉军点了点头。
　　紫荆衣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盯着他：“喂，哪里来的娃儿？”
　　“宗主新收的弟子，名为墨尘音。”
　　紫荆衣被他的淡定镇住了，抽着嘴角问：“……给你带？”
　　“宗主似是此意。”
　　赭杉找了张凳子坐下，把奶娃娃放到膝盖上躺平，紫荆衣立刻凑过来近距离观察。
　　奶娃娃白嫩嫩肉呼呼看起来很是讨喜，紫荆衣玩心大起，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娃娃脸上戳一戳，又戳一戳。
　　“哈哈，戳起来真软很有趣，赭杉你也戳看看。”
　　赭杉军看到紫荆衣戳得一脸欢快，犹豫一会儿，也慢慢伸出手指在奶娃娃脸上轻轻戳了一戳。
　　唔……
　　是挺软的。
　　却听门口一声响动，金鎏影抱着一摞书跌跌撞撞往院里走了几步，想是方才绊到门槛。
　　“赭……赭杉，哪里来的奶娃儿？！”
　　“宗主抱回来的师弟啦。”紫荆衣扇子一翻，开口解说。
　　“原来如此。”金鎏影平静地点点头，心里却有千军万马反复奔腾践踏。
　　一个得理不饶人无理也不饶人的紫荆衣；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奶娃同修。
　　他仿佛可以预见，今后这个院子将会如何鸡飞狗跳了。